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双胞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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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季节,眼瞅着又有下雨的仗势。
方才皇上跟前的小允子来报,豫亲王喜得双子,下朝之后会过来请安。在确定我已经起床之后,又叮嘱我好生装扮一下自己,不至于在人前失仪。
我将搁在窗台边的几张水墨丹青往里挪了挪,墨迹已干,画中花朵却不如湿漉时来得那般鲜嫩,懊恼地揉成一团掷于窗外,心中无端憋着一股闷气。
宫女合欢抱怨道,“这雨一直下下停停,足足两月了,不知何时才能放晴。”
“快了吧。”我把玩着笔毫,再次摊开一张宣纸,乱舞章法地在上面描绘。
说话间,真的下雨了,听得到雨打枝叶的声音,空气中也添了几分冷意。门口似有人在禀报什么,紧接着便是合欢在身旁小心提醒我,“公主,豫亲王一家子来了。”
我抬眼,院中隔了一层微白的薄雾,一切看得不大真切。
合欢敛了帘子迎他们进内殿,一众宫女相继端上热茶和吃食。行过跪拜礼之后,我将事先准备的一对长命锁交给豫亲王的夫人余氏,“想了很久,也没想出该送什么新奇点的礼物给两位小侄子。长命锁虽然土气,但也是本宫的一片心意。”
余氏低眉,双手接过,“多谢公主恩赐,戴了公主所赐的长命锁,两位小儿定能长命百岁。”
两个孩子刚满月,长得粉雕玉琢,很是可爱。余氏得了长命锁,丝毫不敢怠慢,随即和乳母一起给孩子戴上。我盯着余氏看了好一会,未生产前的容颜勉强算得上秀气,产后体态发福更无姿色可言。
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随便打趣道,“豫亲王好福气,得了双生子,又都是儿子。”
“微臣倒是更喜欢女儿,夫人怀孕时,太医就诊断出是双生子,我还想着倘若是一男一女最好。”豫亲王淡淡的。
我笑问,“孩子叫什么名字?”
“还没取,微臣原本想请求皇上赐名,但皇上的意思,是想让公主您来取。”他抬眼看我,“微臣今日来正是为了此事。”
余氏迎合,“是呀,谁不知公主才华横溢,取名更是一绝。”余氏的父亲只是区区一个知府,她自知身份低微,言语也不似其他夫人小姐那般傲慢,很是恭维。
这样的奉承,我听的多了,听的乏了。不过既然是皇帝的意思,我自然是要给足面子的,稍顿了下,提笔蘸满墨汁,几番犹豫,终究缓缓落笔。
“本宫见你们夫妻二人感情和睦,有感而发。相懦以沫,如何?长子为相懦,幼子为以沫,后者虽女孩子气了些,却也无伤大雅。”
余氏甚是满意,“果然是好名字。”又转身问夫君的意思,“王爷觉得如何?”
“极好!”
余氏说我才华横溢是完全假,说我取名一绝倒是有半分真。想当年,父皇与皇兄还在世时,但凡是皇亲贵胄新生的孩儿,都会排队抱来请求我赐名。不见得我取的名字就好,只是父皇和皇兄都极其宠溺我,我是最为尊贵的天之骄女,取悦了我,便是取悦了他们的君主。
关于我的故事,还得从我出生那天说起。
我之所以如此突出备受宠爱,是因为我的生母。
那时,父皇还不是皇帝,他只是一个将军。前朝统治者的荒淫昏庸,让蓄谋已久的父皇找到谋反的好借口。起兵造反是迟早的事,将领们又是一直追随在他身边的战友,战事一拉即响,势如破竹。
总之,一切都出奇的顺利,父皇很快攻破了皇城,被百姓们拥戴成为新的王。
就在父皇坐在马车里,领着家眷入住皇宫时,突然有人从暗处射出一只箭。
父皇始料未及,坐在他旁边最近的如夫人,就是我的母亲,替他挡住了那支箭。箭上有剧毒,等父皇抱着快要临盆的母亲冲进皇宫,找到太医医治时,这个羸弱的女人已经死去,她最后的遗言是一定要我活着。
我是被剖出来的,父皇手刃敌人的刀,划破母亲的肚皮,将我血淋淋地掏出来。
我的哭声石破天惊,不知是不是感应到生母的死亡,而感到悲悯。
用死亡换来的幸福,让我这一生荣华无比。父皇也在我幼时,时常提起我的母亲。
他们两个人的年龄相差悬殊,母亲16岁名扬京城时,父皇已经50岁。
噩运同我一起降临在这个世上的那一年,我年轻的母亲不过18岁,而终于如愿登上帝皇之位的父亲却已经很老了。
我10岁那年,父皇老死。比我大25岁的二哥继承皇位。
二哥自小体弱多病,若不是家族子嗣稀少,皇位也断不会落在他的身上。
他福薄,五年勤政之后,撒手归西。皇位传到了萧武这里,也便是如今的皇上,我的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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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渐停,我趴在窗台上不知不觉想起很多人,合欢说,当一个人渐渐开始回忆过去的时候,就便是老了,这个乌鸦嘴。
我已十九,在民间,再不济的女子到了这个年纪都早嫁了。
武儿不止一次袒露自己的担心,声称要颁布圣旨,为皇姑我在全国上下寻觅良婿。好几次,都被我硬生生按捺下来。
而今年,武儿已经十三岁,按照我们照月国老祖宗定下的规矩,皇室子弟在十三岁时就该迎娶人生当中的第一个女人。
我的婚事,恐怕也不能再拖下去。
想到这些,心就好像被拧成一股麻绳,愈发烦恼。提起裙裾就往武儿所在的衍庆宫跑去。
尽管宫人有所阻扰,我依旧不管不顾地冲进去。
内室里雾气缭绕,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味。
“姑姑!”武儿见我莽撞进屋,腾地涨红了脸,双手死死捂住前胸,“您怎么不禀报一声就进来了,人家在泡澡。”
“一大清早的泡什么澡。”我围着他转了几个圈,打趣道。
“姑姑一点都不关心武儿,武儿昨晚睡觉踢了被子,今早起来觉得有些鼻塞脑涨,很不舒服,太医开了药方,叫武儿泡上一泡,就会药到病除的。”武儿鼓着嘴巴说道,被浴汤蒸的通红的脸蛋格外可爱,好像一只能掐出水来的水蜜桃,我搓了搓手,强忍住要去掐他的欲望,“嘿嘿,谁叫你晚上睡觉乱踢被子。”从水里捞出帕子,逗他,“要不要姑姑帮你搓背!”
“哗啦”一声,武儿花容失色地往另一个方向挪去,警惕地瞪我,“身为女子理应矜持,何况姑姑尚且待字闺中,更应该遵守女子的本分,不该这般硬闯男子‘闺房’,更不该……如此肆无忌惮地盯着人家的身体看。”
“好了,好了。”我再不与他玩笑,转过身去,“姑姑来是找你有事情商量,你泡好了吗?泡好了就穿好衣裳。”
我低头玩着手指,身后几个宫人伺候他穿衣,窸窸窣窣一阵后,武儿轻咳,“姑姑,好了。”
我嬉笑着扭头看他,他穿着整整齐齐,只是头发未干,滴滴答答地垂挂在肩上,我从宫人手中拿过帕子,轻轻揉搓他的黑发。
“岁月不饶人啊,想当年,武儿刚出生的时候,皱巴巴的可丑了,如今却已到了该娶妻的年纪。”
武儿听我说他丑,不悦地皱眉,“刚出生的孩子当然是皱巴巴的。”
我咧嘴笑了,得逞地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身为一国之主,竟如此小肚鸡肠。”他作势“哎呦”一声,捂住自己的脸,我笑得更厉害了。
帕子的吸水性极好,等差不多全干,我又拿了梳子轻轻梳理。刚才大意未细瞧,此时撩开他里面的发层,赫然可见一缕缕白发。
手仿佛猛地被针扎,我颤声道,“武儿,你的头发……”
“惨了,被姑姑发现了!”武儿笑着转身来,“不过是白了几根头发,不要紧。定是这些时日批阅奏章太晚的缘故,姑姑放心,不用担心武儿。”
“你才十三岁!”我心疼地抚摸他的眉毛,“当这个皇帝,你太累了。”
“这样才说明武儿是个好皇帝啊。”
他笑得一脸明媚,我怎能不知他背后付出的努力,历代皇朝幼子登基,往往都有圣母皇太后垂帘听政,换到了武儿这里,却只剩下我这个不牢靠的姑母。唯一幸运的是,先帝遗诏,命豫亲王、俊亲王在其死后辅佐幼帝,为辅政大臣,这才使得大好江山没有任何闪失。
俊亲王是我叔父的庶子,是我的堂哥,亦是武儿的堂叔。豫亲王则是我姑母晚年收养的的义子。
思虑一转,想到今日的来意,我问道,“下个月就是你的生辰,你想怎么过?我好命人着手去办。”
武儿漆黑的双眼瞬时沉了下去,“姑姑知道武儿不喜奢华,而今年又是武儿不得不立后的一年,立后之后,就是纳妃,再是繁衍子嗣,从此,朕便是真正的大人了。所以,这次生辰,朕想出巡!是最后一次,就像小时候随着父皇出巡一样,去民间玩上最后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