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无应没有说话，也没有让他起身，他径直站起来走向沈汐卿，伸手将他的脸抬起：“汐卿，还要多谢你对阿冉手下留情。”
    沈汐卿并不怎么领情，偏过头道：“你知道他的功夫比我好。”
    东无应喉间滚过笑声：“你该知道我谢的是什么。”
    沈汐卿拢了拢衣袖：“他并未想要我性命，我怎么会真的对他出手？”
    “阿冉，你先回去吧，我随后就到。”
    “是。”赫连赤冉站起身转身就走，半分停留都不敢有。
    沈汐卿秀眉微蹙：“你们要回子辉了？”
    “是。”东无应坐在床边，伸手为他理了理耳旁发丝，依依不舍的在指尖缠绕：“我不知道他会来打扰你。”
    “算不得是打扰，他叫什么？性子倒是率真的很。”
    “赫连赤冉，性子率真倒是其次，他那人也狠的很。”东无应将他抱起来往外走，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比你狠。”
    沈汐卿没有反对，任由他将他抱出屋，运起轻功几个起落停在了不知的某处，似乎是一个屋顶，伸手细细一摸，触手是凉凉的瓦砾。
    东无应放下他，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屋顶上瞅着头顶明亮的月牙道：“今晚的夜色极美。”
    沈汐卿没有答话，手指拂过瓦砾，捡起一片枯叶在指间捻揉。
    东无应再叹：“若是你能看见该多好……。”
    叹谓的语气，惋惜的神情，带着淡淡的寂寥，倒是比看不见的沈汐卿更在意几分。
    沈汐卿面上一派风轻云淡，道：“看得见又如何，看不见又如何？我与你本就是同一类人，一不护国，二不护家，有什么干系？”
    “错。”东无应转头细细的瞅着他笑道：“我不护国，不护家是真，你却不同。”轻叹一口继续道：“你虽不护国，却护家，这就是不同。”
    沈汐卿抿抿唇角：“所以我就该吃这份苦。”
    确实，此生确实很苦，只是这苦是他自己认了的，也就吃的心甘情愿，说起来也不过是舌一卷的一带而过罢了，落在旁人眼中，自然是坚强无比，只是沈汐卿自己还会稍稍感叹一声。
    “唉……。”东无应难得的叹一口气，为了沈汐卿，深深的，叹一口气。
    东无应是极冷情的人，他无家，身为子辉大谋士，却从来是来去自如，不愿被拘束半分半点，他若护国，定不会为了一个沈汐卿将整个子辉作为赌注。
    子辉的皇帝对他无奈，失了东无应，完全是一种过于大的损失，子辉的皇帝不愿去拼，即便东无应并不能为他所掌控，他依旧不能放手这样一个人物。
    同样的，沈汐卿也是如此，他从不在乎大耀，一心一意想站上官场，不过是因为东无应希望他站上与他对等的位置罢了。
    他们是同一类人，心中什么都没有，有的不过是自己的希望罢了。
    还有沈汐卿心中那一点……不甘。
    那点怨，那点恨，那点不甘，都再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就算再怎么装作不在乎，想真正的不在乎却是不现实的。
    静默了有一炷香的时间，东无应将一物递到沈汐卿手中：“汐卿，再给我吹一曲听听。”
    沈汐卿手指微微动了动，过了一会儿才拿过来，在手中细细的摸索，是一只笛，摸着材质，是玉，玉质细腻，无上的玉笛。
    “吹什么？”沈汐卿侧头问，那双眼睛在黑夜里晶晶亮亮，简直赛过了夜空的繁星。
    这是一只碧绿色的玉笛，笛身上有一些细细的花纹，摸在手心中有些繁复，细细的摸索后方才能觉出是一支兰花的花纹，细致的，自笛身上蜿蜒，从头延至尾端。
    东无应沉吟一阵：“就吹你初见我时那曲吧，忘思赋。”
    初见那时，沈汐卿刚适应黑暗，适应了在黑暗中亦步亦趋，正是稍稍收了轻狂年少的心性，在那条大船上初遇东无应。
    一曲忘思赋，引来一个人，一个一笑就让人心生恐惧的人，正是东无应。
    其实那时沈汐卿并不知道东无应在身边，直到那人在一曲完后出声问道：“这曲叫什么？”
    如今三年之后，那句低沉又带着几分认真的语气，沈汐卿还记得清楚。
    沈汐卿侧头想了想，点头道：“好。”抿唇一笑，轻轻一叹：“许久未吹过这首曲子了，倒是不怎么记得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