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儿站起身，正要将丝帕交与水冰依，顿时只觉得脊背碰上了什么硬物，转而便听见“哗啦”一声，有什么液体被泼在了地上，还有几声惊呼。
    水冰依顺势转身看去，原来是果儿撞上了端汤进来的厨子，连带着苏柠雪也遭了殃。
    “快来人！”韩沐潇大叫道，连忙察看苏柠雪的伤势如何。苏柠雪觉得手臂火辣辣的，捞起袖子一看，手臂上的皮肤全都泛起了奇异的红色。
    新兰立马带了人进来，一些人去料理苏柠雪的伤势，另一些人则去照顾那位厨子。整个屋子都忙碌了起来。
    地上的油汤还冒着热气，在空气中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一丝一丝地蔓延着。
    水冰依站在原地，看着来来往往乱作一团的人，也觉有些心慌，赶紧走了过去至苏柠雪的身边，问道，“苏姐姐，你没事吧？”
    果儿此时在一旁吓得愣住了，她实在不知道自己会闯下这类祸事。刚才那一幕发生得太突然，快到连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心。
    “果儿！你还不快过来给苏姐姐道歉！”见到果儿还杵在原地不动，水冰依忙提了声叫她过来。果儿只好硬着头皮移了步子过来，然后跪下。
    她的声音哆嗦着，“柠雪姑娘，果儿该死……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还请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哼！”韩沐潇扯动嘴角冷笑起来，“一个小小的丫鬟，竟也不知道天高地厚，怕是平时自在惯了，连主子也不放在眼里。你，也配自称‘我’吗？还真是个皮厚的丫鬟。”他的身影十分冰冷，听不出来半分温度。
    果儿瑟缩着，不敢开腔。
    “新兰，掌嘴。”他看着果儿，冷漠地说。
    新兰有些迟疑，她抬头看了看水冰依。水冰依似乎在隐忍着，手掌也握成了拳头。但她仍是迈了步子，因为她知道韩沐潇的脾气，若是自己不动手，那么他就会让枫泽过来，那果儿到时候就更无好果子吃。
    她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果儿面前站定，扬起的手掌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而后响起一声清脆。
    果儿咬着唇，泪水早已七零八落地挂满了颊。
    水冰依觉得喉中紧了紧，鼻子一酸，两行泪就从眼眶中滚落出来。自她有真切记忆起，果儿就一直跟着自己，有好吃的、好玩的，自己也定是会分给果儿一半。虽然果儿在这宫中也只是个小丫鬟，但她从未受过如此的委屈，再者，果儿又不是故意的，怎么韩沐潇就这么蛮不讲理呢？
    “沐潇，我，真的没事。”苏柠雪的目光从果儿身上收了回来，看向韩沐潇。
    “这还叫没事？”他指了指苏柠雪的胳膊，“今天不给她一个教训，若以后那些奴才都这般对你还得了？雪儿，你别劝我。”
    空气中有骨节作响的声音响起，水冰依往旁边走了几步，看着韩沐潇，正色道：“够了！四太子，今天的事是我们不好，苏姐姐，是我们对不住你。果儿是我身边的人，她有什么错处，我自会教训她。还请四太子不要多管闲事，反倒伤了身子，那时，我们这些人可担待不起！”
    韩沐潇不敢再看水冰依，她的眼神淡然而又空洞。看来自己真的是因为苏柠雪而气糊涂了，，竟然忘了还有水冰依在这里。心，忽然因为那些冷冰冰的话语而隐隐痛着。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样来面对她了。
    “四太子，苏姐姐。”水冰依沉了口气，“打搅了，告辞。”说完，便扶起果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冰儿，冰……”韩沐潇有些懊悔，只是叹了口气，便不再说些什么了。
    “新兰，快去把府里的太医请来。”他失落地坐在苏柠雪身旁，声音低沉，仿佛是很疲惫。
    “是，主子。”新兰微微点头，也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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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盈，夏盈！”水冰依一边扶着果儿，一边高声叫道。从雅沁苑到雨溪斋不过是几步路，果儿被自己扶着还是喘得很，这不免让自己有些担心。
    夏盈本来还在侍弄着花草，一听到水冰依焦急的声音便立马放下东西跑了出来，却是吃了一惊。“这，这是怎么回事？果儿她怎么了？”夏盈看着样子有些狼狈的两人，果儿的半边脸还红肿着，心理更是感到不妙。
    “别问那么多了。夏盈，快点帮我把果儿扶进去。”水冰依又使了把劲，夏盈赶忙走上前用肩膀承起果儿，两个人一齐把她扶进了屋子。夏盈正要替果儿盖上被子却被水冰依一把拦住，“你先别忙，快去请太医来，这儿有我照看。”
    “是。”夏盈退到一旁，正要抬脚朝外面走，却又听到水冰依有些自嘲般地说：“算了，你还是不要去了。府上的太医，恐怕都在雅沁苑候命，还有谁会管雨溪斋。”她收住脸上的淡淡忧伤，伸手让果儿坐在床上，另一边吩咐着夏盈拿些药来。
    “小，小姐。”床上弱弱的声音响起，“果儿，果儿不值得你这样做，果儿只是，只是一个侍候你的丫鬟……”
    “你住口！”水冰依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什么丫鬟不丫鬟的，你还记得我以前对你说过什么？如今宫中又会有几个人会帮你？若我不帮衬，还会有谁来帮衬着？若你以后再说这样的话，我就把你送回去！免得……免得你跟着我受苦。”
    果儿松开手里一直攥着的丝帕，抬起手给水冰依拭泪，“小姐，我懂。果儿不怕吃苦，真的不怕。”
    不出一会儿，夏盈就已经取了药回来，见到眼前的情形，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故意咳了几声，水冰依这才忙回过神来擦泪。“好啦，你们在这样下去，我也要哭了。只不过，现在还是给果儿上药才最要紧，不然的话，会肿上好几天的。”夏盈弯起唇笑了笑，也在果儿的床边坐下。
    水冰依拿好药，利索地打开来，一股清凉的味道飘散在鼻尖，顿时让她心情安稳了不少。
    “其实，四太子平时都不是那种人，他一向都对府上的下人们很好，怕是最近遇上了什么烦心事，所以才会变得脾气暴躁，四太子妃，您就不要往心里去了。”夏盈看着正为果儿上药的水冰依，想起刚才听到的那些事，于是就为韩沐潇辩解了起来。
    “咝——小姐，轻点儿……”果儿尖着声音叫了出来，明明小姐的力道不重，怎么刚才那一刻就突然加重了力道呢？水冰依收回手，并不看夏盈，只是轻声问果儿，“很疼吗？对不起啊，我只是手有些抖。”
    夏盈注意到了她的刻意回避，却依然继续着，“柠雪姑娘来这儿有十几年了，她在于四太子，并不是您想的那般。凝雪姑娘心地善良，人也漂亮，再加上有四太子的的照拂，平时我们见着她都要恭敬些。今日也许只是果儿的大意，但伤着了柠雪姑娘，总是不好的。主子，恕夏盈直言，您这样下去，在宫中真的是很危险。”
    那边沉默了片刻，终于有声音响起，“夏盈，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懂。也许，我从一开始就不该由着命运的安排来到这儿。不过，大约你是对的，我也不该由着自己的性子做事。这宫中，果真是不适合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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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太医，你看是否需要什么特别的药材，我吩咐人去取就是。”韩沐潇见靳太医已收拾好了东西，总感觉还有什么不妥，连忙走上前去。
    “回四太子的话，苏姑娘并无大碍，只是普通的烫伤，待微臣下去配几副药让苏姑娘服下即可。至于膏药，微臣也会日日亲自送来。”靳太医垂着头，似是有些怕这眼前的人。
    韩沐潇叹了口气，朝一旁的新兰递了个眼色，新兰连忙走了过去，对靳太医微微一笑，“靳太医，奴婢随您去取药。”
    新兰走后，韩沐潇就让所有人都退了下去。他重新坐下，看了看苏柠雪的手臂，温柔地问：“雪儿，好些了吗？”
    苏柠雪点了点头，有些疑惑地问道：“沐潇，你怎么不开心？是否是不舒服？”
    他摇了摇头，并不说什么。她叹了口气，道：“你又何必这样跟自己过不去。冰儿她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你这样，不是自己难为自己吗？”
    他再次摇了摇头，看向苏柠雪，“雪儿，我总觉得，我娶了她是害了她，她不该受这皇宫的束缚。”她拍了拍他的肩，笑着问，“那你说，你为什么想要娶她？”他红了脸，半天支吾着答不上话来。
    “那是因为你爱她，冰儿是个很聪明的女子，若是换做我是男子，也会喜欢她，也难怪你会对她上心。有时候，这种感情是最难说清的了，它可以让人如痴如醉，也可以让人痛苦难堪。自你三哥出宫以后，我就再没对一个人上心过。沐潇，希望你可以懂这个情字是多么来之不易。”苏柠雪掩饰住心中的落寞，扬起了唇角，“算了，你这个君子放不下架子嘛，等过几日我好些了，再过去替你和冰儿她们道个歉。”
    韩沐潇舒了口气，“雪儿，谢谢你。”
    苏柠雪也学他舒了口气，摇头笑道，“我们之间，还说这个干嘛？”
    心里，却是酸涩成一片。
    沐遥，你如今身在何处？可还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