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揣谜访熏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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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书夷睡得正香,恰恰梦见那昆仑的引神使驾了青紫的云朵来接他,说是他行善积德,如今够格踏入昆仑天界,要将他引了去。书夷正喜滋滋地拱手谢恩,便只见那云朵上头从天而降一个白毛丫头,一跟头扑在他身上大嚷:“师傅师傅你快醒醒!”
好端端的一个升仙大梦,竟变成张牙舞爪的噩梦,书夷冤枉得紧。
他将星染从床上头推下去,不情不愿地翻了个身,本打算继续同那梦里使者好好闲聊一番,不料星染竟又爬起来,不依不饶道:“醒醒呀师傅,你不是同徒弟说,若是书里有甚么地方瞧不懂便来找你么?如今徒弟来了,你却不理人,这是个什么道理?”
书夷气得再翻身,愤愤地将她望着:“为师同你讲的那是白天来找我,哪个让你这么乌漆抹黑的时刻跑过来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星染置若罔闻,只管亮着一双眼睛喜道:“师傅师傅啊,徒儿在这书里头有重大发现,你可得起来好好瞧瞧,不瞧要后悔大半生!”说完就将床头那冥镜灯嘭的点燃,蓝幽幽的光一亮起,便将手里书本翻到做了记号的那页。
书夷听她这般一说,便以为她是瞧见了某种捉弄人的古怪法子,索性双眼一闭,继续睡觉。这实则怪不得书夷,星染打记事起便在他手底下学字念诗,真真是像他说的那般,人群里星染眼神一动,他便能猜到这丫头脑子里再想甚。眼下她这般异常兴奋,书夷能想到的,也便只有那些个事儿了。
谁知星染一瞧他竟倒头便睡,连忙伸手去拍他的脸,边拍边道:“师傅快瞧,徒儿要来问你的便是这昆仑天机镜了,快睁眼瞧瞧啊!这,这甚么通明返昔是怎的个意思?”
深夜里,一轮明月高高挂起,只听得水边竹屋中一阵响亮拍脸声不绝于耳,当真令人甚是惆怅担忧。
不多时,书夷便披着一件薄衫同星染在桌边端坐,只见他一脸困怒交织,无奈对着爱徒又发不得脾气,只得耐着性子垂睫去瞧她指着的那处。
瞧了半晌,心里好似猛地被人塞进一只野兔,扑通扑通跳得慌,书夷将那话细细读上好些遍,困意也散去了,思索半晌,沉声道:“竟有这般宝物存在于世,我原以为自己博览群书早已知古通今,却还是太过自大了,神仙之物委实不是我这般小妖能够尽数知晓的。”
星染听了自己师傅这番话也觉着感慨颇深,连连点头,师徒二人在灯下你来我往,从创世之说聊到涿鹿之战,又从百万年前女娲补天遗留的补天石扯到仙魔纷争的几大神器,可谓愈聊愈欢。
到头来,星染听见耳朵里回响那几声“神剑”、“后羿弓”等事物,觉着不大对,这才将书夷摇了摇:“师傅师傅,咱们讲偏了,徒儿问你的问题还未解开呢。”
书夷歪头思索半晌,也觉着自己似乎与徒弟扯得过了,这才揉了揉一双眼睛,盯着书本蹙眉道:“唔,方才你问的可是这‘通明返昔’?这话当真好理解,通明返昔本不是一词,而是四字,你得将它拆开来解才是。通,乃抵达之意,明便是明日明年,返则是返回,昔嘛,更好说了,往昔。这四字凑在一块儿的意思便是……”
他话还未说完,后头随话思索的星染便缓缓道:“四字凑在一块儿,便是可抵达未来,亦可返回往昔之日?”
书夷响指一划:“聪明。”
这话一出,星染便像是打了胜仗的小兵一般欢快,当即跃起来欢呼几声,而后又坐下去一把抱住书夷的脖子道:“这可真是太妙了,甚么复生之法也不用去苦苦寻求,我只得找到这天机镜便可返回到那日,阻止薄幸掉入迷境便可啦!”
书夷却奇道:“薄幸是何人?你做什么要去阻止他掉入迷境?”
星染见话已出口,也懒得再加以掩瞒,便将这些天的事儿通通告诉书夷,说着说着,语气里就变得满是自责。书夷听完,沉吟片刻,而后抬眸望着星染的眼睛道:“徒儿,你眼下的打算若真要施行起来,可并非儿戏。这书上也讲了,天机镜乃女娲所造,后来流落到昆仑西王母手中,还被窃了,你可从何去找?”
“这……”星染保持勾着书夷脖子的姿势不动,一脸茫然。她方才着实是一时冲动才说出那话,心里想着若能回到人界那日,说不定便能阻止薄幸落入那迷境里,也不会中毒身亡,但她万万没想到书夷说的那些。是了,书上也说天机镜早就被窃,放到今日说不定早就过去千万年,找也没处找。
见星染的神情转眼间低落,书夷在心里笑,这丫头过了这样多个年头还是这般性格,遇事冲动,受挫折时便会情绪低落,得过许多许多时候才能想到后头该怎样做,几千年了居然丝毫未变。
“你这丫头,为何这般容易灰心呢?”他将星染的手臂从脖颈上拿下,将她手掌轻轻握住:“方才我也就随口说说担忧之处,你便退缩了,若将来你真去寻找天机镜,途中遇到甚么挫折困难的,还不哭鼻子跑回家啊。”
星染眨眨眼,叹气道:“眼下天机镜都不见行踪了,哪来甚么寻找一说?唉,我还是回去小睡一会儿,明日看还能不能在这书上找到些别的法宝。”刚要起身离去,袖子便被书夷给抓住了。
“先别急。”房里蓝荧荧的灯光之中,书夷笑得略显神秘:“你回去睡一觉罢,待明日为师亲自去找你,与你同去熏池神那儿问清楚便是。”
“熏池神?!”星染很是惊讶,疑惑不解道:“师傅,那熏池神可是黄帝的……那样大的神,咱们能亲自见着么?上次他大寿我也不过同爹爹一块儿,老远老远瞧了他几眼,只看见衣袂随风,紫发飞扬,倒是一道美景。”
书夷将手边的灯台执着,将窗户给关了起来,唇边若有似无的一抹笑意,而后坐在床边望着星染:“为师要休息了,你快些回去,照我说的做便是。一个小孩子家家,莫要想那样多的东西罢。”说完就吹灯躺下了,将灯放在窗台上。
他都做得这样明白了,星染也不好再逗留,只得闷闷甩出一句“徒儿告辞”,便也打着瞌睡回家去了。
因她休息得极晚,所以这回也算是沉沉地睡了一回,直到第二日正午时分,星染才觉着光线刺眼,从梦里纠结挣扎着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瞧见书夷手里握着卷竹简,正将窗户边的珠帘撩开。
“唔……师傅。”她在床上打了个滚,用薄毯将自己给裹起来:“甚么时候了?阳光竟这般刺眼。”
书夷侧过脸瞧她一眼,笑道:“方才我来时,你家中午饭都食过了,好在小染你有些修为也不怕饿,这便同我一块儿去熏池府上罢。”
星染满脸黑线:“竟有这样晚了……好吧好吧,空着肚子也没甚,就是怕走不动步,师傅你等会儿背我去好了。”
书夷听罢,轻声笑了笑,出房去了。
记不得是哪位仁兄说过,当师傅的男子皆爱宠着女弟子,每每当做女儿或妹子一般来宠爱。眼下书夷背着星染,头脑里便尽是那位仁兄的话。星染在他背上好生悠然自得,抬手抽了旁边池塘的清水,用法术捏成折扇的模样,挡在书夷头顶,美名其曰遮太阳。
书夷未回头,虽见不到爱徒的神色,但想必也是满脸笑意,还是坏笑。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道:“在为师跟前无需玩这些个小把戏,若真想替我遮太阳便弄个伞来,你凝一汪子水在为师头上算甚么回事?水能遮阳么?”
星染撇嘴,又笑道:“我怕你累嘛师傅,哈哈哈。”两人在路上斗几句嘴,熏风吹拂,很是逍遥悠闲。
这敖岸之境算不得太大,星染家离那熏池神居住的紫滕宫也就隔了一片树林子,虽说林子大了点,但闲扯几句或小打小闹一会儿也是很快就到的。
到地方时,星染只瞧见书夷从怀里掏出一块圆形小牌牌,瞧着不知是铁做的还是铜做的,在守门神将面前那么一晃,他们便齐齐不说话了,任她二人大摇大摆进去。
上回来时,紫滕宫人山人海好不热闹,星染便觉着那上神居住之所怎能弄得像人间府邸,丁点儿仙气都没有。然这次她挽了书夷的手进来,放眼望去竟是一片腾腾仙云,锦缎般绕着宫殿楼阁打转儿,时而浅紫,时而桃红,好不炫目迷人。
星染抱着书夷手臂道:“师傅,熏池神不亏是黄帝麾下,品味好生独特贵气啊。”
书夷略有些漫不经心,四下里扫一圈,领着她往一处花园走去:“他这还算是低调,你若是去了昆仑天界便不会这样觉着,那些个上神可都是招摇得很,出去赏个花还得跟着乌压压一群侍女仙姑,头顶飞的尽是羽毛丰盈的仙鹤,可谓阵势浩大,更别说宫殿仙居一类的了。”
他声音低沉动听,语速缓慢,星染听在耳朵里就觉着是在讲故事一般,边听边想,脑子里一片仙霞灿灿的华美神界之景,听得她是满面羡慕。心道,将来修为够了,定是要混到天界去看一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