正文 十二、笑靥嫣然情愫暗生 刀客剑客踏水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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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天涯洞察若微,笑道:“怎么了小子?待会你去给这位小姑娘送药吧?”于衔斗也笑道:“你付叔叔这船上的姜汤包治百病,你就说是你专门熬的。”这番话说得付一笑和在场的众水手一阵狂笑。
承训脸一红,重重哼了一声,却还是不禁说了一句:“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众人又是一阵笑,笑得承训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到后边吹风去了。”拔腿便走,云天涯朗声道:“小子,别忘了一会儿去送药哦!”众人再次哄然。
过了三个时辰,那小女孩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经向晚。模模糊糊的,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站在面前,一脸关切,吓了一跳,含糊不清嗫嗫嚅嚅地道:“你、你是谁?我这是在哪儿?”
承训嘻嘻一笑,道:“小妹妹你别乱动嘛,这是万船帮的船上,我就是救了你的人。”听到门外一声咳嗽,似有忍俊不禁之意,便接着说:“是救了你的人之一。”
云天涯再也忍不住了,笑着推门而入,道:“是我们一起救了你,这小子抢着要照顾你,还给你熬了药,这不,喝了它,很快就好了。”将手中端的药碗递给承训。
承训接过,侍奉那小女孩喝下。
一般而言,女孩比男孩要早一些成熟,所以,呵呵,这个小女孩看着承训的诸般关切怜爱,心底便不由一动,是感动,或许,也是心动,俏脸红了红,竟是流下泪来。
承训端着碗,见她哭了,一下子没了主意,慌忙把碗搁在一边,边给这姑娘擦泪边道:“哎呀,哎呀,小妹妹,你怎么就哭起来了嘛?”
云天涯哈哈一笑,转身离去。
承训擦着这小姑娘脸颊上滚滚不休的泪珠,叹着气,又不知怎么去安慰,只好对着她傻笑:“嘿嘿,嘿嘿。”
那姑娘忍俊不禁,道:“你傻笑什么嘛?”
承训瞪大了眼睛,道:“你不哭啦?你这、就、不哭啦?”
那姑娘道:“哼!”鼻子一撅,翘起来像个小樱桃,更增了几分可爱。
承训看得痴了,那姑娘恢复了几分体力,端详了承训一番,只见他眉宇间稚气未脱,但是轮廓端的是英俊,若不细看,你绝不会发现在承训的左眉骨边儿上有一条浅浅的刀痕。
承训半天回过神来,道:“对了,小妹妹你叫什么呀?”
那姑娘哼了一声,道:“不准叫我小妹妹!”
承训哈哈一笑,道:“哦,哦,不叫小妹妹,难道叫你小猫猫啊?”
小姑娘不禁无语,承训不停地在她面前叫着:“小猫猫,小猫猫。”多听了几遍,居然,嗯,还蛮顺耳的。
承训道:“你到底叫啥?我姓李,额,不对,我姓云才是。”意识到冒失,赶紧改口。那小姑娘冷冷一笑:“你到底是姓李还是姓云啊?”
承训脑子转得也快,道:“我啊,又姓李,又姓云。”小姑娘不屑道:“不说就算了,不用敷衍我。”
承训辩解道:“我没骗你呀,骗你我是猪。”
小姑娘盈盈一笑道:“那这是怎么回事嘛?”
承训正色道:“实不相瞒,我的父亲姓李,只因,只因,和我云叔叔是结拜兄弟,我父亲早逝,我云叔叔又没儿子,所以把我过继给他了。”
门外一直在搞窃听的云天涯、付一笑、于衔斗被承训说得一愣一愣的,尤其是云天涯,气儿不打一处来,低声道:“好啊,这小子,居然敢诅咒我没儿子!”于衔斗、付一笑啼笑皆非。
屋里边承训继续噼噼啪啪的说了一大堆,小姑娘打断他道:“行啦,真是的,没完没了,啰嗦得很!”
付一笑叹道:“这孩子心性如此豁达,只可惜啊,呵呵……”
云天涯、于衔斗也是一叹。
承训看着小姑娘扑闪扑闪的大眼睛,说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了吧?”
小姑娘道:“我,姓傅,名叫嫣然。”
“嫣然?”承训竟然脱口而出,念起宋玉写过的一几句来:“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云天涯真不知道怎么说了。原来承训念这几句话,出自宋玉的《登徒浪子好色赋》。
小姑娘却没听过这东西,道:“你神叨叨地说些啥呢?”
承训道:“看你的样子也没读过几天书,这几句话出自于宋玉大先生的《登徒浪子好色赋》,知道了不?”
小姑娘呸了一声道:“登徒浪子好色,原来你是这种人?!”
承训哈哈一笑,云天涯、于衔斗、付一笑却是哭笑不得。
只听承训更无稽了,他说:“哈哈,哈哈,果然是嫣然宛转乱心神,非子之故欲谁因啊。”
嫣然小姑娘脸一红,虽然她不知道这段话又是哪儿来的,但是嫣然婉转,乱心神这样的词句她还是听得懂的。
云天涯道:“我想抽这小子几巴掌。”
其实幸好,承训没有晚生个几百年,不然的话,他嘴里指不定还会迸出些啥来呢?
嫣然,嫣然,关于嫣然的词句,古往今来,太多了。
几百年后的范成大老先生写过:“满城桃李各嫣然,寂寞倾城在空谷。”黄公度老先生写过:“冷艳幽香冰玉姿。占断孤高,压尽芳菲。东君先暖向南枝。要使天涯,管领春归。不受人间莺蝶知。长是年年,雪约霜期。嫣然一笑百花迟。调鼎行看,结子黄时。”
清朝蒲松龄在《聊斋志异阿纤》中也有笔墨涉及嫣然:“视之,年十六七,窈窕秀弱,风致嫣然。”
大才子沈三白在《浮生六记·闺房记乐》里更是将嫣然的意境臻于化境:“乾隆庚子正月二十二日花烛之夕,见瘦怯身材依然如昔,头巾既揭,相视嫣然。”
总之,承训想要表达的意思,用一言以蔽之,就是:“小妹妹,你的名字真好听,就跟你的人儿一样。”
小姑娘道:“你真是个猪!”
承训道:“你才是猪呢!”
不知怎的,他俩自一见面,就有一种分外亲近的感觉,恍如前世就相识一般,承训甚至心想,如果有来世,他一定还会遇到这个小姑娘的。
两个人说着说着只顾着在那笑了,承训心底也奇怪,自从和云天涯他们在一起之后,自己的愁苦,甚至恐惧,竟然消弭地无影无踪了,现在的他才像他现在年纪,和这个小姑娘的斗嘴在他看来也是无比地有乐趣,他想,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但是,有些往事,真的是不堪回首,他想起,某一些不忍看的血腥场面,想起一些人和事,想起了虬髯客,想起了一场大风浪,想起了一路又一路的刀兵杀伐……想到这些,笑容有些僵硬了,幸好,嫣然没有看出来。
此时云天涯几人推门而入,付一笑道:“小姑娘醒了?看来我这个小侄儿照顾得不错,气色也蛮好的!”
嫣然欲起身对几人致谢,承训拦住说道:“不用这么客气啦!”
付一笑哈哈一笑道:“小子,还不去弄点饭菜过来!”
承训哦了一声,说道:“你等等,我马上就来。”
嫣然俏脸一红,云天涯道:“嫣然姑娘,吃了饭,好好休息,等到了余杭,咱们再说。”
嫣然乖乖地应是,不一会儿,承训便打来了饭菜,随后,众人各自休息。
船行顺风顺水,时已五更,付一笑和云天涯却没有睡觉,他们站在船尾,望着水天茫茫,终于,付一笑道:“十年前我曾在长安见过这个孩子。”
云天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心想:这、也未免太巧合了吧?于是并没有接他的话,只是看着他。
付一笑道:“那年我一个朋友,想必你应该知道,就是凤子吴钩萧梦,他邀我长安一行,其实就是找我喝酒去的。我和萧梦交情匪浅,便去了,江湖上一直对萧梦投靠李元吉一事有非议,所以我也想去看看这李元吉到底是何许人也?”
云天涯道:“我和萧梦倒是有过几面之缘,但是真没想到付大哥和他……”
付一笑笑道:“确实有点惊讶吧?不瞒你说,我和萧梦可是从小玩到大的。”
云天涯道:“哦?”
付一笑道:“当年我和萧梦都不过是洛阳城中的小混混,一次打架相识,因为天下打乱,我去了船帮,他去了雁荡山当了匪盗,算是落草为寇了,哈哈!”
云天涯道:“萧大侠为人坦荡,我一向是很钦服的。”
付一笑道:“我当时就在想,这么样的一个人干嘛要和朝廷卖命?于是我忍不住问了他,他淡淡地说:‘这样吧,我给你引见一下齐王如何?’我也想与李元吉一见。晚上喝了酒,第二天他就带着我往齐王府走去。”
云天涯道:“我原本对李元吉无甚好感,因为坊间传闻,说他贪杯好色,好大喜功,但是自从认识了萧梦、上官捷这几位之后,我不得不对我之前的认识产生怀疑了。”付一笑道:“那时候李元吉的名声还没有现在这么坏,贪杯好色什么的都是在他的哥哥李世民做了皇帝之后才传开的。”云天涯笑道:“成王败寇而已。”
付一笑道:“当时太子建成颇有贤明,李元吉据说也是个能人,麾下有众多的能人,比如魏征、王珪、徐师谟、窦轨、裴矩、郑善果、欧阳询、韦挺、庾抱,以及我兄弟萧梦等等,而当年隋炀帝拘禁李渊,更是因了李元吉的足智多谋,李渊才脱离险境。”
云天涯默然片刻,道:“可惜世人根本不知道这些。”
付一笑道:“当时我在齐王府见到李元吉,他正在庭院舞剑,随后不久李世民又来了,他们两兄弟还把杯共饮,果然是兄贤弟恭。深夜时,李元吉说要和我秉烛夜谈,我们聊说古今,畅叙天下,实是快哉!虽说只接触了这么一会儿,但是我却多少明白了萧梦为何选择跟随于他了。当时我就见到了他的这个儿子,他非常喜欢这个儿子,我也是看得出来的。当时我第一眼看到这孩子就觉得眼熟,直到发现了他眉骨的刀痕,当时李元吉告诉我这孩子刚出生的时候磕在了一片瓷器上,所以留下了这道伤,后来我与这孩子相处了一段时间,那种微妙的感觉,我一定不会弄错的。”
云天涯笑道:“那真是有趣至极了。”付一笑道:“但是我希望你暂时别把这段事情说给他听。”云天涯道:“好吧。”付一笑道:“或许,上天注定了这孩子将非凡俗之辈吧。二人沉吟片晌。
云天涯道:“我听我大哥虬髯客说过,李元吉心思缜密,但还是不及李世民万一。”
付一笑哈哈一笑道:“虬髯客只说对了一半,李世民虽然有手段够狠辣,但是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对兄弟下手的,这期间一定有别的人从中作梗。”
云天涯想了想,轻轻地说道:“你是说太子?”
付一笑深不可测地笑了笑,道:“还会有谁?世人都说太子受到了齐王的唆摆,其实太子才是最腹黑的兔子!”云天涯道:“如果真是他的话,那么,真是幸亏他死了。”
付一笑道:“元吉知道建成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顾念手足之情,又妒忌李世民的文韬武略,最终栽在了他这个腹黑的哥哥手上。还有就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三兄弟会刀兵相见,这是他千算万算也想不到的。”
云天涯道:“可惜现在不是什么大治之世。”
付一笑道:“但是李世民做皇帝还是像那么回事的!”
云天涯笑而不语。
付一笑自袖中抽出一支紫竹洞箫,云天涯侧目看去,这洞箫竟泛动着一丝幽清而寂寥的色彩,一看便知箫的主人时常携带并玩弄。
付一笑什么话也不说,将这洞箫舞了一转,径自吹奏起来。
云天涯静静地听着,箫声悠悠,如泣如诉如怨如慕,晚风中,撩动着情思,却又有一种低沉悲凉萦绕在黎明破晓之前。
忽然,他想起这曲子有些耳熟,却又不知在哪听过?此时,船已靠近了钱塘,这段时间,正是江潮多发之时,但是他们的船行于钱塘之时,大浪还没有到,又似刚刚过去,只隐约可以听到一些江潮涌啸之声。
付一笑吹奏完一曲,迎着江风,说道:“这曲子是当年陈朝谢公子谱的东风曲,诉尽了天下兴亡之慨啊!”
南朝宋齐梁陈,确是多兴亡更替之事,也留下了太多的往事供后人咨嗟谈论。
而所谓谢公子,是说的当年陈朝的那位谢廷芳,精通音律和剑术,冠盖当时,人都叫他“江南小小谢”,乃与江北楚狂生并名于世。
忽然一句诗就跳入云天涯的脑海:月映江水了无痕,烟山数重无尽分。东风吹断兴亡曲,空声云灭海潮生。
付一笑一句话打断了云天涯的感慨,道:“我发现一个事情,咱们救的那个小女孩好像会武功。”
云天涯再次震惊地道:“哦?这?”
付一笑道:“我把了她的脉,竟是出奇平稳,试问,一个掉入海中的普通女子怎么可能一直脉息平稳?”
云天涯道:“你说这小女孩有问题?”
付一笑哑然道:“哈哈,我也真是的,管那么多干嘛,等这小女孩休息好了送她离开便是。”
云天涯笑道:“只怕有人舍不得。”
两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付一笑突然示意他噤声,云天涯侧耳听闻,水底似有什么东西在涌动着,水面上竟渐起了一阵圈又一圈的波纹……
付一笑暗道:“不知是谁在捣乱?”
云天涯出声道:“明人不做暗事,水中做怪的,还是现身吧!”
只听锵锵声起,两条人影飞卷而上,一人白衣,一人蓝衣,正自刀剑相拼,锋芒擦出的火光在黑夜之中刺人眼目,让付一笑、云天涯瞠目的是,他们的衣服居然半点没湿。
付一笑失笑道:“我还以为是来找我麻烦的。”
看这二人,俱是好手,那蓝衣剑客飞舞剑光,直有飘仙之概,白衣刀客也是不弱,刀势纵横,那股气流甚至将付一笑和云天涯二人震得脚步微移。
又见那刀客之刀侧劈向剑客之剑,剑客轻然掠过,那长刀量眼一看,约有六尺,寒芒恻恻,而那剑却要精巧许多了。
剑客大笑一声,道:“你这招还挺厉害的,看我的!”
一剑反转,挽了数十个剑花,剑气聚集,直杀刀客命门,但却是点到即止。
刀客叫了声好,将刀一舞,漫天的便只见刀光剑气了!
更奇的是这两人自飞身而上就一直悬浮半空,交锋争雄,看样子,他们好像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所以绝非是生死血战。
付一笑似乎看出了这一点,不禁道:“二位,且慢动手,请下来喝两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