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正握着我的手，守在我的身边，苍白的脸，在我微笑的同时，浅笑回应。
    “昊天。”此刻，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动，让我想要流泪，可是，我依然笑了。
    我多想回到那段，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时光。。。。。。
    “想哭就哭。”他扶起我，这样说道。
    “可是。”我笑：“我哭不出来。”
    闻言，他皱眉。
    “不是说好了。”轻触着他的眉，我笑，却笑得心疼。“不再皱眉了吗？”
    他闭上眼，握住在他眉间的，我的手。
    昊天，你的掌心，好温暖，不像我，明明象征着光明，却是冷到骨髓的冰凉。
    他的另一只手，抚上我的脸颊，再次皱眉。
    原来，我们表达悲伤的方式，如此特别。
    “痛吗？”他的手，微微颤抖。
    闭上眼，我摇头：“一点也不痛。”痛，好痛，却是为你而痛。我可以想象，你当时的愤怒与绝望。在我云淡风轻的轻言生死后，又再度将你，推入了绝望的深渊。
    昊天，其实我要谢谢你，若不是你打醒了我，恐怕，我早就已经放弃了。
    “骗人。”我的手，到现在都还在痛，你又如何能不痛了？那一巴掌，我可是没有半点留情呀！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若不是这样，我如何找回自己。
    “不如。”我笑，提议道：“你再来一次试试。”用你的悲伤，打掉我的软弱，让我们，都不再绝望。
    “好。”凝眸深望，他也笑，高高的扬起了刚才，还在我脸颊的手。
    我笑，依旧。
    他的手，迅速的打下，在我的面前，形成了短促的风。而我，却在这一刻，靠在了他的肩膀，他的左手，正揽着我的头，我的发，缠绕了他的指尖。
    “昊天。”靠在他的肩头，轻轻问道：“你绝望了吗？”我好想在你的怀抱，放声哭泣，却发现，我又失去了流泪的能力。
    “是。”听到他的回答，我笑了，合上了双眸，淡淡的说了一句：“我也是。”我绝望，因为我厌倦了这样的悲伤。
    雪儿，作为神族，我没有资格拥抱心爱的女人；作为神族，我们都无法让对方幸福。
    昊天，你明明知道，你握着剑的手，无法拥抱我，却依然选择了保护我，而放弃拥有我，这是不是，我们最痴最傻的地方了？
    “雪儿。”他突然唤道我的名，将我轻轻的推离了他的肩膀。“明日，我便会和大哥，去终结一切。”
    “好，我也去。”我们四个，从开始到最后，那些恨爱纠葛，已经羁绊了两千多年了，或许共死，是最幸福的结局。
    如若，缘兮未尽，来世，都不再为神。
    “你不能去。”他摇摇头，却是在此刻抛下了我。
    “为何？”平静的问道，再没有从前的愤怒。我们，在改变命运的同时，也改变了自己。
    “因为。”他淡淡的笑了起来，有一丝幸福，可更多的，却是哀伤。“你要做母亲了呀！”
    我愣住了，低下头，不敢相信的将手，覆在小腹。“母亲？”曾几何时，也是在这样的决战之前，我的生命里，也孕育着新的生命。
    “是。”他点点头，却是说了声：“对不起。”
    “为何抱歉？”我笑，在这样幸福的时刻，笑得绝望。
    他深深的凝视着我，这么近的距离，却有一种咫尺天涯的感伤。许久许久，才听到他低低的声音：“我不会回来了。”说出这句话，以为，需要很大的勇气。可，其实，并非如此了。
    弯起嘴角，我笑：“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回来了。。。。。。我知道。。。。。。因为，我是你的妻子呀！
    “孩子的名字。”他还未说完，就被我打断。“回来再告诉我。”
    他皱眉，我浅笑，这是我们表达悲伤的方式。
    “我想。”为了孩子，我会听你的话。所以，我会等你。“再见你一面。”
    “我会在开满曼珠沙华的冥河边。”我笑，轻吻上他的唇，将那句“等你”化为深吻。
    即便是永恒之殇，我也想再见你一面，再见你一面呀！
    静静的坐在冥河的岸边，坐在开满曼珠沙华的冥河岸边，履行我的承诺。
    被鲜血和死亡，所再度染红的曼珠沙华，因妖冶，而开得更加美丽。
    “姐姐。”想着她刚才，将碧霄交给我时的不舍与笑容，不禁淡淡一笑。“我好羡慕你。”无论如何，此刻，你陪在他的身边，作为神族，几千年来，你已经是最幸福的那个人了。
    取下系在腰际的金铃，那是他送给我的，新婚礼物，记载着我们所有过去的，回忆之铃。
    轻摇手中之铃，铃响清脆，声声悦耳，这是回忆之声，也是，他亘古的思念。
    铃响，响出芳华年少，那时的我们，笑得天真。
    轻摇，摇出前尘过往，闭上眼，依旧笑得灿烂。
    千年尽过，朱华散远，大梦初醒，却是永劫之殇。
    我们的故事，因为我手中的金铃，并不会因为，我们所有人的逝去，埋葬在时间的流逝里，那些曾今出现在故事里的人，都依然活在我手中的金铃里，直至亘古。
    鲜红的花瓣，好似承载着重物，无力的低垂了下来，从上面滑落的水滴，竟是触目惊心的血红，一滴，两滴，竟是越来越多，将染血的花朵，映得更加的妖冶。
    手中的金铃掉落，发出清脆的声响。右手捂着心口，痛苦的皱着眉头，再一次感觉，体内生命的流逝。
    “幽月。”此刻，我竟不知，她是痛苦，还是幸福。她是幽月，却又无法摆脱与若凝雪之间的联系，到最后，她依然还是要回到若凝雪的世界。而我，又如何了？她的身陨，同样的，也让我失去了孩子呀！
    “昊天。”我再一次，保不住孩子。“对不起。”
    源源涌进的光明之力，止得住疼痛，却止不住心痛，樱花的印记证明，我有永恒的资格——等待。
    蹲下身，想要拾起掉落的金铃，却发现，因我们而存在的奇迹，开始凋零。
    “好美了。”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的感叹，欣赏着花叶脱落的奇景。
    “冥昊天。”拾起地上的金铃，问道：“你不会回来了对吗？”我笑，却是笑出了眼泪。
    “你看。”拭去脸颊的眼泪，第一次，笑得妖魅。“我又会哭了呢。”终于，又可以回到那段，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时光了。
    其实，这样也好，因为，他答应过我，要回来见我。所以，在没有见到他之前，我会一直等下去，用我永恒的时间，等下去。
    “昊天。”淹没了的过往，那些悲伤的前尘，让人止不住的想要流泪。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他温暖的怀抱，宠溺的笑容；再也没有那样的声音，唤着我的名。
    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就这样，从我的灵魂里抽离，给我的心，再次判上了死刑。
    “我依然会等你。”扬起嘴角的那一刻，泪如天宫的星帘滑落，璀璨而美丽。那一颦一笑，纵使美丽依旧，却再也没有人，可以真正的拥有。
    手中的金铃轻响，好似他温柔的声音，轻轻的唤着我的名。
    “雪儿。”那一声轻唤，好轻，好轻，轻到温柔，比以往的任何时候，还要让我感动。
    不敢相信的抬起头，泪珠瞬间滑落，在发丝飞舞的风中转过头，在曼珠沙华中，他站在我的面前，朝着我微笑，轻轻的说道：“我回来了。”
    冥河的风，将我的长发吹起，迷蒙了我的视线。
    “昊天。。。。。。”念着他的名，千言万语，皆在此刻的凝眸对视中。
    “我回来了。”他笑，依旧是熟悉的温柔。“雪儿。”
    我回来，是因为，我也想再见你一面呀！
    “昊天。。。。。。”想要扑进他的怀里，为此刻的感动而放声哭泣，却发现，我早已无法拥抱他。
    当我的怀抱，穿过他身体的那一刻，有什么，在这一瞬间，支离破碎。
    “昊天。”跌入曼珠沙华的地面，手中的金铃再一次掉落，无法拾起。
    我笑，随后，又剧烈的咳了起来，捂着嘴的手，溢满了鲜血，再一次，将珠华染红。
    “原来。”看着手心的鲜红，我再度笑了起来。“如此呀！”
    昊天，即便这样，你也要回来，再见我一面吗？
    “雪儿。”心疼的伸出手，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却想起，他已经没有那样的资格。
    “我知道。”我淡淡的笑，背对着他，朝着眼前的曼珠沙华，绽放绝美。“在曼珠沙华凋零的那一刻起，我便已经知道。”
    擦掉嘴角的血迹，慢慢的站起身，耳边传来他低低的抱歉声：“对不起，我失约了。”
    “没有。”转过身，抬起头，看着他苍白的脸庞，我笑，轻轻摇头：“你回来了不是。”
    “可我却带给了你。。。。。。”他皱眉，冥河的风，吹乱了我的发，却吹不起他的衣袂飘飘。“莫大的不幸。”
    “我们扯平了。”我笑，淡淡的说道。
    昊天，我才是你，最大的不幸呀！
    闻言，我们同时笑了起来，看似平静的画面，蕴藏着巨大的悲伤，歇斯底里也不足以形容。
    “孩子的名字，就叫惜雪吧。”他淡淡的笑道，履行着与我的承诺。“若是男孩，那便叫慕枫好了。”
    “好。”我笑，却没有告诉他，孩子，没有了。
    “雪儿。”他唤着我的名，万般不舍的注视着我，却也只是说出了这两个字，再不知，说些什么。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字片语，不够述说，却又没有，只字片语。
    “雪儿。”就在我以为，会这样一直凝视下去的时候，他突然淡淡的笑了起来，轻声的说了句：“再为我弹奏一曲吧。”
    “好。”我笑，银茫闪烁，指尖，已覆在了琴弦之上。
    那一日，我一舞为祭；今日，我便已曲相送，此曲一终，再不为谁，拨动琴弦。
    此时的琴音响起，带着凄美的离别之殇，述说着我们的前尘过往。
    曲未终，人已散；
    指已伤，弦未断。
    我们的故事，在这永劫之曲后，留在了金铃之中，直至亘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