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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回西北风拥塞棋盘关漫天雪驰骋石羊栈
    孤鸿逐落日,
    霞光映长天。
    大河东流去,
    飞沙风中转。
    古城梁州,为九州之一。
    唐德宗建中四年,太尉朱泚发动叛乱,不久便占据都城长安。唐德宗李适无奈只好逃至奉天,叛军追逼不舍,德宗在奉天难以立足,便于兴元元年二月率嫔妃群臣,沿傥骆道向南逃至梁州。
    德宗皇帝初来梁州,春暖花开,气候宜人。所经之地,老百姓夹道相迎,箪食壶浆。德宗对梁州甚是喜爱,于梁州府内遥控关中平定叛乱,并改元兴元。三月之后离开梁州返回长安,并下诏升梁州为兴元府。铭书曰:“朕遭罹寇难,播越梁岷。丞庶烦于供亿,武徒勤于扞卫。凡百执事,各奉厥司。人皆竞劝,物以丰给。嘉乃成绩,予怀不忘”。不久便下诏升兴元府与京兆府同级,并免去梁州百姓税赋徭役一年。凡以帝号命府名者,始于此地。
    兴元为关南一府,北靠秦岭、南接巴山,东送汉水、西靠嘉陵,界分南北、地处要塞。兴元之西南,巴山之西麓,是为利州。巴山之簏,有一险关,名为棋盘,北通三秦,南达四川,古往今来,凡入蜀、进秦者必经此处。此关看似“人”字,难于蜀道,由于地处七盘岭,也称七盘关。
    距棋盘关东南七十里,有一天成之谷,名为石羊栈,是一个有百户人家的村子。三山环绕,处处莺鸟作声;春秋雨后,必有山花飘香;年终必雪,却有木叶长青。
    大唐天复四年八月,朱全忠杀宣帝,立李祝为皇帝,天佑四年帝禅位于朱全忠,唐亡,李柷被封为济阴王,次年被鸩杀。自此大唐已不复存在。唐灭之后,兴元府渐失安定,归秦王李茂贞所辖。而与之相邻的利州,却成了蜀王之地。双方常有争执,边界难以安宁。
    石羊栈地域虽小,却藏龙卧虎。七绝神鞭莫云开、伏龙手何天阳,这些身怀绝技的人物安居于此,另外还有十年前便来到此处的陈书仁,自幼便学家传枪法,现已纯熟,武艺虽不出众,却侠肝义胆,人称“小云长”,意比关公,也在此处安身,三人相互交好,虽没有以兄弟相称,却早已情同手足。石羊栈既可逃避世事、又可安生乐业,无需守江湖之理,不必管武林之争,与桃源无异。村内有一何姓长者,为石羊栈族长,自说西晋时便迁居此地,至今未曾到过别处。只是当地所居之人,多是后来陆续迁到,虽非同宗一门,却同气连枝、安如一族,各户相安互好,早已情同一家。这也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石羊栈人都是好客之辈,人人相亲相爱,绝无异心。
    莫云开、何天阳、陈书仁三人在石羊栈内颇得众人口碑,只因其常常相助村民农事,并守护村内安宁。前些时日匪盗来袭,正是凭这三人之力,打退了那十余凶悍之人。匪首于如风乃是内卫于云之子,只因其父受冤入狱,家人受到牵连,才逃出关中,来到秦关之南,谁承想却入了土匪窝里,还成了当家首领。说来也怪,自打于如风坐上首把交椅之后,匪徒作乱之事渐少,反倒是官府常常悖理而行,实在天地倒置、不合常理。
    正月初九,乃每年一度的大祭之日,在石羊栈内,其与冬至祭天大典地位一般重要。石羊栈之民虽不尽是当地之人,但是大祭之时却从不怠慢。这日便是正月初九。正午,大雪盖满村内,西风不断吼啸。石羊栈内,通向梁州的路头高挂冥旗,道旁摆着香案,香案上青烟袅袅。前庙之内有灵位一百二十余个,各家各户皆陆续进入庙堂,一来上香,二来跪祭,三来许愿。无论老弱妇孺,皆须如此。
    族长身穿青布厚棉道袍,脚下踏着暖鞋,站在庙堂大门之前,各人聚于庙前跪下,只听族长高声说道:“我石羊栈内,皆为良善之民,虽非一方土长,却是同气连枝。庙内所祭之人,皆是祖上英雄之辈与我们各家先人。如今天地突变,大唐已亡,此后又将如何,实在难测。今日祭祖,只在求祖上保佑,愿我民早享太平、永生安乐。”言罢,族长便带领众人高呼“圣德高古,英灵庇佑”。众人齐齐回应,其声震天。
    正在祭祖之事进行之时,忽有十来个官兵骑马赶来,踢翻香案,斩断旗帜,打断了祭祀仪式。为首一人,身穿虎皮袍,手提三尺大锤,下胯一匹追风白驹,见众人聚集,只高声说道:“你们这里谁在管事,上前来答话。”群人多有愤愤之言,有人说道:“你是何人,来此捣乱我们大祭之会,冒犯先人,该当何罪!”只见这军官不与他对答,还是说了那句“你们这里谁可管事,上前来答话!”众人更加不悦,有人已经上前讲理。族长慢慢走出人群来,让旁人稍安勿动,对军官说道:“我是族长,可跟我说。”那军官稍去厉色,说道:“大唐已殁,天下归蜀。蜀王为平天下之乱,派我等来此广招兵马,三日之后,随军南下。你这里有多少男丁,快快报与我来。”族长说道:“我们石羊栈历来不干军政之事,蜀王与我们并无恩泽,我们与蜀王也无瓜葛,不知其贤明,怎敢轻易如了你意?”那军官厉色又重:“蜀王一心为民,旨在平天下、建一国,你等只需从命,勿管它事。”族长仍然不愿应允:“我这里有四百一十二人,男丁贰佰一十五,青壮者一百有余,个个都是我石羊栈的顶梁柱,一个也不能随你去。”军官怒气愈盛,提起大锤指着族长:“你最好早些处置,明日我等再来,若无结果,定要踏平你石羊栈!”说罢使了个眼色,手下一名士兵便将一近身的一名幼女拖上马去,并一边叫嚣道“今日抓你一个,明日杀你一村”。那幼女挣扎叫嚷,却无力挣脱下来。军士们回身便准备上路。
    正在这众人慌乱之时,有一人出了人群,此人身高不过七尺,相貌平平,但是本事了得,原来是那幼女的兄长何天阳,只见他飞跑追到马后,飞身一跃便到那军官的头顶之上,欲将其踢下马去,却未想那人也非泛泛之辈,招招均能招架克制。那真是:
    龙出深海遇猛虎,
    戾气相冲破青天。
    锤如盘古开天斧,
    身似飞燕逆风旋。
    二人相斗良久,却始终难分高下,其余众兵见势不妙,便一起围上来,要与何天阳周旋,何某双拳难敌四手,似有为难之态,渐渐招架不住。当此之时,只见一个少年冲了出来,原来是小云长陈书仁,他夺下近身兵士手中之枪,便与众兵士打斗。奇怪的是,陈某虽手持缨枪,但却是使棍之技法,却也无碍他的武功得以施展,众兵士渐渐败退,只有何天阳与那军官鏖战。战不多时,何天阳便占了上风,那军官败下阵来。
    擒住幼女的那人,正对着何天阳,拿刀架在幼女咽喉之处相要挟,大声说道:“立刻束手就擒,否则……”话音未落,早已被飞石击中后颈,顿时倒下身来,原来是方才打退士兵的陈书仁所为。众官兵见势不妙,便立散而逃,并声言他日定会再来。
    村人收拾了一下,继续进行祭祀之会,族长说道:“今日之事,必留后患。可惜如今这天下,公道尽失、无处讲理,我等且看天命。”会毕,何天阳找到救那幼女的陈书仁,说道:“感谢兄弟方才仗义出手。”陈书仁回道:“自家之事,何大哥莫谢。”原来,那幼女便是何天阳的小妹何天月,年一十二岁,小他兄长一十五岁。他兄妹二人于十年前来到石羊栈,本来祖籍周至,只因十年前不小心开罪了京兆府尹的管家而被追杀,父母皆遭杀害,其时朝纲混乱,无处寻理,何天阳便亲手杀了那些行凶之人。后来化装逃出城去,一路南下,越过秦岭,到了石羊栈,见此处民风纯正,便决意留在此处,与众人安如一家。
    这天傍晚,族长将石羊栈内所有青壮叫到村头一间会堂之中集会。待齐了以后,族长便说道:“今日之事,必将乱了我石羊栈的安宁,找大家过来,是为了想一个免除灾祸的对策。”众人互相顾盼,似无想法。
    少时,有一人站了起来,这人年纪轻轻,约二十岁上下,身高七尺,相貌不过中人,五官端正,身穿上白下青之衣,乃是方才提到的陈书仁,他说道:“如今国家动乱,四方势力并起,不知谁能终得天下。我等既为天下之民,自当为天下之安定出力。凡我辈有志之士,必以天下事为己任。依我之计,不如先投蜀王王建,观其操行,若为明主,自当辅之;若是不肖,自当弃之,然后再投明主。倘若天下英雄皆是如此一般,我辈当自立门户,又有何不可?”
    陈书仁一席话,使得众人多有惊诧,不成想这小小的石羊栈,竟有如此胸怀壮志之人。族长叹道:“书仁之言,着实让我大惊,但是仔细想来,却也大义凛然,在情理之中。”
    此时,又有一人起身说话,此人年岁稍长,短须长发、浓眉大眼、虎背熊腰,原是那七绝神鞭莫云开:“族长,我莫云开原非石羊栈之人,三年前若非族长收留,不知今日暴尸何野,如今又安敢自求苟且?请族长应允,我莫云开愿与书仁一同南下,一来为苍生建功立业,二来可缓我石羊栈之危。若蜀王果真不贤,我立时结果了他的性命。”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有人说道:“石羊栈今日安宁得来不易,不可轻易弄险。”也有人说:“好男儿志在四方,英雄者胸怀天下。”众人争论不休,却无一定论。族长也未能做出定夺,只说了一句:“明日看看情况再作打算。”便罢了。
    翌日清晨,鸡还未叫,便只听到铿锵的马蹄之声传入睡耳,并伴有鸡犬叫嚷不停,所有人都从窗内探看,只见百余人向村内走来,他们个个骑着大马,身穿盔甲,为首者乃是一位中年将领,身穿雪貂长袍,手持一柄宝剑,虽然威严不凡,却又面露慈和。众人不知这是昨日来此的军队与否。见势不妙,便有出头之人。首先现身者,便是七绝神鞭莫云开,只见他行至路中,望见快进之军毫无惧色,眼睛直视前方快马,大有与之相抗之势。见此情形,小云长陈书仁、伏龙手何天阳便也站到大路中央,并作对阵之势。
    那一群人马稍稍停了下来,各人勒紧马绳,快马行至这三人身边便立住长嘶,不敢再进。马上之人未曾下来,为首那人如同昨日之将领一般,也是叫了一句:“烦劳族长出来,侯广通有事相商。”此言虽不过激,却也使那三人面露不悦之态。未候多时,族长便来到此处。
    “敢问这位将军来此有何贵干?”族长看得出来这些人不是昨日之人。
    侯广通下马之后向族长作揖,说道:“我乃秦王李茂贞麾下千牛卫将军侯广通,得秦王之令,特赶来招贤纳士,为秦王所用,旨在平定四方患匪、保卫三秦太平。”族长这时便有些犹豫了,据他所知,李茂贞乃是忠孝仁义之辈,若可为之效命,便是死也毫无怨言,却又不知陈、莫、何等人会是如何想法。
    正在遐想之际,便又有隆隆的马蹄之声传来,众村内老弱便四散躲藏起来,留下一些村内的青壮站在大路之上,与侯广通的军队一起面向大路延伸之方向。不多时便能远远看见约有百人之众向此处走来,认得出,为首之人便是昨日那个军官,只见所有人都操戈御马、披犀衣甲、来势汹汹,大有深仇未报之态。少时,这路军队便接近了石羊栈,却不知为何稍稍停了下来,队列整齐,安如磐石。只见那军官只身一人前进了三四丈,高声叫道:“前方军士,可是秦王军队?”原来他认得出侯广通一行人,只因不事一主,故不敢近身,怕挑起战祸。
    侯广通应道:“我等正是秦王麾下,我乃千牛卫侯广通,不知将军是哪路朋友?”对方响应道:“蜀游击将军孙猛。不知侯将军来此有何公干?”侯广通从不惧事,便直截了当:“奉秦王上谕,来此招纳兵马。”那孙猛说道:“将军来晚了一步,蜀王早已划定此处归末将统辖,域内之人皆归末将节使,将军还是请回吧。”
    侯广通似有怒火,大声说道:“当年太监杨复恭与其义子杨守亮意图在兴元谋反,是我秦王爷李茂贞与将军王行瑜率兵平叛、安定兴元,你王建之流有何功劳,敢来此处撒野?”
    孙猛有些怒气上涌,直叫道:“李茂贞无视朝纲,自立为大,今日竟与我蜀王争雄,无异于自找死路!”说罢,双方便有作战之势。这时,侯广通说道:“两军交战,不伤百姓。既要争个输赢,何须你死我活。你我只需各出一上将,便可论个长短。”孙猛也是气节之辈,闻此言有理,便应允了:“我手下个个良将,何惧之有!”
    侯广通一大将走出阵来:“将军,待末将取他首级!”便径直向前方奔去,到了两军中间,叫道:“我乃凤翔朱仕纲,哪个敢来应战?”只见对方走出一人,应道:“益州任世钊来会你一会!”说罢冲将上来,二人展开激战。这朱仕纲使的是凹面金装锏,似是效法开国大将秦叔宝,那任世钊使的是呼雷枪,与名将罗成同是一家兵器,二人皆是善战之辈,遇到敌手自是更加尽兴,哪里还管他是不是两军对垒,全然只顾酣斗不懈。双锏的使法有击、枭、刺、点、拦、格、劈、架、截、吹、扫、撩、盖、滚、压诸式,但朱仕纲所用之技法似乎并不完备,左右虽然相顾,但右臂却总是不及左臂迅疾。反倒是那任世钊,使起忽雷枪来寒星点点,银光皪皪(音洛),泼水不入,矢石难摧。有诗云:
    棋逢对手最得意,
    雪地呼来汗马声。
    鹰嘶狮吼又奈何?
    一枪双锏便起风。
    激战三刻,胜负渐分,朱仕纲双锏被击落一只,单锏不敌长枪,立时被逼落马下,败退而回。
    朱仕纲退回之后,孙猛军队齐声叫好,任世钊说道:“还有哪路小将敢来送死?”
    侯广通环视手下诸将,竟无一敢应战。这时,族长给莫云开等人点头示意,莫云开便上前对侯广通说道:“将军,我等虽非秦王之将,但也是大唐子民,值此维系正统之际,又岂可让旁人逞威扬武?”侯广通有些怀疑:“朱仕纲乃我手下大将,随我征战多年,从无败绩。今日被任世钊所败,并非技不如人,而是前日他的右臂被流矢所伤,尚未痊愈,故而不敌对手。你们有何技能,果真能敌过任世钊?”
    “方才观他二人武艺路数,已知晓个大概。若未猜错,朱仕纲乃是师出雍州镇河派岑阳慧门下,任世钊乃是跟随藏边遗老易江回习武。岑阳慧与易江回皆是一代宗师,但其门下弟子并非个个人才,有名于江湖者不过四五人,这二人也算得一时豪杰,但却算不上出类拔萃。欲胜任世钊,我等自有办法。”莫云开这一席话却使得侯广通更加迟疑,但是却未加阻拦,只说到:“兵家之事,终究大意不得。你等好自为之。”说罢,莫云开徒步上前迎战,手中无有兵器。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任世钊看此人甚是轻狂,竟然敢空手徒步前来,自然先探根底,以辨虚实。
    “兖州莫云开,前来会你一会。”
    “莫云开?可是连败泰山三杰和太行隐士的七绝神鞭?”任世钊忽然想起这位曾闻名江湖的人物。“正是在下,若非争强好胜,也不会落得背井离乡,来此石羊栈偷得安生。”莫云开在任世钊马前停住,赤手空拳欲与之对战。
    “我不管你是七绝还是八绝,若不拿兵器,休想叫我与你对战。”任世钊也是磊落之辈,不屑胜之不武。莫云开撩开上衣,拿出缚在背上的七绝鞭,此鞭有七个软节,均是野兽筋皮做成,说道:“兵器在此,只管来攻。”任世钊跃下马来:“我任世钊从未先动过手,你先攻来。”莫云开不再犹豫,挥动长鞭,直攻要害。任世钊也是兵器行家,知道鞭之所用,乃是轻盈灵巧、千变万化,但无论如何,皆需顺力而行,断无回头之理,于是便看准力道,只攻其后。却未料如此想法仍不能克之,反倒被其回力所伤。任世钊不信其邪,仍以此法为之,结果亦然。连此多次,终于不敌,败下阵来。
    “莫大侠武功高明,任世钊自愧不如。但有一事不明,天下鞭法,不外乎劈、扫、扎、抽、划、架、拉、截、摔、刺、撩、绞,所有招式皆需使用软力技法,不可莽撞。缘何你的鞭法如此不循常理?”
    “七绝鞭并非七节之鞭,乃是七绝之鞭,七绝者:刀、枪、剑、棍、钩、绳、鞭。练鞭之法有二等,二等使鞭,一等非然,虽执一鞭,意通刀、枪、剑、棍、钩、绳,所有可用之器,皆可以鞭代替。常人习武,皆为兵器所限,不知兵器者,人之力所出也。气力若到,草木皆为利刃。”莫云开收起七绝鞭,准备回去。任世钊拱手作揖:“莫大侠不受常理所拘,实乃英雄之辈,任世钊输了。”便也回去复命了。
    如此一来,双方一胜一负,算是战平。侯广通说道:“你等若是识趣,趁早速速离去,石羊栈卧虎藏龙,不是你等撒野之处。”孙猛见势于己不利,便带兵离去了。经此一战,侯广通见识到七绝神鞭之能,甚是惊喜,便对莫云开说道:“莫大侠武功了得,可愿为秦王效力?”
    莫云开未加思索便应道:“我乃流亡之人,蒙将军不嫌,愿为马前卒,为秦王和大唐百姓粉身碎骨。”侯广通大喜,以为将遇良材。这时,何天阳也上前说道:“将军,我何天阳虽非莫兄弟那般英雄了得,却也练过武艺,身负一点庄稼把式,愿投奔将军,为秦王出力。”侯广通见此人身高不过六尺,不似莫云开那般雄武有力,以为并无大用,便问道:“你有何手段?”何天阳说道:“本人自幼习武,曾拜岐山老人为师,可惜恩师去的太早,只教了我一套“无妄身法”,至今未曾大用。”侯广通只知岐山老人乃一修身养性的世外闲人,却不知还有什么武艺,于是有所怀疑,说道:“可显露几式,与我等开开眼界否?”
    何天阳应道:“有何不可?”于是便舞了起来。“无妄身法”乃取于《周易》第二十五卦“无妄,天雷无妄,干上震下”,那岐山老人也是苦读《周易》的行家,深谙易道,老年自创“无妄身法”,却未曾使用过,遇到何天阳时便想到应当将其流传下去,故而相授予之。后来何天阳以此武艺报了家仇,最终来到石羊栈。
    何天阳的“无妄身法”,步履轻盈,身如游龙,大开大合,无所拘束。正是:
    游龙戏海海生波,
    飞鹰纵天天地阔。
    风逐落英随风舞,
    云化万象却云薄。
    众人眼看之下,甚是惊异,不时拍手叫好,甚至连族长也是感叹不已。侯广通这才见识到何为神乎其技。舞完了这一套身法,未及何天阳说话,侯广通便说道:“尊驾武艺高强,侯广通井底之蛙,不知大才大贤,还望恕罪!”闻此一言,何天阳连忙回道:“将军言重了,山野匹夫的砍柴之法,献丑了。”于是,侯广通便招何天阳为麾下左先锋,莫云开为右先锋,并赐金十镒。
    此时,陈书仁并未毛遂自荐,尽管身怀武艺,却不知为何不愿此时露出头角。
    二人与侯广通说好,先回去收拾细软,晌午便随其出发。侯广通答应他二人,族长让村内所有人都准备好饭食,招待这百多位客人。于是家家起灶,侯广通手下军士也到各家安歇下来。这时,侯广通与族长便在祠堂里面谈起了天下之事。族长问起侯广通:“将军何时到此?”侯广通回答道:“半月之前我们便过棋盘关来到石羊栈十里之外的大河驿,一直在那里扎营休整。昨日手下来报,王建的大将孙猛也来到此处,我便叫手下之人不要声张,且看他的动静,谁知昨日清晨,他带了十来人奔向石羊栈来,我又命人一探情形,得知石羊栈之事。也知晓石羊栈乃是藏龙卧虎之地,为不引注意,趁今日天还未亮,我们便来到此处,待招纳到贤士之后,便立即出发返回长安。”族长一听此言,立时觉得有些蹊跷,倘若来此只为招纳兵马,何须调动所有兵士?况且回长安势必要经过棋盘关,过棋盘关势必又要经过大河驿,那岂不是一百多将士又要原路返回?何必如此劳师动众、不辞辛苦呢?难不成他们也像孙猛一样,礼求不成,便要明抢?族长一言不发,深有所思。侯广通看得出族长生疑,便说道:“我叫所有人来此,全是为了对抗孙猛之军。我得知孙猛并未离去,今日必会再来一雪昨日之耻,故而才如此行事。”族长渐渐舒展眉梢,方才安定下来。
    莫云开回到房内,收拾好细软,正欲出门,陈书仁敲门进来,说道:“莫大哥今日将离开石羊栈,不知今后将遇何事。书仁年轻识浅,此次不随两位哥哥前去,还望两位哥哥保重。”莫云开说道:“书仁兄弟,石羊栈今后若有何事,还要烦劳你多多出力了。”昔日的石羊栈,莫、何、陈三人为乡里做了不少好事,哪家哪户都知道这三人秉性纯良、能力过人,多被人所赞赏,而且这三人亲如兄弟,不分彼此,此时莫、何将离开石羊栈,陈书仁担心村内有事,故而未能跟上。
    何天阳回到家中,见妹妹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心中不忍,只是安慰道:“小月,哥哥知道你不愿让我离去,但是……”
    “哥哥,你忘了吗?当初你是怎么跟爹妈说的?你说你一步也不离开我,不会让我饿着、冻着,要让我快活地长大,可是……”
    “小月,你在这石羊栈,远比跟我出去出生入死要好得多。你知道吗?爹妈之死,正是因为这个世道太乱,假若不改变现状,还会有更多的人像我们一样家破人亡……哥哥也不舍得离开你,可是你要明白哥哥的心思,哥哥决计不是不疼爱你了……”
    何天月虽然年幼,却也是通达世故之人,听哥哥这么一说,便稍稍安定,说道:“哥哥你一定要早些回来,你要是不回来,我就去找你。”
    何天阳见妹妹如此深明大义,便应道:“我一定常常回来看你,记住,一定要好好生活,不要挂念哥哥。”说罢便收拾了行李,交代好家里的事情,便准备出发了。
    晌午,众人吃过午饭。莫云开、何天阳收拾好行装,将赴关中。临行之前,族长带领村内众人为之送行,并赠与二人每人一个木匣。族长说道:“这木匣中之物是石羊栈先辈所遗留,今日你二人深孚众望,将行大事,带上它们,或许有用。”说罢,二人便接下木匣。
    何天阳跪在族长面前,说道:“我今远去,小妹尚在石羊栈,只望族长代我抚养她长大成人,大恩大德,永生不忘。”族长应道:“你且放心,今日起她便跟我的亲生孙女无二。”何天阳磕头感谢。
    拜别众人,二人便随军离去。
    行至棋盘关,积雪深厚,众人难以逾越。此时,何、莫二人向侯广通禀报:“将军,棋盘关今年大雪颇深,且此处有盗匪为患,请将军小心。”闻听此言,侯广通确实更加担忧,吩咐手下士卒:“大家稍事休息。朱仕纲何在?”朱仕纲上前道:“末将在此。”侯广通吩咐:“带领十人,先去探路,看何处可以出关。”“末将遵命。”朱仕纲便带人去了。莫云开说道:“此处盗匪,以于如风为首,他三年前来到此处,被盗匪绑上山去,却不知今日又缘何成为匪首。”侯广通问道:“你可知他们有多少人?潜伏何处?”何天阳说道:“人数不下一百,就在棋盘岭上,这群人已经屯聚此地不下十年了,经常抢掠过往之人。凡是被抢之人,非富即贵。怪异之处,却很少有害命之事。”侯广通想,这些人却也不是丧心病狂之辈,若有机会,招安了他们岂不更好?于是便传令手下,寻处扎营。
    傍晚,天色渐黑,营寨扎好,朱仕纲等人尚未归还。侯广通心有不安,欲加派人手寻他们回来,何天阳、莫云开上前回道:“此处我二人较为熟悉,请将军在此安歇,待我二人去去便回。”侯广通应允了。
    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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