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识愁滋味 第2章 我不是没有情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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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允秋听懂这话的含义了,但他不说他懂了,谁又知道他听懂了,所以他不懂。
“你说咱们纳兰家是不是又要办喜事了?”二太太看了看李锦丽,再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苏挽月,灿然一笑,平日里悉心保养的脸上皱纹不可避免的显现。
“这还不一定呢。”陆氏谨慎回着,意思就是要看苏挽月的意思。
柳氏亲热的拉着陆氏步出房间,隐隐约约听见她们的说话声。
“这苏挽月也真够可怜的,嫁进来大半年了,咱们大少爷还没碰过她,如今又多了一个卖花的,这以后日子可真就是难过了,别人看着这大少奶奶、未来当家主母风光,实际呢?”这是柳氏的声音,假意的哀悯。
“这要是不为纳兰家添个一子半女的,只怕到时候这大少奶奶就换人做了。”这是陆氏的声音,带着些同情和惋惜,这是过分的谨慎些了。
纳兰允秋听着,免不了有一丝得意,他就是看不惯苏挽月那神色自若一派淡然的样子,没见她笑过,没见她哭过,就像是一个没有情绪的人,和他娘一样的人,不,应该是说她比他娘更胜一筹,天可怜见,他有了那么一个母亲,实在是不想再有那么一个妻子,那样想着都可怕。如此想着,便转过来看苏挽月是什么反应,略感失望的是,她依然是那么一副表情——面无表情。
“你若怕了,就说不留,不过,你说的在我面前是不作数的。”纳兰允秋如此说着,不将杨氏的话放在心上,再一次表示在君玉院自己才是主宰者。
“随你便。”苏挽月放下三个字。怕?她这辈子只怕过一件事,其余的不管再如何可怕,她都不会怕。
纳兰允秋有些自觉无趣,“你以后就留在这里。”他对李锦丽说着。
“谢谢少爷。”李锦丽连忙道谢,“那……我要做些什么?”她嗫嚅着。
“做些什么?”纳兰允秋微觑着眸子看着苏挽月,“我留下你可不是要你做下人的,你什么都不用做,怎么舒服你就怎么舒服,知道了吗?”
“可是……”刚刚柳氏和陆氏说的话,她也是听着的,再听纳兰允秋这么一说,以为他真的有那个意思,有些扭捏,不知道如何回答。
“可是什么?你就安心的呆在这里,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就好了。”纳兰允秋无所谓的说着,他不会注意李锦丽是怎么想,他想误导的是苏挽月,而不是李锦丽。
“谢……少爷,谢少爷。”不知不觉中,李锦丽的脸红了一大片,欲再语却还羞。
墨竹请了佟大夫来,隔着一道绣着雄壮山河的屏风,大夫为纳兰允秋看伤,墨竹在一边伺候着。
青梅让厨房送来晚饭,“大少奶奶,饭菜现在摆上吗?”青梅问着。
待苏挽月点头后,青梅便摆着饭菜,刚摆好饭菜,大夫便从屏风后面出来了。
“佟大夫,怎么样?大少爷的伤要不要紧?”青梅走过去问着。
“没什么大碍,大少爷身上和脸上虽挨了几拳,但没伤了筋骨,擦了药,过两天就好了,不必担心。”佟大夫为纳兰家的人看了十几年的病,对纳兰家的人也都熟悉,看着苏挽月的冷淡,该问的却是丫鬟问的,佟大夫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
“是,麻烦佟大夫了。”
“客气了,药我已经留下了,就先告辞了。”
“我送佟大夫。”墨竹说着从屏风里出来,替佟大夫拿过药箱。
“那就麻烦了。”
纳兰允秋穿好衣服从屏风后面出来,坐上饭桌,微微皱了皱眉,故作不满,“怎么只有两副碗筷?”
“啊……”青梅没想到纳兰允秋会这么问,不应该是两副碗筷吗?
“以后用饭的时候都摆上三副碗筷,记着了吗?”纳兰允秋看着苏挽月说着,观察她的反应。
“知道了。”青梅应下,看了看李锦丽,她明白大少爷的意思了。
“现在去拿一副碗筷过来。”
“我去吧!”松山应着,便跑了出去,对于青梅、墨竹、松山他们三个人来说,当这种时候是有多远走多远。
青梅暗自恼着自己的反应慢了半拍,被松山抢了个先。
“你应该同意这饭桌上多一个人吧?”纳兰允秋问着苏挽月。
“在君玉院里大少爷才是主宰者,大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不需要问我的意见。”苏挽月只差没说你问我是在做贬低自己身份的事,你问了就等于是在打自己的巴掌。
纳兰允秋现在知道自己不该问了,很好!知道她又给自己上了一课,伶牙俐齿的女人,谁说她温婉可人、恭良贤惠来着,娘不应该只听信媒婆的一面之词,就这样草率的决定了她的终身大事的!虽然娘还有考虑她的家世。
“锦丽,过来坐下。”纳兰允秋让站在一边的李锦丽坐在自己左手边的位置。
李锦丽微微有些迟疑,但还是坐下了。
“这位就是大少奶奶,在纳兰家除了长辈和我的弟妹们外,大家都叫她大少奶奶,不过,你不用叫她大少奶奶,你叫她姐姐就行了,来,向你姐姐问个好。”纳兰允秋有些恶劣的说着。
青梅看着,暗暗叫糟,大少爷你这是在干什么呀!
“姐姐。”李锦丽听着纳兰允秋的话刚刚才恢复平静的脸又红了一片,怯生生的叫了一声。
“姐姐?你姓苏吗?要叫姐姐,还是等你姓了纳兰再叫,还无名无分的就叫我姐姐,吃亏的可是你。”苏挽月拿起摆在她面前的那副碗筷,开始用饭。纳兰允秋最痛恨的就是婚姻,婚姻对他来说是枷锁,是牢笼、是束缚,李锦丽若要名分,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除非纳兰允秋爱她,很爱他很爱她,爱到宁愿放弃自由的那种程度,可苏挽月也看得出来,纳兰允秋没那个意思,他只是想激她这个大少奶奶而已,但这也只是白费力气而已,只有在乎,才会生气;只有在乎,才会恼怒;不在乎,又怎么会生气?不在乎,就不会恼怒。
苏挽月的话让李锦丽尴尬不已,她堪堪的低下头去,脸红到耳根,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苏挽月看似不是的侮辱。
“你觉得吃亏吗?”纳兰允秋笑着看着她,问着。
这么一问,李锦丽不知道答什么好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什么来,头低的更低了。
纳兰允秋见她如此,不再问了。
纳兰允秋把李锦丽安排在君玉院的客房里,请人来为她裁衣,为她添了些首饰,让她像个千金小姐似的般,下人们对李锦丽也算客气,因为指不定哪天李锦丽就变姨太太了,照少爷的态度看来,这应该也是迟早的事。
每日上午王账房会来君玉院教纳兰允秋和苏挽月看账,看账时,纳兰允秋总会让李锦丽跟着,不,应该是说,纳兰允秋只要在能看见苏挽月的地方,就一定会带着李锦丽,当然,晚上就另当别论了。
王账房拿的是纳兰家家里的账簿,账簿上记的日子是去年十一二月的。
“记账不只是要把进出的数字记清楚了,还要注意把东西的件数、东西的价格、支出的有无必要性,谁人支出,支出作甚……都一一记好,这么说,大少爷听懂了吗?”王账房看着纳兰允秋有些不耐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着。
“这个倒还难不倒我。”纳兰允秋抹去不耐,换上一抹自信,故意的看了一看一旁的裴泠。
“那大少奶奶呢?”王账房顺着大少爷的眼光看过去问着。
苏挽月点头,表示听懂了。
“可不要不懂装懂啊。”纳兰允秋讪笑着,女人家,说实话,在某些方面,他还真是有些看不起女人,女人大多都是有些愚蠢的。
不过,纳兰允秋没想到他娘杨氏就是一女人,一个很厉害的女人,一个在吴县商场上能够呼风唤雨的女人。
“是啊。”苏挽月应着,她自然是懂了,大家都不知道的是,很早以前她就学过了,古往今来,不懂装懂的人何其多,但懂装不懂的呢?现在,她是懂装不懂,眼前不懂装懂的似乎是另有其人啊。
“什么意思?”纳兰允秋敏感的觉得她短短的两个字里又再在嘲笑他了。
“没什么意思。”只是附和你大少爷的话而已,苏挽月随手拿过一本账册,翻开看着。
好一会儿,“纳兰大少爷似乎是纳兰家最会花钱的人呢。”苏挽月陈述着自己看到的事实,想着若是让这样的纳兰允秋继承了纳兰家,那么纳兰家富过七代的神话也是该被打破的时候了。
纳兰允秋听了,眉一挑,也拿了一本在手里翻着,翻了半天,似是不甘心似的,又拿了一本翻着。
翻了好久,也翻了好几本账册,都没看见他想要看的。一个月只有一本账册,意思就是苏挽月几个月来几乎从没在纳兰家账房里支过一分钱。
王账房见纳兰允秋不停地翻着账册,明白他是在翻些什么,“大少爷,您别翻了,大少奶奶自嫁进纳兰家来从没在账房里支过一分钱。”
纳兰允秋放下账册,有些讶异的看着苏挽月,不敢相信,熟话说没有不吃腥的猫,怎么着苏挽月就是那例外的一只?
苏挽月慢条斯理的翻看着账册,不理会他的讶异。纳兰允秋挫败,不说话了,心里不是滋味,花钱最多等于败家?他虽然没用,会违逆母亲,是个孽子,但也实在不想再冠上一个败家子的名头了,没有谁会认为自己头上的那些不好的名头是多多益善的。
“我可以发表一个疑问吗?”李锦丽小声地说着,虽然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说话有点儿不合时宜,但她一定要说。
“说吧。”纳兰允秋将放在苏挽月身上的眸光移到李锦丽的身上。
“我刚刚看了看这些账册,发现一些问题。”李锦丽的父亲是秀才,打小在父亲身边也学过几个字,刚刚王账房说的时候,也仔细认真听着,比纳兰允秋仔细认真的多了去了。
“李小姐发现了什么问题?”王账房问着,这账册他都是细心整理着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比如说这上面写花园修剪,王账房您不觉得花园不必要每个月都修剪一次,差不多每一季请人来修剪就可以了,平时就让府里的下人洒扫一下就行了,还有每个月府里的大清扫都不必自外面请人,府里的下人大清扫就行了,这样的话这些开支不是就可以省下来了。”李锦丽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还不是纳兰家人就开始想着为纳兰家省钱了。
“是啊,锦丽说得对。”纳兰允秋附和着。
听见纳兰允秋的赞同,李锦丽微微羞红了脸。
“李小姐说得对,但李小姐不知,纳兰家以前的花园修剪就像是李小姐说的这样,每季修剪一次,平时就让下人们清扫,府里每个月的大清扫也是府里下人们做的。”王账房说着,看了看苏挽月。
“那为什么不照以前那样呢?”纳兰允秋奇怪着。
“回少爷,这都是大少奶奶的主意。大约半年前大少奶奶陪大太太去上香的时候,在路上看见几家贫穷可怜的人,大太太心生不忍,大少奶奶就建议让他们到府里来做些洒扫工作,让他们有个活干好挣钱养家,纳兰家也是不差这些钱的,这可是好事一桩啊。”王账房说着,语气里不难听出对大少奶奶苏挽月的赞许。
李锦丽就能看出的问题,大概只有纳兰允秋看不出了,这么明显的一大笔支出,就算账房的看不出来,精明的大太太再怎么也会看出来了,看出来了这帐还能这么写着,其中必然会有原因。班门弄斧的李锦丽不好意思的将头低了下去,想不到这背后是这样的,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眼光短浅了。
纳兰允秋看着苏挽月,“想不到像你这种冷心冷清的人竟也会好心。”
“我不是好心,我只是提个建议而已。”苏挽月也不认为自己是好心,不过纳兰允秋用冷心冷情来形容她,还真的是对了,心冷,是因为没有什么能够温暖它,情冷,是因为受过伤,才不会再对情抱有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