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章:我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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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子骨不比父皇,假如这么做,还不知道自己会怎样。不过,尽管想到了种种不祥的结局,我还是铁了心地要替姜狄解毒。
是以便斩钉截铁道,“如果沈太医信得过奴婢,就放手让奴婢一试。”
沈太医犹豫,兰妃越过众人,走到我近前道,“皇上万金之躯,你区区一介宫女,又不懂医术,本宫怎能放心把皇上交给你医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便是诛了你九族,也不够赔的。”
我接道,“恕奴婢说句难听的,如今之情形,也只能活马当成死马医。再不当机立断,无谓拖延时间只能让皇上雪上加霜。”
“放肆!你敢说大不敬的话!”兰妃怒。
沈太医沉思片刻,道,“兰妃娘娘息怒,微臣倒觉得不妨让这位姑娘一试。”
兰妃斟酌,“可是……”
“以她小小宫女,假若没有十分的把握,也断断不敢放此豪言。”
兰妃收声不语,沈太医朝我点了点头,示意我放手去做。我感激地对他笑了一下,立即转身朝姜狄走去,走到床前,却突然犹豫住了,指尖触及他乌黑的伤口,迟迟下不了口。
虽未回头,但我能感觉到众人灼灼的目光皆注视着自己,如芒在背,分不清里面到底几分是羞几分是怕。恰一阵夜风吹过,床边原本被勾起的轻纱帷幔,轻飘飘地落了下去。一时之间隔了众人的视线,我脑海里浮现出父皇当日为我吸净毒液时的样子,一屏气,便对着眼前这团黑乎乎的伤口吸了上去。
一口、两口、三口……不知吸了多少口,我完全麻木地吸允着,吸完一口,待口中全是不知其味的毒液,就赶紧吐出来。不多时,床榻旁全是渗人的黑色毒汁。
夜风吹得帷幔起起伏伏,不知是谁率先“啊”了一声,紧接着就是齐刷刷的吸气声。兰妃说了一句,“你竟敢触碰皇上的龙体!”便噤了声,似乎被人拉住。
直到姜狄的伤口不再发黑,渐渐变回了原来的红色,而我吸出来的血也不再是黑色时,我这才疲惫收住。
沈太医立即躬身上前把脉,眯着眼睛摸了一阵,双目烁然一亮,“皇上的毒已经除尽了。”
众人皆是喜上眉梢,兰妃亦不敢相信,“是真的,皇上真的没事了?”
沈太医庄重地对着兰妃跪下一拜,“娘娘大可放心,毒已去尽,皇上马上就会醒来,只消再服用一些化瘀补血的药,休息几日,便会痊愈。”
我也松了口气,他遇刺中毒皆因我而起,我救了他,就算是对他有个交代。可是为什么沈太医不好好站着一直在摇晃,怎么回事,连脑袋也变成了两个、三个、四个……我揉了揉眼睛,却愈发觉得眼前境况模糊,他们都变成了三头六臂的怪物,连声音都似妖魔鬼怪般诡异冗长。
“姑娘!”有人试图抓住我的肩膀。
我指着那人,晕眩,“我……”
扑通一声直直地倒了下去。
“这位姑娘怕是中毒了,快,拿针来。”
这是我晕倒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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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起来吃枇杷了。”
“含贞,你这个小懒猪,都日上三竿了,怎么还不起床。”
“含贞,朕死后,你要替二哥好好照顾好武儿。”
“萧含贞,你就这么想当皇后?!”
我漂浮在一片黑色的星空上,四周都是亮晶晶的星星,武儿的脸,父皇的脸,二哥的脸,萧子鹤的脸,他们一一出现在我眼前,或喜或嗔或怒,我伸手去抓,却如水中月般,一碰即碎。
待我收回手,他们的笑声又无端四起。我好难受,我想抓住他们,却怎么也抓不住。只能徒劳地去追他们,但是他们比我跑的快。
跑到一处,璀璨的星空忽然变成了悬崖,我未来得及收回脚步,任由那股力道带着自己冲了出去。
“啊——”
“醒了,她醒了。”
我倏然睁开双眼,有大颗大颗冰冷的汗水自鬓角留下,连亵衣都已经濡湿。那是梦,原来是梦。那种猛然下坠的感觉太过真实,让我徒生一种劫后余生之感,不适地动了动,感到有人正按住我的手,别过头看,是沈太医在替我把脉。
“你在替皇上吸血时,不慎也吸进了几口毒液到了自个身上,不过,情况还算好。”
我不知道他所说的情况还算好,是怎么个好法。但见沈太医身后,还立着其他几个太医。见我醒来,他们都很开心的样子。
有人道,“你昏迷了三天三夜,总算是醒过来了。”
有人道,“你此番救了皇上一命,皇上必然重重有赏。”
有人道,“姑娘勇气可将,让我等好生佩服。”
我的嗓子有种炙热的灼烧感,稍动了动,沙哑开口,“皇上怎么样了?”
沈太医把完脉,细心地将我的手放回被褥中,“皇上当晚就已经清醒过来,姑娘不必担心,倒是你自己。”他顿了顿,面色并不好,“目前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毒,老朽枉读了这么多年的医书,自持医术还算高明,却连这一味毒也诊断不出,实在惭愧。幸亏你只吸食了几滴进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心中生出一丝本能的惧怕,虽然我想救姜狄,但并没有要搭上自己性命的打算,“那怎么办?我会不会死!?”
沈太医摇头,却犹感心虚不敢与我对视,“姑娘放心,老朽一定都竭尽所能。”
他这样说,我也不再继续追问下去。宫中人说话向来如此,说一半留一半,半点真实也没有,我了然,颓然泄气。突然间,听到外间哗啦啦一片,几位太医齐刷刷下跪,高呼万岁。沈太医慢了一步,从我床前站起,微颤颤地迎了出去,虔诚伏地,“皇上……”
“沈太医快快请起。”我看到一双修长的手扶起沈太医,声音温和,“听说你为了朕,几天几夜没有合眼。”身边自有伶俐的宫人搬了凳子过来,那双手将沈太医按在上面,“你岁数大了,怎么受不了这样折腾,还请保重好身体。”
沈太医激动,词不达意,“微臣为了皇上,万死不辞。”
“别说不吉利的话。”
他身子一移动,这次,我是真正看见姜狄了。
这世间的龙袍应该都差不多,以往我只觉得父皇和皇兄穿着刺眼的金色,实在俗气的很。然而他穿着这一身,却穿出超越世俗的美感。五官如白脂玉雕刻一般,有棱有角,但又不失了那种让人容易亲近的和气。
当日写信主动求婚时的彪悍,消失殚尽,我因为马上要和他有正面交集,而感到隐隐不安。
他的靴子踩在毯上,轻轻向我走近,“是你,就是你救了朕!?”
我内心挣扎一番,就要不要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这个问题苦思冥想。许是我思考的时间太长,又神情恍惚,有失体统,姜狄身边的程公公提醒我,“你个宫女别不知好歹,皇上在问你话呢。”
罢了,来日方长,我现在若是说出自己的身份,姜狄怕是不会相信,又因前面的那桩刺杀事件,说不定以为我是一丘之貉要抓起来问罪!如今之计,还是先留下来再做打算方好。想通了,一切便豁然开朗。宫女见了皇帝是要行礼的,我既然假扮成宫女就要有做奴婢的样子,遂掀了被子,想爬起来。
“你为了救朕中毒,且在榻上回话,不必下来行礼。”他这样说着,身子未动半分。
我一滞,手脚缩回被褥中,微微弯腰颔首,权当作已经行礼了。
“你叫什么名字,新来的吗?为何朕见你很面生。”虽是问我,可又不等我回答,他看了我一眼,又问,“你救朕一命,此乃大功一件,说说看,你要什么赏赐?”
如果我够清新脱俗,就应该说,奴婢什么赏赐都不要,能救皇上,便是死了也值得。
如果我够普通庸俗,就应该说,奴婢想要好多好多的金子和数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偏偏我是介于两者之间的中人之姿,“我想要……”编排了好几个,还是选择道,“奴婢还没有想好,这个赏赐能不能先留着。”
程公公随即斥我,“放肆!”
姜狄拂手制止他,笑道,“无妨,等你哪天想好了再来告诉朕。”
他没多留,临走之前,脚步踟蹰了一下,回过头问,“沈太医,为何她的脸还如此……如此……狰狞?”他慢慢吐出最后两个字,听得我一愣,狰狞?怎么个狰狞法?
沈太医道,“因为余毒还留在体内的缘故,每个人的体质不同,要暂且委屈这位姑娘了。”
我怔忪地摸着自己的脸,无奈环顾四周,没有半片镜子的影子。他用一种怜悯的眼神地看我,又大步走来,站在我的面前承诺道,“你放心,朕不会眼睁睁看着你的脸被毁。朕明日就将那女刺客挂于城墙之上,逼其同党交出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