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还是离开了司空府，离开了爹。碾尘也许很好吧，但终不是我喜欢的。娘，原谅我，我要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娘，我会回来看你的，在我找到自己的幸福后我就会带他来一起看您。”月光照耀下，娘的墓地显得如此的荒凉，纵使极尽奢侈，娘现在需要的也终不过是一尺见方的地方。我再次回头望了一眼娘的墓碑，爱妻司马白氏玉淑之墓，爱妻？！我轻叹一口气，娘终其一生想要的难道就是这两个字？我不明白，为什么娘身为江南第一淑女，却还是失去了爹的爱？
    离开了娘的墓地，站在没有人的街上，我不知道何去何从。“天干气躁，小心火烛”的叫喊声在这寒冷消寂的秋夜中显得格外的凄凉。天边渐渐变白了，城门吱的一声开了。望着泛白的天，我想到了虫二山庄，可是现在的虫二山庄于我来说就是一个伤心的地方，有了太多我和娘回忆的伤心地，又怎么是我能承受的。花园中的牡丹是娘的最爱。对了，牡丹！娘喜欢的是牡丹，洛阳的牡丹闻名于世，是娘一直希望去看的，可惜直到娘过世，都没有去洛阳看过牡丹，我想我应该完成娘的心愿，替娘去看看闻名于世的牡丹花。
    雇了辆马车，离开京城一直向南去，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了洛阳。
    秋意正凉，离牡丹开花的日子还有半年多，我租了间客栈，在洛阳住了下来。一日，闲来无事，我化了男装，来到洛阳最繁华的街道上找了间茶楼，问小二要了一壶龙井，坐在楼上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
    茶是绿色的，叶儿无奈地静卧在清泉之中，轻抿一口，清香滑过喉咙，向体内缓缓扩散。果然是好茶，我在心中暗暗赞道。
    天气渐渐暗了下来，茶也喝得差不多了。
    “小二，结账。”
    “来了，客官，一共是一两银子。”
    我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和几钱碎银子，问道：“街上怎么这么热闹啊？”
    “那是寒雪轩一年一度选花魁的日子，花魁可是才色双绝的倌人，要是我这辈子可以去一次寒雪轩，我真是死而无憾了。”那小二越说越开心，竟忘了招呼其他的客人，直到老板上来叫他。
    “寒雪轩？与虫二山庄的主居室重名，我倒要去看看。”我在心中寻思了一下，向店小二问了路，直往寒雪轩去了。
    “铜簧韵脆铿寒竹，新声慢奏移纤玉。眼色暗相钩，秋波横欲流。雨中深绣户，来便谐衷素。宴罢又成空，魂迷春梦中。”
    一进寒雪轩，一阵香气扑鼻而来。歌舞升平的寒雪轩人潮涌动，可是里面的男子有几个是没有妻室的呢？我叫来了老鸨，问道：“今天怎么这么多人来你们寒雪轩？”
    老鸨推笑道：“客官想必是初到洛阳吧？今天人之所以特别多是因为今天将诞生一年一度的花魁，全场的男人都会为她倾倒，她今天的身价可是会很高的。”
    我从怀中掏出了一叠银票说道：“今天不论谁是花魁，我都要见见。”
    老鸨望着那一大叠银票，笑得更加开心了。
    其实我并不知道花魁是怎样产生的。才艺双全么，倾国倾城么？比起这些娘与她们都有过之而不及，为什么娘遭到了爹的抛弃，而她们却在寒雪轩中受万人瞩目与宠爱？我想知道原因，而花魁，无疑是给我答案的最好人选。
    不多时，选出的花魁就来到了我的面前，那是一个高挑秀美的女子，飞云髻梳的高高，温婉柔和的黑发自然的垂在脑后，髻上只簪了支金簪，一对细溜的耳?垂至颈项，随轻盈的步履灵巧摆动，别有风姿。面容精美绝伦，两弯黛色的眉，笼着一对流转的秋波，完美的搭配，顾盼生辉。更令人叫绝的是小巧可爱的红唇，真如成熟的樱桃一般鲜艳诱人。淡淡倦倦的笑意，缠绵在嘴角，任何人都难以控制想吻一下的冲动。这世间罕有的绝色，惊艳绝伦。她的身姿是风舞的杨柳，藕色的绣袄和长裙作为包装，雅致清丽。
    这长相，真的很是像娘的，只是少了娘的一份华贵，多了一份清丽。我不禁称奇，在这烟花之地，竟然还有这样的女子。只见她盈盈一拜，朱唇轻启，“黛儿见过这位公子，敢问公子如何称呼？”我见尤怜，更何况那些男子。
    我忙起身扶她起来，没想到她竟然一闪身，巧妙的避过了我的搀扶。我假装没有注意到她的举动，说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知道你凭什么当上花魁，又凭什么让这么多的男子为你倾倒？”
    “我并无过人之处，若是说我的美貌或是才艺，不论这天下，但是小小的洛阳我便不敢称第一。你有没有听说荣亲王的莲妃，她的容貌和才艺尽在我之上，可是荣亲王还是喜欢我胜于她，为什么，你想知道原因么？只有你做了花魁你才知道啊，小妹妹。”
    小妹妹三个字，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将我震得全身颤栗。“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子？”
    抬头望去，她的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意，“你都不看城门上的告示的么？你的画像早已贴在了城门上，只要细细辨认，就会认出你的，司马小姐。”
    听了她的话，我的心头一震，脸色也随即变了。
    我担心地看着她。她喝了口茶，接着说道：“你的身价可真是高啊，黄金万两。不过，可惜的很，我对钱没什么兴趣了。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去告密的。”她顿了顿，又说道：“你要是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先出去了，荣王爷还等着我呢。”说罢，她就准备起身离开。
    “等等。”就在她开门准备出去的那一刹那，我叫住了她，“你能教我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女工针线，让我也成为花魁么？”
    “为什么？”她转过身问我道，“司空府的大小姐为什么要成为花魁？”
    “因为……”我顿了顿，“因为我不想成为被自己丈夫抛弃的女子。”似乎我听见了一阵叹息声，不过我想是自己听错了。
    “我可以教你，但是我有个条件，你必须装成穷人女子卖身青楼。”说罢她就径自离去，留下我一个人呆呆的立在那里。
    我想了一个晚上，终于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成为了寒雪轩中一个卖身的丫环，呆在了黛姐姐的身边。
    两年的时间很快过去了，我在这两年的时间里，学会我娘以前希望我学的一切，还有一点，就是如何抓住男人的心。两个人在一起不是因为相爱么？为什么我要用手段获得男人的心呢？我不解，可是娘的遭遇还有碾尘的背叛让我坚信手段比爱情更重要。
    “黛姐姐，你说世上真的有爱么？”我望着穿着大红嫁衣，头戴凤冠霞佩的黛姐姐。
    只见黛姐姐冷笑说道：“小丫头，难道你在寒雪轩两年多是白呆了，世上的男人有多少真心给你？荣王爷是要娶我回去了，可是难道他是真的爱我么？”她顿了顿，接着说道：“真爱，或许有吧，可惜我看到太多的虚情假意。而我这辈子也不会遇见什么真爱了。月儿，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真爱吧。”门外传来了炮竹的喧嚣声，接黛姐姐的花轿到了。“黛姐姐，吉时到了，快出去吧，别误了吉时。”我帮黛姐姐盖上了盖头，扶黛姐姐出门上了轿。
    门外炮竹的残屑在风中旋转着，初春的景色还是如此的消寂。望着这些，我不禁为黛姐姐担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