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aco再有意识的时候，身上的疼痛已经好了大半。
    他舒了口气，估计自己现在是在安全的地方了，估计是Veil救了自己，自己果然没赌错。
    Draco试着睁了睁眼，眼睛是终于不疼了。还好还好，还好不疼了，按那个疼法，估计Draco真得找把刀把眼睛给挑了。
    Veil正在一旁跟Tom感叹今天真是个难得的大晴天，他们应该出去放放风，在屋子里怄着他都快生霉了。Tom瞟了他一眼，又再低下头看那一本厚厚的书籍去了。
    耳边传来模模糊糊谁人说话的声音，渐渐地变得清晰起来。
    是Veil。
    听起来像是在跟另一人交谈，可就是没听见另外那人的声音。不会，是Voldemort吧？
    Draco动了动身子，酸痛从四肢百骸一点一点蔓延起来，让Draco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一个没听过的声音轻浅地响起：“Veil，看来你的方法不管用啊。”
    Veil的声音一如他人一样张扬：“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主内不主外。”
    Draco没听懂，大睁着眼睛看不见东西。
    Veil见Draco醒了，一脸激动地凑过来看他，顺便跟他身后的Tom夸耀下他自己的功勋：“嘻，Tom你看，他这不是醒了吗？”
    耳边传来脚步声，听说是Tom的人懒懒地应了声哦，然后又补了句：“看看他眼睛。”
    Veil连声应好，却听见Draco沙哑的声音问他：“Veil，为什么不开灯？”
    一瞬静默。
    最后还是Draco淡淡地说：“我这，是瞎了吧。”
    没有Veil以为的聲嘶力竭的怨恨，也没有Tom预期的拼死拼活想要报仇。
    声音淡淡的，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就好像，瞎的是别人的眼睛似的。
    这下Veil和Tom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只是略带抱歉地看着他。他们知道像Malfoy这样心高气傲的贵族，堕落到了再差的地步都最不需要的就是人们的所谓“同情”。
    Veil抱歉，是因为治不好Draco的眼，那双灰蓝色、像是暴风雨来临前大海的颜色的眸子，今后只剩无神与空洞。
    这个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少爷，要怎么承受从今往后活在黑暗里。
    Tom抱歉，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Draco涉险。若不是经年以前自己不够谨慎小心，怎么会着了Dumbledore那只老狐狸的道，成了他的一枚棋子，牵扯出这么几十年的腥风血雨，连着平白无故卷进无数条无辜生命。
    若是自己那时小心点儿就好了，若是自己那时不那么逞强就好了。
    每次看到他们这群人，Tom就心生愧疚，他多对不起他们。
    上次是LuciusMalfoy和JamesPotter；这次换成他们的儿子，DracoMalfoy和HarryPotter。甚至还再搭上这两小家伙的教父，SeverusSnape和SiriusBlack。
    叹一句，Malfoy和Potter这两家还真是夙世因缘啊。
    可若不是自己那时年少气盛，他们应该早就幸福的在一起了吧。
    一旁的Veil看不惯他自责，便把Tom先支出去给Draco拿饭去。
    Draco听Tom的脚步远去了，懂Veil是不想让Tom太过愧疚，Draco也乐的做个顺水人情，就等Tom走了才开口：“Veil……”
    Draco只唤了Veil的名，Veil便知了Draco的意思。不是他有多会读人心，而是Draco那声音里的淡淡的悲哀，虽然淡、确实不容忽视的强烈。
    “Dumbledore最后施的咒，你有印象么？”
    Draco记得，刚刚就在怀疑了，现在听Veil一说，便是确定了。
    “那是剜目咒。”
    Veil轻佻的声音难得的降了个八度，低低的，听起来像他人一样，深不可测。
    Draco却笑了，摸了摸眼睛说：“还好我遇见的是你，也就只有你才救得下这双眼睛。”
    剜目咒，Draco也只是听说过而已。以前在书上看到时，他还轻笑着将书页一翻，说这恶毒的东西老早就被禁止了，所以，那会发生在自个儿身上。
    哪想，岁月一沧桑，世事便流转。以前以为决计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一件一件像是跟自己作对似的发生了。
    剜目咒，效果如其名。便是生生将眼睛从中咒者的眼睛里挖出来，任它鲜血淋漓痛彻心扉。这咒语早就列入黑魔法一列，被魔法部给禁了。
    刚刚摸过自己眼眶，眼珠子还好好地躺在眼眶里头，所以，Draco才说了以上一番话。
    还好是Veil，这个强得无法无天的变态，才撤得了剜目咒，避免更多的伤害，给自己留了双眼睛。
    虽然只是个摆设。
    毕竟之前被剜目咒伤害了的眼睛，已经不是魔力能够帮忙的了。Veil他也有心无力。
    Veil苦笑，将Draco的身体状况一条一条说给Draco听，虽然残忍，可他觉得Draco有那个权利知道：
    “Dumbledore还真是狠，这一个月多下来，你要养个三四个月才换得过来，还好在你年轻。
    除了你眼睛而外，还有身上因为被施了刺鞭咒而全是伤痂，有些地方……特别是你背部和腹部，已经没有一块硬币大小的完整肌肤了。这些伤让你失血过多，今后几周可能会有头晕目眩恶心干呕的症状。
    别跟我笑，说你呢，不是孕妇。
    你肺伤了，左肺叶破了，估计是被水压压的，好在没有全碎了。就是有点儿感染，估计你得睡几天了，以后到了阴天就得咳，我没办法，谁叫我没学过治愈。
    还有就是你右脚……因为长时间没有处理，而且你又不止一次对它造成二次，不，N次伤害，可能就…………”
    Veil没有说下去。
    Draco还是笑着，一片黑暗里，他笑着说：“该是跛了吧。”
    一派轻松的口气。轻轻淡淡，像是看破红尘的白岁老人，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了。
    可他，只有17岁而已。
    便跛了脚。便失了明。
    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而已。若说17是雨季，那Draco这场雨绝对是百年难得一遇的12级龙卷风外加狂风闪电雷阵雨。
    但看看人家这态度，看看人家这表情。
    还笑，还笑，你还笑呢？！
    Veil看着Draco空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定定地瞪着头顶的天花板，因失血而白得胜雪的唇瓣淡淡地勾着，笑得好似他真的无所谓一样。Veil也跟着笑了，满满的苦涩。
    他还记得，小时候的他问父亲，为什么非要爱上？
    他的父亲笑着，满脸冷然，说：“哪有什么爱不爱的。”
    Draco边笑，就想起那天父亲站在JamesPotter的墓前，笑的一脸无谓。
    那时父亲背后的阳光明艳而灿烂，父亲就站在春季疯长的熏草里，回答说：“哪有什么爱不爱的。”
    待Draco一走，便一转身，笑着笑着、眼泪就一滴一滴落下来，砸到Potter坟前，砸到Draco心尖。
    小小的Draco躲在不远处，心底暗暗发着誓。
    自己幼时许下的诺言，被年少的自己一条一条亲手打破；他不愿自己年少时许下的诺言，也被年长的自己给一条一条亲手撕裂。
    小时候是自己不懂事。
    现在，他懂了。那时父亲说：“哪有什么爱不爱的。”
    只是放不下而已。
    只是听到他的消息心底还是会浮起从前一分一秒的相处时光，点点滴滴，毫发毕现。
    只是见他受苦恨不得以身相替，为他跋涉千山万水、上尽刀山下尽火海，刀口上舔血刀尖上起舞，就只换他一个毫无负担的展颜。
    就算他不知道也没关系，这是自己想做的事。
    就算他不记得也无所谓，这是自己发下的誓。
    哪有什么爱不爱的。
    只是放不下而已。
    如今，他和父亲一样，有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有了自己最最重要的人……
    所以他笑了，任它身外一片灿烂夏光，明媚美好；任它眼底一潭浓稠得不见底的黑暗，冰冷无情。
    所以他说：“我不后悔。”
    Veil听了，嘿嘿笑，尾音战抖，说：“Tom，Tom，听到了吗？他说他……说他……说他不后悔。”
    Tom在门外，笑，点了点头，一滴水就狠狠坠了出来，在年久失修的木质地板上染出一片湿润水泽。
    Draco在一片无垠黑暗里，
    对着记忆里黑发少年一字一顿地说：
    我。不。后。悔。
    笑比，春花烂漫。
    （PS：这章写的好虐心～～差点儿把自个儿都给搞哭了…………唔唔，求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