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的大叔开始说自己过往喜欢过的那些男生了，说他插队的时候喜欢过生产队的队长，喜欢过睡在自己旁边铺上的男生……不过因为他年轻的时候，那个时代比现在还不开放，所以都只是喜欢而已。他说了很多，可是我们都没有听完整。说了好一会儿，他醉醺醺的离开了。
    他离开的时候，风流男生正好唱完了詹姆斯布朗的歌。他嘴角上扬，潇洒地走进了自己的那学生小圈子，挤到一堆坐到沙发上的男生中间，嬉笑着开始喝酒。高个子在弹钢琴，周围又嗡嗡响起了一片模糊的谈笑声。我问小哥，刚才那个男人是谁啊？小哥瘪瘪嘴，说这样的老男人多得是，结了婚的，或者鳏夫，跑到这儿来看看年轻男生，多得是。
    我皱着眉头，说道，是不是，很多的GAY最后都是这幅样子……说罢，我就下意识地看看弹钢琴的高个子。小哥放下杯子，说，可怜吧？是挺可怜的……别看他，他还年轻，还没到四十岁呢。小哥拍拍我的手，又道，关键是，喜欢上什么样的人。我笑道，那么高个子喜欢你算是喜欢对咯？
    别岔开话题……小哥皱眉说道，你还想等？你不想想，明天你就和秦浩回去了，你还拉着他来陪你等那个郑东湘……一个个都那么跟情痴似的，秦浩喜欢上你也算他倒霉了。
    秦浩笑笑，道，我可觉得挺不错的。
    小哥笑了笑，揶揄地说道，哟，还不是你老婆呢，你就护短了。
    我挠挠脑袋，说，试过打电话了……可是一直都是在关机状态。
    小哥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说不定是故意的，你还眼巴巴的等——像他那种藕断丝连的花花公子……我是为你好，你要是不听，我就不说了。
    我摇摇头，说，嗯，没有……他不在的这些日子，确实等得很难过，可是再难过也没有徐艳艳难过。
    小哥叹口气，又说，徐艳艳也可怜，有一次郑东湘在我这里喝醉了，他还说他们以前，是有多相爱啊，什么的……结果现在见鬼了。
    我不说话了，看着攥在手里的手机，心思翻腾。小哥接着说，你要准备好，这事儿说不准，看郑东湘那样子，离开的这段日子估计也没少受苦，结果回来第一个见的就是徐艳艳，他们说不定会——
    不会的。秦浩善意地打断了小哥，安慰我说，或许他只是想一回来就把他和徐艳艳的事情解决掉，然后再轻轻松松的来找你。
    小哥看着秦浩，苦笑了一下，道，秦浩，我可算是帮你唉……
    秦浩笑道，谢谢你。
    小哥冷笑了一下，又无奈温存地看着我，说，看见了吧，人家那么疼你啊，啧啧。说罢，又低头擦杯子去了，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我们听着高个子的弹钢琴，那个风流男生又唱了好几首歌，雁城酒吧好像成为了他的演唱会现场一样，大家一叠声地鼓起掌来，他就越唱越起劲，全部都是英文歌。小哥告诉我们，那个是刚从美国回来的ABC，中文说的一塌糊涂，他说“说”，老是读成“嗦”，小哥学他说话，“嗦的嗦的”，逗得我和秦浩直笑。可他不说中文的时候，却是真的光彩照人，浑身一股海外归来的洋气质，年轻饱满的面庞上，一双透亮的大眼睛，总是安安静静地四处打量着，看着谁在看他，就嘴角一翘，风流地笑笑，那副不老实的样子，竟然和东厢有几分相似。只是他比东厢年轻，至多二十一二的年纪，脸上除了帅气和风流，看不见一点其他的感情，没有忧愁。他在几个小男生的耳边说着悄悄话，逗得那些小男生脸上红了一阵，又笑了出来。
    小哥轻轻地哼了一声，说道，都是这样的，等过几年，他就没有这股子风流劲儿了；再多过几年，大概就象是刚才的大叔一样了，没准儿还有啤酒肚了。
    秦浩笑道，你嫉妒人家比你年轻么？
    小哥轻描淡写地笑道，我不会羡慕的——你听过张爱玲说的一句话么？她说，你觉得自己还很年轻么？放心，过几年就不是了。我不会恶毒地嫉妒人家年轻，只会慈悲的可怜他们与我一样慢慢变老。
    秦浩呵呵地笑着，哎哟哎哟地叫着，说得好！
    小哥也笑笑，好似有些得意的样子。我和秦浩在酒吧里待到了四点半，终于不等了，东厢始终没有出现。我们出去的时候，正是下班的高峰。
    我想起来，我第一次来雁城酒吧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么一个时间。那边的灯火并不是很光明，但是却隐约的在我的眼前，现在距离夜晚还有一段时间，黄昏正在散光，照在大街上，那酒吧在两栋楼之间的阴影里。我看了一会儿，又看看对面的街。所有人都在自顾自的低头走着，或是上班或是下班。那公交很挤，甚至有人在里面惨叫。我在这头能看见公交司机，他一脸淡漠着，而车外的人还在挤，一切就象是加快的视频一样，而我站在酒吧门口，是唯一的慢动作。
    我在酒吧门口，不由得发了一会儿呆，直到秦浩忽然在握住我的手，问我，冷么？
    我说，不冷。
    我并没有抽回手，一股冷风吹来，我不由得缩缩脖子，我感觉到了秦浩的手很暖，而我的指尖冰凉冰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