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春夏交替之时，江南好光景，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江湖少年征衫薄，暖杨烟里红袖招，此时的江南正是人心向往之地。
    江水沉沉，自夹岸青山间滚滚而来，一脱开岩石束缚便奔逸开去。江面早已不似当初的狭窄，水流也舒缓开阔，红日自波面升起，染红半条江面。
    一大一小两艘船并驾而行，那小船篷席稀疏，常年浸泡过的船身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木色，泛着生冷，跟一旁漆水鲜亮的大船比起来尤显得破旧。
    “半江烟雨逐鸥飞，眼底沧波去不回。但得愁心随水去，春风绿到美人衣。”船篷传来吟哦之声，反反复复，时高时低，显见吟诗之人举棋不定。
    陆振云趴在船舷上听了半晌，忍不住挠挠脸“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吴长风奇怪道。
    “你听那船上的人在吟什么？”
    吴长风凝神细听，只觉得无甚可笑之处。
    陆振云忽然起身扶栏，运足了丹田气高声道：“少年不识愁，依花怨水流。方知柳梢色，便恨画屏秋。”
    吴长风想笑，他这个师弟平日豪放不羁，最讨厌的便是这些酸溜溜的诗赋，今天喝点酒，整个人似乎也变得轻狂了起来。
    吟哦之声嘎然而止，舱门开启，一名素衣少年弯腰挑帘而出，对着他深施一礼：“兄台一语中的，在下受教了。说来惭愧，这诗一大早便开始琢磨，越写越不对，却原来是情之未至，强自说愁的缘故。”
    江水荡漾，将一片淡蓝的波光摇曳着投在那人身上，晃得人花了眼。
    陆振云凝眸看去，只见那少年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年纪，却长身玉立，温文尔雅，满头黑发随江风而起，鬓角发梢处俏皮地卷起，给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蛋平添几分生动。
    陆振云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少年，不由愣了一愣，转瞬醒悟，暗骂自己没见过世面。
    那少年见他不说话，竭力做出老成的模样，抱拳道：“还望兄台赐教。”
    陆振云被他严肃认真的样子弄得一阵乏力，恶作剧般勾起眼角：“听你一直念叨美人，那你可知何谓美人？”也不待他回答便嘿嘿一笑：“若不知便去照镜子。”
    那少年听他的言语轻佻，不知该如何应对，脸腾地绯红，转眼便蔓延到耳尖和脖颈，眼见大船升起船帆乘风而去，手足无措地在舷便立了半晌才怏怏回了舱。
    “好端端欺负人家小孩子做什么？”
    “一只呆头鹅，可惜了大好皮囊。”陆振云转身坐下，不觉产生了一种恶作剧后的满足感。
    两人谈笑间，忽觉船身有轻微震动，心中均是一凛。侧耳细听，轻微而沉闷的“笃笃”声自船底传来。
    “不好，有人凿船。”陆振云按剑而起，腿却一软坐在了甲板上，浑身的力气恰似被抽去了大半。
    吴长风刚要扶他，自己也一个趔趄靠在船舷。
    江波浩淼，透出胭脂色，恰似美人笑靥。船的四周，有淡淡的红色烟雾自江面上升腾而起。
    “醉颜红，是天音教。”吴长风素来沉着的语气中充满恐惧，身子却在这迷药的作用下软了下来。
    船上一片混乱，船被凿开，江水大量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