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征战篇  第四十二章 出征之前(6)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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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五,以沫心里还是放心不下李景瑶脸上的伤,她一大早就带着拾年去往尚书府,也正赶上这一日是“六礼”中的请期之日。明岚公主与廉庆云是去年就赐婚了的,前五礼的纳采、向名、纳吉、纳征、请期都已经按部就班的在年前就完成了,如今只等着最后的亲迎之礼,而赵沐桓和李景瑶被赐婚未至半月,大婚却与明岚公主同日,自然前五礼进行的匆忙。
    从大年初一起,前五礼是每日一礼的进行,以沫来之前也想过,他们结亲匆忙,婚前定是有的忙活,况且她总觉得临近婚期的前来,万一遇上赵沐桓,只是徒增尴尬。
    正因以沫牢记着大婚前三日男女双方必须不能相见,这才在家忍到了初五,一早拉着拾年来李尚书府。所以等到她走到尚书府门口时,看着门口的红绸也突然有点纳闷的想着这是怎么回事,倒是引她入府的仆人解了她的惑,道:“蔺小姐有所不知,这几日府上正与宫中过礼呢,今天是五礼‘请期’的日子,外面的红绸、红地毡自从大年初一铺上就没撤过。”
    以沫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面还惦记着是不是应该转身离开,毕竟赵沐桓待会儿一定要来行五礼,她不好在场,一面又着实想看看李景瑶究竟怎么样了。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离开,服侍李景瑶的那个小丫头就已经从内院跑了出来,见到以沫福身笑道:“请蔺小姐安好,我家小姐听说小姐您来了,让我快来给您带路呢。”
    这次以沫倒是不好意思离开了,只能笑着跟着那丫头一路往李景瑶的小院走。
    再见景瑶,她的半张脸都被轻纱遮住,以沫隐约看到那里面深深的伤疤,眼泪就不自觉的往上涌,好在景瑶笑着说:“以沫,你能来真好。”
    今天也算是过礼的大喜日子,以沫不想两人又是泪眼相对,连忙调整好了情绪,也扬起了笑容。
    与景瑶一同落座后,她从衣袖中取出一盒凝膏递给景瑶,说:“这是我让人配的药膏,我怕他们弄不好你的伤口,以后落下深疤,你每日按三餐似的涂抹,过段时间,这疤就能淡一些了。”
    景瑶接了过去。打开玉盒闻了闻,笑道:“是什么做的,香味好熟悉?”
    “我原来习刀练剑的时候总会不小心弄伤自己,家里这样的药还有几瓶,今天给你带来用用,说不定能好使呢。”其实以沫也是信口说的,她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只是前几天让拾年制这药的时候吩咐了最好可以留香。
    以沫有自己的私心,即便景瑶成为他们的一招棋,她也不能眼看着景瑶被他们利用过后就再也不管不问,变做废棋,脸上一道疤痕虽损了她原本明艳动人的容貌,可若这疤痕中隐隐存有丝丝清香,说不定也能留住那男人最是漂泊的心,最起码,并不是每个女人都能自身散发香气的,而她要帮景瑶做到。
    整个上午以沫都与景瑶呆在屋里闲话家常,不如过去那般无话不谈,两个人都仔细挑着能聊的事情聊,等到了正午,以沫才恍然发觉:“怎么你没去前面?我听说今天是‘请期’的日子。”
    景瑶低低的苦笑,“你可能不明白,我去或不去都是一样的……这四日的过礼我哪天也没出面,其实……我现在只想呆在这个屋子里,这样的话,我就还是我自己……”
    李景瑶自小喜欢红色,她往日里多是红艳的装束,今日也是穿了一袭灿红的锦衣小袄,以沫看着她缥缈的笑意若有似无,安静的坐在桌边,宛如一朵开在夏初的石榴花般红火,却没了往日的生气,以沫去握住她的手,才感觉竟然烫的要命,不由得惊道:“怎么这么烫?你这是怎么了?”
    景瑶面纱下蜡白的脸沁出点点冷汗,脸颊上没有半点发烧时该有的殷红,她却依旧牵出了一个笑来,好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她说:“以沫,初八过后,我们便一生不再相见吧。”
    那日回府后,以沫几日没有出屋,呆在房里做什么谁都不知道,只是初七的夜里,廉相濡来了一趟,几乎是生拉硬拽的才把她从阁楼里拖了出来,以沫看着所有人用一种极其担忧的眼光注视着她,她娇美的脸蛋上漾着嫣然笑意,轻侧着脸,笑咪眯地反问廉相濡:“你是觉得我要自己了结在房里么?”
    廉相濡像是犯了什么邪火,竟盛怒之下低吼道:“蔺以沫!”
    以沫是第一次见廉相濡吼自己,一时间也有些发愣,她看着他脸色铁青,眉心正严厉地拧在一起,好半晌没有动弹,终于感觉到这么两目相视有些许尴尬,她轻咳两声转了视线,解释道:“我年后不久就要出征马鞍山,总不能一直不准备,这两天在房里设了沙盘研究怎么打呢。”
    他神色略微缓和了一点,可依旧声音紧绷着,“若只是研习,怎么不让任何人进去?”
    她扬起脖子看他,说的理直气壮:“研究作战部署最忌讳中途打断,况且我这两天正狂补之前亏下的《卫危兵传》,那里面都是战中绝地逢生的实例,我一边研究兵书一边在沙盘上演练,也犯错了么?”
    廉相濡虽然依旧沉着脸,可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问:“那我刚才进去的时候你怎么又那般萎靡的躺在床上?”
    以沫禁不住翻白眼,“我昨儿就看了通宵的兵法,今天上午也就睡了一小会儿,傍晚的时候实在太困了,可又觉得把屋里弄得乱成一锅粥,拾年收拾起来太费劲,况且我的兵书放错地方很麻烦的,所以我才收拾好了后躺去床上的。我本来是想好好睡一觉啊,毕竟明天庆云大婚,我还要过去呢,哪想还没来得及做梦就被你拖出来!”
    还好是白担心一场,自打知道她初五去了李尚书府,他就一直怕她想不开再出点什么事,听完安排在她身旁暗处的青衣卫回报了她和李景瑶对话的全部内容,他怎么也没想到她回来后竟然两日没有出屋,他知道最近的事情对她打击不小,这才再也坐不住,火急火燎的来看她。
    天知道看到她一脸疲怠,宛若枯骨一般散着身子横躺床上的时候,他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被冰冻的声音,短短一瞬,心被寒冷给彻底占据,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强拉着她到院子里冻着,让她也冷,冷的能够清醒过来。
    好在,只是他的多虑,也许,赵沐桓终究被她当作一段过去,否则她如何露出此刻俏皮无赖的模样。
    以沫只穿着纯白的对襟中衣,薄薄的一层棉布早已经被寒风吹透,她看廉相濡已经敛下长睫,神情中一片淡然,教她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他此刻内心的情绪,况且她被冻得瑟瑟发抖,早已经没有精力管他此时的心情了。
    以沫看周围没人,起码明处没有人,当然必定存在的暗中青衣卫和玄卫也已经被以沫自动忽略,她毫不犹豫地伸出一双纤臂环住他的腰,他身上是貂毛极虽然也凉,可也比自己单立着强,起码挡住了一面的风。
    忽然盈怀的重量让廉相濡先是震惊的身子连动都不敢动,任由她手臂抱得越来越近,终于他听到以沫说:“廉少主,我没穿外衣,什么时候放我进屋啊?”
    他这才猛然想起,将她从自己的怀抱中推开,却用力地箝握住她的手腕不放,恨不得把她这细瘦的骨头给折断,她冻得牙直打颤,却大笑了起来,似乎觉得他铁青的脸色极为有趣,“你脸色变得好快,我又怎么惹你生气了?”
    廉相濡有些恼怒的拉着她又回到她的阁楼,然后竟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以沫当然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可是自打那天相府门口分别,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却从头到尾只说了三句话,还有一句是喊她的名字。
    她走到窗边,看着廉相濡一身玄色,渐渐消失在视线中,以沫轻轻的扬起了笑,她想,还好她就要离开这个压抑的地方。李景瑶说得对,以后再也无需相见,她们俩,一个人选择了报仇,一个人选择了离开,这就注定了她们不再能是朋友。
    这不单单是因为赵沐桓和以沫的这层关系,更是因为,以沫清楚的知道整个蔺氏家族的立场,蔺家是绝对不会站在赵沐桓的身后,只因为哲帝眼中的人选是清王,所以蔺家定会帮助清王,若真有一日以沫继承了族长之位,也会全力维护皇位顺继的。
    终有一日,假使赵沐桓当真赢了,那蔺家注定是要没落,可赵沐桓输,逼死他的也一定逃不开蔺家的份,所以,她与景瑶又如何相见呢,赵沐桓的命,就是李景瑶的命。
    以沫看着乌混的天空,想笑却笑得不自在,她想这次离开后,她一定会渐渐的忘记这京城的人和事,即便廉相濡随军跟去西北,可他毕竟公务在身,迟早是要回京的,只希望到时候,西北广袤的天地会欢迎她,容纳她,会让她能真正的学会洒脱,学会忘记这些不快乐。
    她低头看着窗棱上未划开的雪花,想起那夜宫中,他牵着自己的手,温暖的笑容,炙热的掌心,和那双因她的执拗瞬间失落的深眸,也想起他发烧时抱着她是那么紧,那双眼中流淌的悲伤她一生也忘不掉,还有方才的他,迸发着怒火的模样。
    一切都清晰在目,却无法给他一个他想要的答案,以沫想,或许有缘,等有一天,当她有了让自己快乐起来的能力,也许,她也可以试图让他能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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