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叁·蠕变 第十七章 楼兰城西再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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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竹园。
“这就要走了?”苒墨挑眉问道。
“事情都交代好了,留下亦是无益。”秋夜将干粮放入包袱里,打算一路南下都将法力尽量隐蔽,只当凡人行走于人间,好让敌方摸不清他的去向。对于这个计策,苒墨也是极为赞同的。
苒墨半身倚着木壁,抱胸瞅着秋夜准备好的行李,若有所思。那日荆苏奉命到茶花源协助秋夜,上演了一出闹剧,事后秋夜仍如往常一般分配事务,金铃铛的疑问就犹如过眼云烟,再无人过问。
“秋夜,你一个人南下?”苒墨问道,看他的行李也只带了一份干粮。
秋夜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那要是病发了怎么办?”苒墨道。他的法力偏属中性与寒性之间,给梦琴灌输入体只会变本加厉。
“我已经和金璇商量过了,藏羚羊妖血温,不管是喝下他们的血,还是得到他们的真气,依然能抗止寒毒的发作。”秋夜说着,将包袱系上了结,便要出行。
苒墨听言,眼底的笑意游出平面,嘴角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这位好兄弟就那么狠心把心爱之人交到别人手上吗?打死他也不信!他浅笑着置若无闻,言道:“你此番南下,凶险异常,当取直路,别走偏径。”说完,右手从左袖中抽出了一个金铃铛,递到秋夜面前。
“善木菩笛是荆苏之物,可是这金铃铛不是,我帮你讨回来了。”当日他到荆苏房内一叙,把玩善木箁笛时,顺便将金铃铛给取下,不过荆苏也不是省油的灯,那双眼可比刀锋还尖,一会儿便让他给发现了,还硬是拉着苒墨不放,要他道出梦琴的事,为此折腾了他半个晚上。
秋夜接过铃铛,淡然道了声谢,便径直出了翡竹园。
苒墨看着那悠然远去的背影轻叹一声,呢喃道:“秋夜,梦琴就交给你了啊……”
楼兰城。
一路上沙尘滚滚,烈风炎日下,秋夜的白袍上却丝尘不染,依然白净如初,犹如行走大漠中的白石榴。
为掩人耳目,他遁地行了几百里地,却在中途停下,选择了步行。这并不是他一贯的作风,可是路经渺无人烟的大漠,他知道身后不远一路跟踪而来的人已经有些僵持不住。
秋夜散漫地往前走,最后拐道走进城西,只见小镇后的偏处有个较大的柽柳堆,就长在沙丘与小湖旁。秋夜嘴角微扬,对此处的环境颇为满意,当下凝指往小湖旁嗖嗖几划,那柽柳堆边便多了一个简陋的草屋。
他甩了甩袖子,径直走进了草屋中。
大门闭上,镇口廊道边探出个头来,三千青丝用白布条束在了脑后,一身轻便的宽袖黑衣着身,唇红齿白,放眼看去当如翩翩少年,丰神俊朗。那杏眼里泛着波光,看来一路上已被风沙折腾了一段时间。
梦琴抿起唇瓣,见那草屋内毫无动静,想必是在休息,心中窃喜,化作一只锦鲤跃入了湖中。
原来苒墨之前对她说的话并没乘风而去,只不过小锦鲤的心里一阵混乱,拿不住主意罢了。那日荆苏来到茶花源后,秋夜忙于交待事务,以致难以见面。后来,苒墨让他新养的小酸与来报信,她方知秋夜已先行南下,并打算让金璇来照顾她。
心里酸楚未定,却恒心已固,她选择了南下。
灵机一动,她取下颈项上的金铃铛,指尖拉着红绳朝南方指去,那时金铃铛上的云纹发出了淡淡白光,朝一处缓缓移去。她便是如此一路停停走走地用金铃铛找到了秋夜的踪迹,可是酷热的午日炎阳早将她体内的水分都抽离,累得只剩半点意识。
晚间戊时。
明月升起,星月微光下,洒在沙土上的银光犹如千万片蛇鳞堆积成丘,与湖面上映着的星辰相伴成趣。
不远的镇上,只因大漠转冷处处寒凉,镇中人家已关好窗户,围于火塘边取暖。
梦琴跃出了湖水,落在柽柳堆旁。原以为湖底水温,定会耐寒,何知小湖水浅,寒水顷刻冻骨,让她不得已回到了陆地上。她抱膝靠进了两颗柽柳间,搓着手掌取暖,忽然眼前一黑,只将她吓出一身汗来。
“大漠夜风寒冷,还是进屋里吧!”
温玉般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梦琴拉开了落在头上的斗篷,转首时秋夜已走进草屋内。梦琴无语望天,可惜气温过于冰凉,不能在外逗留太久,只得硬着头皮进屋去了。
草屋内灯火通明,四壁上挂了灯烛,末端是草席,中端有个案几,案旁还摆有坐垫。秋夜就坐在案前恬息,只见橙红的烛光不停跳跃,在他姣好的脸庞上画出了一个完美的轮廓。
梦琴站了一会儿,见他仍然没有打算搭理她的意思,想来是对之前的事还耿耿于怀。她往屋内瞟了一眼,见末端的草席已经铺散开来,却迟迟未敢过去。她心里正自思量,虽然秋夜什么都没说,可她一个女流也不好冒然睡到别人的草席上吧?
脸上烧起一抹红晕,她急忙别过头去,最终坐到了离门口最近的角落里,背倚着壁板,挪了挪身子,便将斗篷披在身上。
现下看来,他难道真想这么一路冷战下去么?不过这样也是好的,感觉不到他的柔情,就少一分内疚,到时灰飞烟灭,也能少些牵挂。想来她已活了千年之久,怀着这些记忆,也算是不枉此生,她又有什么好怨恨的呢?更何况今天的这个局面,完全是自己一手酿成的,是她自己想要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怪不得别人无情。
想到此处,她沉重眼皮终于落下,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
案前的秋夜半睁了双眼,深邃的眸子里波光潋滟,随着烛光摇曳,浓密的睫毛垂下,遮住了那若隐若现的忧伤。他转首往角落里沉睡的人儿看去,目光落在了那件斗篷上。
这么个娇小的人儿,总是能牵动他的心绪啊。这样的自己,总是破绽百出,把不必要的波澜带到了脸上。
记得那时在华山上,一个打雷的三更时候,梦琴因为睡前听了一些关于阿鼻地狱的故事,整夜辗转难眠。现在回想起来,她恐怕是因为自己是细作的关系,感到了极度的恐惧。当日秋夜到白虎的书房里议事,回房时发现梦琴正抱着自己的斗篷卧在墙角睡下,紧蹙的秀眉透着不安,额上满是汗水。
多年过去,事情仍然历历在目,可惜沧桑之变并非只限于土地,人心也跟着变了。
他原来以为能让时间冲淡一切,让她好好地呆在昆仑养伤,好好地为自己想想,往后的路该怎么走下去。毕竟昆仑山上有那么多回忆,总会让她不舍,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冲动。只是他没想到,她竟然跟来了。
秋夜收回目光,指腹在握于手中的金铃铛上轻轻抚过,那些云纹在他触碰之时都泛起了微弱的光芒。
千千思念土中埋,已过几个春秋?那时铃铛腰间挂,衬得红颜娇似娃,可惜命数天注定,再见已过百年长,物事人非多沧桑,纵是有情亦情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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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此文已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