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笼中鸟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9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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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日落尽了一山的叶,留下了血红的枫林映着晚霞,光阴如流水,静静细流,不知不觉已经是小寒,寒风开始刺骨,日头越见短促,而长长漫夜,整个山头都能听闻北风的呼啸,张狂地席卷整片枯林,发出呜咽之声。萧索凄清的没有了春夏郁郁葱葱的生机和虫鸣鸟啼的活力。
    天气清寒,少了绵绵秋雨,晴朗的日子却依旧不甚温暖,太阳失去了一贯的力度,病弱地挂在高处,施舍着微薄的热度。与夏日大大不同,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与柳隽书已经相识了快有大半年,就连师兄的孩子都快要出世了。
    时光翩然轻擦,枝头已经没了绿意,她穿上了棉衣,卸了裙衫,在屋里备上了暖炉,用紫苏煎了药按时让唐菲烟服用,整日都留在屋中,细致观察着胎儿的动向。一有所动静便会采取行动,但所幸,得天庇佑,这个孩子,在她的腹中始终安然,像是体贴到母亲身子的孱弱,甚至不怎么让她受苦,唐菲烟的胃口很好,剩余的时间便都是在床榻上熟睡,宁静的睡脸,不受任何事物的干扰。好似舒展在池中的睡莲,无忧平淡。
    一些药材若是短缺了,她便会让师兄下山走一趟,这些日子,她总觉得有人跟在她身后,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让她有些担心。
    虽然唐门已经被灭,但唐菲烟是唐家的人却是事实,若是被人知晓,必然是要以唐门之人的身份受到刑罚。她的轻功只是练来采摘岩壁上不易摘的药草,实在是平平,不若大师兄飞檐走壁,早已出神入化,远远胜过了爹的踏水无痕。以她的轻功,若是真的被人盯上,想要摆脱并非易事。
    她写了药方,让净风带些黄芩、白术、砂仁、苎麻根回来,顺便将还在山下的净花净雪唤回,唐菲烟的产期便是这几日了,谁也不愿错过自己侄儿出生的那一刻。她一个人留在山上,全全照料着唐菲烟,将柳隽书的裘衣披在她的身上替她御寒。之前下山的时候,她原想还给他,但他却不接受,硬是又让她带了回来。在她将衣服展开,盖在唐菲烟身上时却发现裘衣中系着的一个小香囊,那是那日他在她离去之前悄悄系上的,她把它放在鼻尖嗅了嗅,是特质的桔梗香囊,很少有人用它制香,而更多的用去入药,她将香囊取下,挂在自己房中。看到菲烟还在熟睡中,脉象平稳,脸上慈爱的笑是即将成为母亲的喜悦。
    她将手轻轻放在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感受着另一个生命的跳动,不禁眉梢也弯起,露出笑意。
    净风在药铺买好所需的药,没有急着去找自己的两个师妹,反而特意绕远路跑了一趟湘阳王府。
    柳隽书在庭院里的凉亭中喂鱼,屋外风大,他裹着紫貂衣,喝着热茶,显得万分清闲,桌上的几盘糕点却没动分毫,显然并不和他口味,他却也不让侍女撤下,就那么搁着,像是在等着客人。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薄唇是病弱的粉色,喝了茶之后,润了水色会显得有精神的多,而茶水的热气也微微熏红了他的脸,柔媚的神色,有些暧昧不清的笑意混杂在袅袅白烟中。
    “他来了。”石墨对着他低声说了一句。在替他备了一个暖炉之后又安静离去。身影只是一晃便已经没有了踪影。
    他伸手在暖炉旁取热驱寒,在几杯热茶后,红唇雪肤在寒冬依然如昔,没有被冻成绛紫色,病态而不失艳丽。远远看去,就像是个扮成男装的妖姬。
    一回生二回熟,净风也不在乎臣民的尊卑之分,身子从树上掠下,直接在他对面落座。眼眸如冰,却因翘起的二郎腿而大打折扣。方才那一闪而过的黑影让他在心中暗暗吃惊,这湘阳王府果然是卧虎藏龙的地方,看方才的人的身手,丝毫不输给他,但显然他并不是独专轻功。柳隽书将自己的安危全全交给他,可见他的武功定是相当了得,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你派人跟踪我的小师妹?”收回自己心中的打量,他眯起双眼,取了片枣泥糕咬了一口后便放在在手中轻抛,皱着眉头,有些吃不消甜腻的滋味。他直话直说,无意和他绕圈子。江湖人的爽快,亦是他被人称作夜风的缘故之一。
    “本王并无恶意。”他继续喂着池中的鱼,冻僵的手因为暖炉的缘故又活络了血脉。浓密的长睫遮掩着他眼中的氤氲。净月近来很少在外走动,看来是已经有所察觉了。
    净风说的不错,他一直派手下紧密尾随在净月身后,确保没有人发现她的踪影。为了不让柳隽辰再与净月相见,他只有时刻掌握净月的动向,密切留心她身边的一切。这样卑劣的行为,他不是不曾用过,却不曾用在一个让自己倾心的女子身上。而如今,不得不说,是他的下下策。
    他的大费周折,惹来了石墨的不满,看来也同样惹来了夜风的不满。他心里苦笑,脸上依旧故作平静。
    “你没有这个资格。”菲烟有孕在身,并不代表他看不出净月的变化。山下吵得沸沸扬扬的事情,他不是没有耳闻,净月无意间招惹上了皇帝,而那场风波的平息,无疑柳隽书是花了番功夫的,他比他所想的还要在意自己的小师妹,只是这样的在意,却渐渐有些超出了界限,超出了关怀的意味。
    “你也不希望净月入宫不是吗?”他微仰首,吹了下杯中的热气,白气遮挡了他的神情,只是听到他低喃不清的话语。
    没有资格……净风的话刺痛了柳隽书,他嘴角的苦涩只能装作漫不经心地吞下。他的确没有资格,既不是净月的亲人,也算不上是朋友,更遑论是更亲密的关系。他只是单方面暧昧的不愿松手和她的所有联系,但也同样不敢再更进一步。这样若即若离的关系,是他采用这般手段的无奈,若是可以,他何尝不愿亲口,让净月答应他绝不见柳隽辰,断了他所有的念头。
    “那里不适合净月。”一如宫墙深四海,女子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并不适合他在人情世故方面单纯如一张白纸的小师妹。
    “他不是那么轻易就会放弃的男人,若他再见到净月,是绝对不会放手的。”他太了解柳隽辰的性子,越是得不到便越是想要,而净月疏离的性子恰恰激起了他的征服欲,就像他最初的恶意一般,想要揉碎那份平静自持,想要看到她和世俗女子一样为爱痴狂的样子。只是在不断地相处中,不自已地先丢失了自己的心。他折服于她安然自持的心,像是清冷的月,没有烈阳的热度,却有着吸引人的蛊惑的力量。
    “那也不需你做到这个地步,我的师妹,我自己会去守护。”他不赞成他单方面这样的行为,若是让月知晓,必是会心生厌恶,他的这一举动太不智了,而他一如既往轻佻放荡的人生也同样让他皱眉,他原以为他会为了月而收敛改变,不想反而却越发放浪形骸了,外界的传言满天飞,他与各大花阁的女子夜夜索欢的轶事都已经让人见怪不怪了。
    他故意用言语激他,要逼他说出真心。
    待菲烟产下孩子,他们便要离开祁山了,净花虽然沉稳,但嗜吃成性,很少回山上,而净月更是轻率,只会惹是生非。他必须确保柳隽书的真心,确保净月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你已有妻,这样紧缠住自己的师妹怕是不好吧。”他不喜他言语中的“我的”,就像是在宣誓着他的所有权一般,眼里有了寒意,停下喂鱼的动作,回身直视着他,却见他忽然笑开了怀。
    “恼怒是吗?那就守住她,光明正大,而不是这般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他眼里的森寒透露了他的真心。
    这个男人是倾心净月的,只是还在踌躇。
    “若想守护她,便不要将她困在笼中,她不是你的金丝雀。”他突兀的起身,“时候不早了,我先告辞了。”在柳隽书做出回应之前,已经像风一般离去了,顺带还带走了桌上几盘糕点。
    他虽不喜爱,但却都是净花的大爱。
    柳隽书看着一下子空荡荡的石桌,双手撑着下巴,低头陷入了沉思。
    笼中鸟吗?
    他的确想要独占她的一切,想要将她囚禁在自己的牢笼中,不让外界任何人觊觎她的一分一毫,她的所有情绪,她从出生到终结,所有的分分秒秒,他都想要独占。
    哈!
    他裂开嘴,伏在桌上笑了起来,身子剧烈的起伏,不知是喜是悲,笑声断断续续,吓跑了池中的鱼,也惊到了原先想要替他换茶的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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