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贰·梦魔 第三章 七俏路遇吹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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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西郡。
七俏与往日一般上祠霞坡监视莒虎营的动向,奇怪的是除了兴谷在当日对众虎妖宣示的一番说辞外,便再没什么新鲜的事迹。事后下山朝东岗镇缓缓走去,七俏拉着两边的的长辫子陷入思潮中,不由得怀疑那是不是演给外人的一出戏?她扪心自问,难道兴谷发现了她吗?
夜间只见灯火渺渺,鼻间可辩风水柔和,幽幽浅葱青味飘逸入鼻,只让人心旷神怡。
走到拐弯处,却见榕树下坐着一人,悠悠扬扬吹着手中长笛。那榕树枝头上插着火把,将他身影照得狭长。
七俏走前来看,见他一身樵夫打扮,地上放了斗笠,想来是下了山便到此歇息,可地上却无半点柴火。
樵夫停止吹笛,抬眼望着七俏问道:“姑娘,何事深夜不归?”言语中似早已察觉她的出现,更似理所当然。
七俏眯眼道:“公子又为何在此吹笛啊?”
樵夫轻笑道:“夜里风凉,吹笛助兴倒也不赖!”言罢,示意让她过去坐下。
七俏见他生得白净,说话恭谦礼至,倒不像是樵夫该有的肤色和举止,心想是祸躲不过,何不来个将计就计?嘴角抿起,便碎步走到樵夫面前,言道:“奴家刚从城里回来,就见着公子了。”
樵夫听言,笑道:“噢?那倒奇怪,谁家老爹肯让你赶夜,不怕歹人将你抓了去?”
七俏举袖捂嘴笑道:“公子你连柴火都没有,也不回家去,倒是怕家里责骂么?”
樵夫一愣,往自身腿下看去,回首难为情道:“那是那是,让姑娘瞧出来了,真是丢脸!”
七俏摇首道:“奴家哪敢?”心里笑着,这人露馅儿了。
樵夫拱手道:“姑娘,既是萍水相逢,可否告知姓名?”
七俏道:“既是偶遇,那也无需相告了。公子,奴家先回家去了。”施礼后,便经过樵夫往前方走去。
那樵夫拿了斗笠起身,见那一抹娇小身影渐渐没入黑暗中,清了清嗓子,他只叫道:“姑娘,我叫白君!”
道上一阵宁静,不久传来七俏清脆的嗓门。“知道啦,白君!”千里姻缘来相会,既不是偶遇,那也是有缘而致,不知七俏白君又是如何?
昆仑山。
梦琴身上的咒术未解,使不出半点法力,以至于在陡峭的山路上走了不久,便已累得提不起气来。她原地坐下轻揉脚踝,这时瞥见眼前有一双黑靴子正缓缓朝自己走来,她冷哼一声道:“你又想干什么?”话音刚落,鼻间闻得一股肉腥味,霎时觉得不对劲。秋夜不食荤腥,何来这等腥臭?猛然抬头时,却见眼前一黑,她便失去了知觉。
敲击声响传入耳中,醒来时四周一片暗淡,还有污水积集的味道。梦琴挣扎着睁开双眼,视线显得有些模糊,只见一个人影不知说了什么,开了铁锁,缓缓向她步来。大掌放到她额上时,她顿感灼痛,向后退了几步。
“姑娘莫怕,在下无意伤害与你,多有得罪。”
梦琴瞧清面前来人,只见他一身长袍,袖子领口皆系有羊毛,头上顶着金花冠,用桃木簪绾住头发,神情看似忧心忡忡。
梦琴双手撑地,缓缓坐起身来。“水……”眼皮沉得紧,却因颈项上传来的疼痛,而感到睡意全无。喝过那人递来的泉水,她只道:“谢谢你。”
那人摆首道:“姑娘不必谢我。”伸出的手在半空停滞了一阵,后将斗篷脱下披在梦琴肩上,再伸手搀扶她起来。
适才昏迷不醒,只觉得这个地方像是一个凡间铁牢,如今仔细看来,却是个在巨大悬崖下的铁牢笼。出来见的全是石山峭壁而上,像山谷一般,却无草木,地方亦是不大,形似碗瓢,天井偏小。
梦琴想起当时闻到的血腥味,顿时停下了脚步,故作镇定,双手却不约而同地发抖。若自己是被他手下所伤,那他必也不是什么善类,扶她出来也不知有何居心,难道是在演戏?可自己无金无谋,当真想不明白。且不论及此事,到底是得先谋个出路!
那人道:“怎么了?”
梦琴顿了顿,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那人道:“在下金璇,原在南山老龙岭拜师,数日前刚返回山中。”摆手示意让她前行,又道:“姑娘应该没见过我。”
南山老龙岭离此处甚远,若用步行少则十天半个月方能抵达,之前秋夜曾向她提起过,却从来不知那是什么地方。
待她回过神来,两人已到草原上。不远处可见羊群俯身饮水,湖泊上毫无波澜起伏,中央土丘上偶有水鸟停下恬息,让人倍感安逸。
梦琴久居山上,冰峰为伴,雪地为毯,忽然接触这等葱绿水明之景,不禁陶醉。“好美的地方!”说着,愁眉放宽,莞尔一笑,已少了八分戒备。
“这是我的家。”金璇淡淡说道,望向远方过来的几头野驴,眉头不知何因皱得更深,“姑娘累了,可先到右侧小亭里歇息,在下还有事要处理。”
梦琴转过头来,只道:“难道有什么事发生了吗?”问得煞似随便,却意在探晓他意图何在。自己的法力已被秋夜封住不能应用,如今与凡人无异,逃跑更是难上加难。想到此处,真想拿刀子将秋夜捅上几刀。
本以为金璇定会拿些理由搪塞于她,却听见他言道:“那你随我来吧!”见她面露微惊,他又轻笑道:“看来姑娘还是把在下当成了敌人。”
梦琴没有说话,只垂首看着草地一处长满的黄花。
不久,二人面前行来了几头野驴。金璇负手道:“怎么了?”
其一野驴言道:“老爷说他会在老太爷家里先待几日再走。”
另一头言道:“少爷吩咐的事,小人已经查清。那只灰狼的老窝就在花草山后方,不久前才捕食了我们好几个弟兄。”
金璇若有所思,摆手道:“知道了。你们先下去休息吧,这些事情我自会处理。”
三头野驴俯首行礼,退了下去。
和野驴打交道?那他肯定不是人类,更不可能是仙家?真不能想象秋夜和野驴打交道会是什么样子。这时,不由得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金璇奇道:“你笑什么?”
梦琴道:“我笑我自己,竟然以为你是个猎户!”
金璇顿了顿,道:“倒不如说你以为我是虎豹之类,唯恐我会将你食之而后快?”
梦琴没有否认,只道:“那你是什么?”
金璇愣住,许久没有说话,薄唇微启,欲言又止。梦琴淡淡说道:“如果为难,不说也行。”心想野驴都叫你少爷,那你不是头驴,就是头羊了,不说也猜得出来。
金璇摇首,就在原地坐下。“我是个藏羚羊。”
梦琴从她睁眼开始,他便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就连适才轻笑之时,眼中依然充斥着淡淡凄凉。也许也是这股哀伤之感,才让她更近一步地放下了戒备,直接在他身旁坐下,顺手将他的斗篷还给了他。
金璇接过斗篷,道:“在这之前,我原是于阗国的王子,遭人陷害致死,三魂不散,落至南山。”他字字清晰,说得缓慢,言语中却没有忧喜可言。
梦琴听言,便替他接了下去,“你的师父因此收你为徒弟,将你的魂魄放在了藏羚羊身上?”
金璇转过头来,淡笑道:“是投胎,不是寄放。”只见他眼中明明灭灭,复杂得让人难以理解,却又那么让人想探讨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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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此文已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