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叁·蠕变 第十二章 前路冥冥谁道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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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水从槐江山归来,见蝙蝠妖群竟早出巡,定然有事,后见着冰翼询问一番,顿时脸色发白地愣了好一阵子。
待回过神来,她便赶往山顶小廊道落下,却见秋夜紧紧掐着梦琴的脖子,而他手下的人儿已奄奄一息,惊慌之下不禁叫道:“秋夜,你这是干什么?”话音刚落,梦琴双目已闭,娇小的身躯倒进了秋夜的怀中,那苍白的脸颊上残留着淡淡的泪痕。
来晚了吗?她来得太迟了吗?
“秋夜,你为什么……”壁水半愣地看着眼前一幕,差些没跪倒在地。
红琥珀色的雪地,触目惊心。
秋夜没有回答。只是将下巴轻轻抵在人儿的额上,眼下的苍凉堪比荒山大雪,脸上更是没有丝毫表情,只任由吹来的雪花飘落在睫毛和脸上,仿佛便要葬身于大雪之中。
“梦琴……”沙哑地轻唤着她的名字,虽然他比谁都清楚,此刻她是什么也听不见了。手掌覆盖在那冻结的小手上,给她传输真气,试图以自己的体温暖和她冰冷的躯体。目光游离着,最终落在人儿被击中的掌心上,适才的愤怒已随着真气的传输而渐渐淡去,却仍然带不走心底的悲痛与绝望。
他错了吗?
难道尊重她的看法,让她自由决定着自己的人生就错了吗?
他错了将近千年之久,让她差些送了性命,自己明知她有着一颗甘为他人牺牲的玲珑心,却依然纵容她做出自己不愿看到的决定。
或许,他是不该让她这么继续下去,如此作践自己。
轻轻的吻落在梦琴的额上,犹如羽毛般轻盈,又不失柔情。他低首看了一眼那沉睡的人儿,脸色已稍有起色,这才放心地停止了真气的传输。“壁水,麻烦你把她带到落岩窟去,顺便将洞口用幽水符封印。”
壁水微怔,道:“可是西彦过不了幽水符印。”
“按我的吩咐去做。”将梦琴放在雪地上,秋夜便纵身一跃,消失于山巅的雪雾之中。
北海。冥水谷道。
崇冥宫。
道人模样的老者身穿阴阳青铜色大袍,身下是一个由大鱼尸骨磨成的白塌,有些没磨上的地方粘着珊瑚石,当如世间难得的珍宝。
一个虾头小将走进厅中,单膝跪下拱手,道:“神君,外边来了一个白衣狐仙,说是要面见神君。”
那老者侧首偏席上坐着一个青年,三十出头模样,银发稍卷,眉目煞是清秀,不过眉宇略粗,双目犀利有神。他指着虾头小将道:“什么白衣狐仙,是昆仑御史到了,还不请进?”
稍过片刻,便见秋夜入内跪下,拱手道:“师父。”眼角瞥见一旁的青年,便又拱手叫道:“师兄。”
原来那老者便是玄武执明神君,是为秋夜的恩师;那白发青年则是秋夜的师兄——流筠。他原是一只鹿身长尾古兽,头顶独角,是为天禄。
玄武轻笑道:“为师昨日才与你师兄谈过,说你这几日定会来访崇冥宫,不想你今天就来了。”说完,慢呵呵地笑着。
流筠浅笑道:“师弟别跪着,快些入座吧!”往对首偏席一指,示意让他过去。
秋夜淡然坐下,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犹如这一汪北宫冥水般死寂,毫无波澜。
玄武道:“秋夜你此番来崇冥宫的目的,为师也猜得一二。你来此不为别的,而是为了墨月儿,对不对?”不等秋夜回答,他又继续说道:“想必你已知晓她的身份不是真正的墨月,可是她与魔君的关系也是匪浅的,否则也不会派了丹鴸来传达使命。”
流筠道:“可是徒儿总觉得魔君此次行事有些奇怪,他不像是会犯出此等低劣错误的角色。”
玄武点首道:“流筠你说得没错,可是我想秋夜已经知道了他的用意,你说对不对啊,徒儿?”玄武端得一副从容自得的模样,似乎已经知晓一切,又似乎梦琴之事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
流筠不明地望着秋夜,难道魔君是有意如此吗?这时却听见秋夜淡淡说道:“师父是想说有人要借助魔君的手灭了一些证据吧?”这个证据恐怕就是梦琴了吧?一个不能为他所用的棋子,灭了就能封口,这样便再无后顾之忧了。
玄武将身子往后倾斜,靠在了那白塌靠垫上。“乾启魔君不是一个糊涂的角色,就算他是想借刀杀人,也不会用如此愚蠢的方法摆在你眼前。”玄武顿了顿,接着说道:“至少我印象中的他不是这样的一个人。”
流筠道:“师父见过他?”
玄武点首,却没多说。
秋夜道:“徒儿恳请师父明示,徒儿下面的路该怎么走。”
玄武起身缓缓说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为师也没什么好说的。至于墨月儿,为师也只能允你一年的时间,这段时间内若能为她洗脱嫌疑,自然是好,但若办不成,她便只能接受天裁了!”
玄武的话字字刺入秋夜耳中,犹如一阵无形的针雨。秋夜咬牙道:“师父……不帮徒儿吗?”
玄武走到烛台前,执起铁条悠然地挑着灯芯,一边又道:“墨月儿的事情一直都在浪尖儿上,更何况王母并没有放弃她的打算。如果为师公然助你,定招来不可拟补的祸端哪!”
秋夜点首聊表赞同,可是暗自思量一遍,心底却感到有些空虚,似乎有什么该问却没有问着。他看了一眼玄武,又看看流筠,两人的悠闲之态实在让他难与昆仑现况有所联系,以至于险些将适才来此的目的都给忘了。他叹了口气,道:“师父,天庭那边可有动静?”
“不管一个人是天上的老君,还是地上的凡人,那都是从不静止的。只要是活着,就有动静;表面上静止了,未必无动向,未必无生相。徒儿要知道的是多大的动静啊?”
秋夜听出言中之意,连忙俯首道:“秋夜多谢师父提点。”
玄武浅笑道:“好,那就好。为师会在暗中助你一臂之力,你尽可放手去做,但切记,凡事留个活路,免得引火自焚。”
秋夜道:“是,师父。那不知苒墨又该如何?”
玄武道:“自己选择的路,自己走到尽头,这是职责所在,更是他的责任。”言罢,掐指念咒,便见秋夜身后闪出一个光阵。
秋夜诧异地看着玄武,不明其意。
玄武道:“为师解开你身上第一道封印,此后你便可使用自家绝学,无须顾虑。”
秋夜道:“多谢师父,可是徒儿还有一事不明,还望师父赐教,墨……”梦琴的寒毒难于根治,近日又烟火四起,若不最少寻得缓解的方法,他恐怕抽不开身来替她运输真气。
玄武没等他说下去,只摆首道:“为师无能为力,你且去吧!”
秋夜听言,知玄武不愿提及,只得拜谢玄武与流筠,退出了崇冥宫。
流筠奇道:“师父,这是为何?”
玄武道:“有些时候被逼到尽头,反而会有出乎意料的结果。他一直是棵被呵护的苗子,虽受过风雨,却未及骇浪,磨练磨练也是好的。”
流筠点首道:“徒儿受教了。”
玄武呵呵说道:“流筠啊,你韬光养晦多时,也是时候亮出真本事了!为师要你去南山青丘国一趟,细细勘查动静,再回来禀报。”
流筠道:“师父,徒儿不是该到昆仑山助师弟一臂之力么?”监视他人动静,算什么真本事?
玄武道:“徒儿无需担忧,该用上你的时候,便少不了你的。记住为师的话,表面上静止了,不代表它真的静止了,眼前所见总是迷惑人心哪!罩住的,你要找出来,而不是相信它的表面。”
流筠点首称是,他知道玄武做的一切决定都是对的。至少在他的一生中,玄武做事犹如牛行蜗步,却从来未失算过,所以他相信玄武知道一切事物,万事通明,更有着自己的一盘棋,已透视天地。
拜谢玄武,流筠便启程往南山青丘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