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66章 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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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君乃诛灭九族之大罪,薛子陌本该被当场击杀,但陛下临昏迷前吩咐过不许伤害他,所以侍卫们只得先将薛子陌押入天牢,等陛下醒来再作发落。
叶裴站在天牢门口,薛子陌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细细端详这张脸,没有了往日的温润与舒和,只余下一片清寂同冷漠。但越是这样,这张脸就越显得清丽高贵,宛若冰中幽兰,又似琼楼明月,恍然间令人有错入仙境的感觉。
叶裴突然觉得,也许薛子陌本就非凡尘中人吧!
虽然恨极了他,却也不得不承认——薛子陌,俊美天下!
这样的人儿,任谁看了都是不舍得伤害的吧!
叶裴双眼轻阖,薛子陌,要怪就怪命运让我们爱上了同一个人,要怪就怪你将他伤得体无完肤……
想起凌逸辰,叶裴心中不再犹豫,缓步走入了天牢。
“左相大人,我来看你了。”
“这里没有左相。”薛子陌冰冷道。
叶裴低笑一声,双眸流转:“薛公子,你真是好狠的心啊,陛下那么爱你,你居然要杀他。”
薛子陌不语,他是想杀了凌逸辰的,他本就是去杀他的。可是到了最后关头,却还是不忍下杀手,他实在对不起父亲……
“我知你心中痛楚,或许这个能帮你!”
叶裴含笑,将一壶酒推到了他面前。
薛子陌看向这壶酒,知道里面有剧毒。很好,就让他这个害死父亲的不孝子,亲自去向父亲赔罪吧!
拿起酒壶,薛子陌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抬手准备喝下去。
砰!
酒杯落地,两人同时望去,却是赶来的连凰击落了酒杯!
叶裴脸色一变:“连凰,你做什么?”
“叶公子,你又在做什么?”连凰的声音隐含着怒气。
叶裴撇开头:“薛子陌弑君,我不过是来给他一杯毒酒。”
“陛下早就吩咐过,谁都不许伤害薛公子,你竟敢公然违抗圣旨!”连凰愤怒道。
叶裴沉默不语,眼中是满满的不甘,与连凰僵持了半响,只得离去。
“你又何必阻止,我是自愿喝下的。”薛子陌道。
连凰心疼不已,在他面前跪下:“薛公子,您父亲为何要造反,不就是为了要保护您吗?您怎么可以这样轻贱自己的性命?”
提起父亲,心中又是一阵锥心蚀骨的痛,薛子陌眼泪再度落下,眸中是从未有过的坚毅:“我要离开皇宫!”
连凰痴痴地看着他:“好!”
失血过多的凌逸辰,在床上整整昏迷了三日才醒来,顺德和肖烨一直在旁边守着他。
“陛下,您终于醒了!”顺德眼圈红红地看着他。
凌逸辰想起什么,一惊道:“他呢?”
顺德闻言看向肖烨,肖烨低头。
凌逸辰见他们都不说话,一急想起来,却引来一阵剧痛,让他瞬间倒在了床上。
顺德和肖烨急了:“陛下,您别动。”
“他怎么样了?”
凌逸辰一把抓住顺德的胳膊,急得不行。
顺德一脸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凌逸辰猛然记起,昏倒前看到侍卫围了上去,脸色一变:“侍卫杀了他?”
“没有,没有,左相没事,您别急。”顺德赶紧宽慰道。
凌逸辰不信,看向肖烨,肖烨也使劲点头,凌逸辰这才松了口气:“他在哪里?”
顺德和肖烨对视一眼,该怎么跟陛下说呢?
“你们倒是说话啊!”凌逸辰又是一急,肩上剧痛阵阵传来,让他脸色煞白。
“左相……走了。”顺德艰难道。
凌逸辰一怔:“走?去哪里?”
顺德看向肖烨,肖烨只好道:“那日您受伤,侍卫们将左相押入天牢。据狱吏说,当天夜里他就离开了皇宫,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我们也是第二天才知道的。”
“不可能,他怎么出得去?”凌逸辰不敢相信。
肖烨解释道:“左相手里有您的金牌,没人敢拦他……”
凌逸辰彻底怔住。
他走了!
所以,他用他给他的金牌,走了!
顺德担心地看着凌逸辰,肖烨也满脸担忧。
别人不知道,他们却是明白陛下对薛子陌用情有多深。尤其是肖烨,在甸西郡的那段时间,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如今,薛子陌就这样走了,陛下是该有多伤心。
“陛下……”顺德轻唤着失神的凌逸辰。
凌逸辰慢慢抬头,盯住肖烨,一字字问道:“薛敬亭是怎么死的?”
“回禀陛下,是叶裴拿了一道假圣旨到天牢赐死了薛敬亭,但他身份特殊,微臣不敢擅自做主,还请陛下发落。”
薛敬亭是谋反重臣,论罪本就当诛,叶裴虽假传圣旨,却又是陛下身边的男宠,所以他不得不有所顾忌。
凌逸辰闻言,眸光越来越寒戾:“立即将叶裴押入天牢!”
“是。”
肖烨退下。
两日后,连凤带着暗卫重新回到了凌逸辰身边,如今薛子陌已离去,他们也没有守护的必要了。
“连凰呢?”凌逸辰问道,他记得他让连凰送薛子陌回去的。
连凤只得跪下,如实道:“回禀陛下,连凰与左相一起离开了。”
“什么?”凌逸辰愣住,他是和连凰一起走的?心中蓦然升起一股希望,“他们去了哪里?”
连凤摇头:“属下也不知道,连凰只给属下留了一封信。”
“信呢?”凌逸辰急道。
连凤赶紧将信递给他,凌逸辰快速展开。
连凰在信中交代了他和薛子陌一起离开的经过,最后还让连凤保重,说他们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叶裴,你好大的胆子!”
凌逸辰看完信简直快气疯了,一把将信揉碎。
顺德从未见他发那么火,惊恐道:“陛下……”
“去天牢!”凌逸辰怒气冲冲地往外走。
天牢之中。
见凌逸辰仍然面色苍白,叶裴目露担忧:“陛下……”
啪!
凌逸辰猛一耳光将他打到地上,俯身拎住他的领口,狂怒吼道:“先杀薛敬亭,再杀薛子陌,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帝王的震怒,让所有人都为之胆寒,就连向来镇定的连凤也忍不住一颤。
没有一个人怀疑,眼前这个绝世美少年还有命活下去。
但叶裴眼中却没有惊恐,他缓缓擦去嘴角的鲜血,突然笑了:“陛下,这是您为了他第二次打我。”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凌逸辰吼完,将他整个人狠狠摔向了墙壁。
猛烈的一撞,痛得叶裴五脏六腑几欲破裂,瞬间吐出几口殷红的血来。
叶裴十分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凌逸辰,戏谑道:“不如陛下您先告诉我,为什么您眼里永远都只有他一人?”
凌逸辰疾步上前,盯住他恶狠狠道:“你想告诉朕,你做这一切都是出于嫉妒?!”
叶裴惨笑一声:“陛下,从我杀薛敬亭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您是不会放过我的。如果我告诉您,我杀薛子陌是为了不想他再令您痛苦,您会相信吗?”
您会相信吗?
您会相信一个卑微的男宠对您的爱吗?
他去杀薛敬亭,也是要让薛子陌也尝尝,他自己加注在陛下身上的痛楚!
听到这话,凌逸辰反倒冷静下来了,看了他半响,冷冷道:“或许朕这一生做的最错的事,就是留你在身边!”
叶裴闻言,一张楚楚动人的脸却缓缓笑开了,只是这笑看上去,让人没由来一阵酸楚。
自己于他而言,只是一个错误;但他对自己来说,却是生命的全部啊!
就算是个错误,他也愿意继续错下去!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他依然会毫不犹豫地走到他身边,哪怕最后仍是不得好死!
凌逸辰冷冷看了叶裴一眼,转身离开了牢房,临出门前对顺德吩咐道:“传旨,凌暮雪,杖毙;叶裴,凌迟!”说完再也不回头。
众人跟随远去,顺德忍不住回头看了少年一眼,眼中竟有一丝怜悯。
叶裴仍自痴痴望着那个让他沉溺到无法自拔的,越来越远的身影……
凌迟!
这就是他所爱之人给他的最后两个字!
陛下是那么在乎那个人,所有试图伤害或者伤害他的人,他都恨不得将之千刀万剐。
是的,千刀万剐!
此时此刻,叶裴心中没有即将要被凌迟的恐惧,反倒是想起了他与凌逸辰的第一次见面,不禁低笑起来。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一晚,在见到凌逸辰的那一刹,他黑白了十六年的生命瞬间充满了色彩。那个高高在座的俊雅男子,注定成为他生命中最绝色的风景,也是在那一刻他明白,自己再也没有退路了……
一个凄楚到绝美的笑,叶裴轻轻阖上了漂亮的眸。
今生最大的错,就是没能让他爱上啊!
如果无法令他爱,那就让他恨吧!
这样,也算留在他心里,
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