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忘忧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2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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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金川关外战鼓震天号角长鸣,沙王亲自带兵君临城下,这座当年炎国耗费了巨大人力财力兴建的要塞,终于迎来它第一场考验。
    城楼上那抹抢眼的白色,正是当今六王爷的王袍,而莫一宁高高骑在马上,黑色的披风随风飘荡,两人一黑一白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大站一触即发。
    “三千骑兵前进,二千步兵跟上,一千五弓箭手殿后。”莫一宁抬手一指,身后骑兵立刻如潮水扑上前。
    景胤天坐在城楼上看着敌人出击,吊儿锒铛地翘起二郎腿,像只猫般慵懒地眯起眼,一副不痛不痒的表情。
    “主帅,该下军令了。”看到敌军已经快到城下,身后一个部下有点焦虑地说。
    “哦?”景胤天睁开了眼,仿佛才回过神来:“随便打开城墙上的机关,让他们尝下炎国的弩箭吧。”
    “是。”身后的人立刻吩咐一旁的士兵去办。
    一会儿,耸立的石墙上慢慢凹了进去,放前望去是一排黑洞,接着洞口里纷纷射出像雨般密集的弩箭。
    首当其冲的骑兵被连人带马射穿,还没靠近城墙已经倒了一地,后面的步兵更是难以幸免,城下片刻就尸横遍野。
    “哼,炎国的弩箭威力果然强大。”莫一宁冷笑了下。
    如歌点点头,仿佛他也早已预料到,两人没一点丧气的表情。
    “五千骑兵前进。”莫一宁继续下令。
    这次更多的敌人涌上来,而炎国的弩箭慢慢少了下来,让军队有机会来到城墙下。一抹笑容荡开在景胤天的嘴角,他站起身来走近出城楼,放眼看着脚下的形势。
    “你有什么看法?”他问刚才身后的那个属下。
    “沙贼太小看我军了,以为凭那么点人就可以攻打城门,却不知道越靠近城墙死得越快。”那人得意的道。
    景胤天听完笑了下,回过头去问:“你想听听别人的看法吗?”
    “忘忧,你出来说说吧。”他前面上一直紧闭的阁楼喊。
    一个身穿红衣的男子走出来,因为蒙着脸而看不清他的容貌,修长匀称的身躯柔美飘逸,一双清澈的眼眸和秀气的眉头,身上带着股冷傲的气质。
    “沙贼每次只派出一小股人马,应该只是在试探虚实而已,今日并无决战之心。”红衣男子看着城下说。
    “说得好,既然这样就打开城门,送几千士兵出去较量较量。”景胤说。
    “殿下,不可。”红衣男子顿了下,看着他道:“敌人一直朝正门进攻,明知是死路一条却依然如此,我猜必有埋伏,殿下不妨把士兵调动到城墙两端,应该会有所收获才是。”
    “既然这样那就听你的。”景胤天摆摆手,完全对这场战上事不上心。
    果然如红衣男子所料,沙国的军队虽然一直着重冲向城门,可慢慢骑兵身后分出了两支小队,朝城墙头尾奔去。此时一直潜伏在低洼地区的士兵也现了身,加入那两支小队一起进攻,好一计声动击西。
    可是炎国却早有准备,城墙上出现许多士兵,顿时巨石头和利箭纷纷齐下,让敌人完全措手不及。
    “大王!城墙两端竟然会有埋伏,可恶至极!”如歌失去平静地破口大骂。
    莫一宁却一直盯住前方的城墙,距离太远他看不太清楚,只能把眉头锁得死死的。
    “大王!”如歌惊呼一声。
    因为莫一宁突然冲出去,他吓得赶紧跟上:“大王!快回去!再往前走就是炎国的射程范围了!”
    莫一宁却仿佛没听到他的话,手里的马鞭不停抽打着,只想离那城楼近一点,再近一点。
    “呵…那人可是沙王么?”景胤无聊了一天总算打起精神。
    “没错,请殿下下令发射弩箭。”红衣男子说。
    黑色的披风飘扬在身后,虽然身在战场里,却能看见那人脱离了队伍往他们的方向冲来。下完命令以后,景胤天看着那一路狂奔的人,饶有兴趣地勾起嘴角。
    “那沙王莫非疯了不成?”景胤好奇地问。
    红衣男子冷冷地看着,清澈的眼里没丝毫动荡:“也许吧。”
    如歌眼见莫一宁越来越接近城门,心急得像被火烧了似的,再别无他法之下拿出一直背身后的弓箭,瞄准莫一宁的马臀射了出去。
    “嘶!”马儿一声长鸣,颠簸了几下抓狂起来,毫无防备的莫一宁被摔下了马,在地上滚了半圈才站起来,黑色的长袍上沾满泥土。
    “大王!”如歌把马停在他身旁,硬声道:“大王请冷静,若此时出了意外,轻则动摇军心,重则让我们多年的心血付诸一炬!”
    他的话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醒了莫一宁,他转过头看看城楼上那道红色的身影,咬咬牙跨上如歌的马。
    “回去,下令撤兵!”莫一宁说。
    看着那两人又掉头转回去,景胤天啧了一声,无趣地走回椅子上去。红衣男子也别过头,眼里闪过一线光芒,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庆幸。
    这一仗,当然是沙国败了,只是损失的人数不算太多。
    但在沙国军营里,沙王却丝毫不沮丧,反而许久不曾出现的笑容隐隐挂在嘴角。如歌边帮他处理摔下马时受到的擦伤,边小心的观察着他的脸色,动作轻柔心里却忐忑不安。
    “寡人好象看到他了。”莫一宁突然说。
    如歌楞了下,立刻道:“大王,王妃已经过世多年,那人只是穿着红色衣服而已。”
    “你又知道我所说的是谁?”莫一宁眼睛盯着他。
    “大王……”如歌被他看得心虚起来,讷讷地道:“这还用猜么,大王这几年来虽然一直忙着攻打炎国,可是却不曾真心笑过一次,王妃当初住的帐篷,大王是到哪就带到哪,里面的布置更是完全不曾变动过。”
    “有那么明显吗?”莫一宁苦笑了下。
    如歌叹了口气,边收拾好伤药边说:“大王,我和如墨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每次喝醉后,你都会抱着王妃的牌位呆坐,眼里一点生机也没有,好几次我们吓得以为你想就这么跟王妃去了……”
    这点莫一宁无法否认,清醒的时候,他是万人景仰的沙王,只有醉了以后,心里想的念的,都只有一个人而已。
    “让你们担心了。”莫一宁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寡人知道自己的责任有多重大,绝不能辜负你们每一个人付出的努力。”
    如歌湿了眼眶点点头,为莫一宁也为自己。
    他和如墨十四岁来但炎国,在送去当奴隶之前被一个权贵相中,如墨知道他刚烈的性格,于是不惜献身去勾引那个权贵的注意。后来如墨被带走,他被送到矿场后每日过着像狗一样累死累活的日子,但是上天还是不打算放过他。没想到会被工头看中,在被侮辱之前他划花了自己的脸,结果虽然被打得半死却总算逃过一劫。
    后来的日子更是艰难,但一有机会他还是打听如墨的消息,传闻他换了好几个主人,更有一次被折腾得剩半条命在大街上。那时的日子,每一天都像是在地狱里,但为了让沙国未来的百姓可以脱离像他们这样的厄运,所以这场战争只能赢不能输。
    压在莫一宁背上的,是千千万个人的未来,和整个沙国的复兴或者灭亡,这样的重量他必须独自承担,没人可分担丝毫。
    湖泊旁,亭子中,萧声催人泪。
    那委婉而幽怨的旋律,随着水漾开,最后细了,散了,只剩下满怀惆怅。可是能吹出如此哀怨萧声的人,黑白分明的眼里却无一丝情感,明明是妖艳至极的红色,穿在了他身上却是正气凛然。
    “想不到会听到如此悲戚的萧声是出自忘忧大人的口。”景胤天笑着说。
    男人回过头来,看了看他:“在下失礼了,惊扰到王爷。”
    “哪里。”景胤天定定地看着他许久:“大人吹萧时的样子和一个人有点像。”
    忘忧对他淡淡行了个礼:“王爷,在下先告退了。”
    回到房间,他除下了面纱,露出一张素雅的脸蛋,虽然算不上绝色,可如白玉般细致的肌肤配上清秀的五官,怎么看也赏心悦目。
    这一张脸若露出来,恐怕许多人都会认识,连景胤天也有过数面之缘。谁又猜得到,三年前死去的沙国王妃,那个传闻负国背义的九王子,如今却顶着冰国援军的身份堂皇地住在金川关军营里。
    天意总是弄人,三年,他已经蜕变成独当一面男人,不再是那个天真而热诚的景虹。
    他当初发过誓,为了阻止这场战争不惜一切代价。
    也为此,他吃了许多许多的苦,光鲜的衣物很快就破烂不堪,一直梳起的头发凌乱地垂在脸上,步行阑珊地向着那遥远的国度前进。天生的傲气让景虹无法放下尊严乞讨,他经常坐在客栈门前,有好心的店家会端些剩菜剩饭,也有坏心的人会拿着扫帚驱赶。
    不管是多难听的嘲笑,他已经学会低头忍受,头低一点,再低一点,就没人会看到他湿润的眼眶。一路上问了无数人,顺着北方越走越冷,终于慢慢地靠近那个冰雪之国。
    陌生的国度,陌生的天气,连呼一口气都会冒白烟,而景虹而生在四季如夏的炎国,走了千山万水来到常年积雪的冰国。若不是遇上一支商队,穿着单薄衣裳的景虹早已死在雪地中,可他没死成,就只能继续走下去。
    当他好不容易走到雪山上的时候,已经是一副乞丐般的模样,浑身乌黑的破衣裳,批着商队队长给一件旧棉袄,脚上靴子破了个洞,脚趾头都已经露了出来。
    景虹每天都数着日子,到了目的地,正好是第二百二十天。短短的七个月,好象过了几十年般漫长,能让他原本懵懂的心迅速苍老。
    一大片的梅花开在山上,景虹梅林中找到了一间小屋,和一个人。
    曾以为如墨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人了,可是看到这个人后,他才知道什么叫貌似天仙。几乎不能用任何凡间的词去形容他,披了一身白色狐裘在站在雪中,乌黑的青丝挽在头上,没一点多余的装饰,已经美得如梦如幻。
    “你是什么人?”那人开口问。
    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带和不属于凡间的冰冷,一双狭长的凤眼里无半缕涟漪。
    景虹不敢靠近,怕自己的肮脏玷污了他,站在远处把竹萧拿了出来:“拓拔月正是家父。”
    仙子脸色柔和了些,却还是让人感觉难以亲近,走过来把竹萧拿到手中,细细地看了许久:“月……”
    “跟我来吧。”仙子说完转身朝小屋走去。
    “我想拜你为师。”景虹在雪地跪下。
    “随便你。”仙子连头也没回。
    山上的生活很清苦,特别是在雪山上,景虹住了下来,出了门就是白花花的雪地,前前除了白色还是白色。除了屋后的一片梅林,山上什么都没有,师傅半年才下山一次,买些干粮和生活用品。
    小屋里都是书卷,各国的古文字都有,师徒两经常各捧着一本书,屋子里整天都听到一句人声。
    景虹常常有种感觉,师傅并不是凡人,因为无论他问什么,师傅都能对答如流,仿佛天下没有他不知晓的事。他就像一本书,上至天文地理,下至人生百态,都收尽在书中。
    “师傅,为何这兵法上写两军交战,更应该以逸待劳?”景虹问。
    仙子放下书淡淡地道:“放敌方处于困难局面,不一定只用进攻之法,关键在于掌握主动权,待机而动,以不变应万变,以静对动,积极调动敌人,创造战机。”
    景虹点点头,有点崇拜地说:“师傅,若你下山去,天下应该无人可当你对手才是。”
    此时又传来翻书的声音,仙子师傅一直如此,从来不会回应他多余的话,他只能挫败地低下头继续研究兵法。这个仿佛跳出了凡尘俗世,一切常人应该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都无法从他身上看到,景虹总觉得师傅若不是仙人,那只能是死人了。
    在山上住了两年之后,景虹已经对兵法和战术略有所成,于是便决定下山。
    “这个拿去,带着它面见冰国皇帝即可。”师傅把一块血红色的玉佩交给他,上面刻有一只展翅的朱雀:“还有,你以后就叫忘忧吧。”
    师傅说完便回屋,然后关上了门,虽然他从来没问过景虹的事,却好象对他的过去了如指掌。景虹把玉佩呈了上去,才知道这是一道朱雀令,拿着此令牌可以对冰国提出任何要求,连当今皇帝也不可以违抗。
    于是便有了今日的忘忧,以冰国援军军师的身份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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