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铤而走险上城寄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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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佳言忙完,突然她低低地带着哭腔地”啊”了一声,至此就再没发出声音!我听到她怪异的叫声,连忙走过去看,问道:
“佳言,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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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言并没说话,只是死命地抓着我的手,我顺势一看,所有的毛孔都一子竖了起来,那个在不久前还不挺喊着我和佳言的那个人,他的眼眶都充分张开着,不但黑白分明,瞳孔也早已失去了收敛性,我不敢确定他是否已经死了,佳言怕,我也怕-------
这是我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接触到死亡,我觉得我的腿一阵阵发软发麻,在双重的恐怖之下,我拉起佳言就往外跑,想去叫医生,可身子就像在梦魇中似的,腾云驾雾,脚不点地,只看见在月光下一条条泛着白光的小道,在眼前兔起鹘落。
跑了一大段,我们俩突然都一下子挺住了,大半夜的乌七抹黑的一个人都不见---除了我和佳言,只是有的窗户里闪着微弱的亮光,我停下来恍惚可听见佳言她咻咻跑得累极的呼吸声。
我俩谁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不过三五分钟,在我俩看来却好似已经过了三五个钟点。我们觉得不行又外回跑,这一次,我们一停也没停,直奔到了医生那,可医生只是很冷漠地说明早自然会有人过来处理的。
病房里窗户没开,长久没开了,屋里闻见浓重的灰尘和那种肉体腐烂的酸味,就这样,我和佳言在病房里坐着等到了天亮。
天亮了以后,有经验的男杂役来处理后事时,佳言突然抓住我的手哭道:”水溶,水溶,我是不是个特不负责,没良心的看护?”我没法回答她的话,是或不是无法衡量,也早已没有了意义,事实就是像我俩这样自私的,无用的人又要若无其事的活下去了。
早上,我和佳言带着红肿的双眼去了火房,佳言穿着白袍子坐在地上胡乱又有些死命地劈着柴,我便用一块极小的肥皂洗那早已没了盖头的破黄铜锅子,手上油腻腻的。锅上的油垢,工役们用来煨汤,病人们用来洗脸。忙了好一阵子,终于吃上了一顿稀饭,很稀的红米饭,我一勺一勺的没什么感觉直往胃里面灌着,那红红的饭汁就像那伤口上淌着的血,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看见吃的佳言也始终板着脸,全无半点笑意。她再开口时我觉得她说话从来没有这么的艰涩迟缓,她低着头,只管扯着袍子角,狠命的扯着说道:
“水溶,我受不了了,真的,我决定明天到城里去给家里发封电报----我想他们已经忘了我,或是以为我死了----可我还活着,我还活着为什么没人来救我?”
我听后,心中一震,惊道:”你疯了,上次我们进城,那有多乱你不是没看见,交通都断了,你家人他们没法过来-----佳言别乱想了!”
“我不管,我总要告诉他们一下我还活着----。水溶,在这被吓死,作践死我宁愿死在外面!”
佳言的自我一下子膨胀起来。
“你不要天真了好不好,怎么想轰轰烈烈的死啊!这是后方医院才安全,出了这可不是你所能预料的了。不能孩子气了------“我劝道。
“我不管,你是朋友就别在再说了,你不去我还是会去的。”
这家伙是个冲动的人,没大脑,现在任性到了危险的时候又定会想活得不得了。
我便不再说话,也不生气,因为我明白这将近半个月的煎熬,虚空与绝望总让人把情况想的简单点,美好点,总认为还能攀住些踏实的东西,因此就会格外的想家。可到处在封锁,火车都停驶了,电报终究是我们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的手段而已!
尽管如此认为,可第二天天刚亮,我们拿了所有的家当便去寻求轰轰烈烈的死亡去了。
清早,太阳光隔着一层薄雾在你头上直刺,我们俩心里带着一心窝子的虚空上城去了!
因后方的救护站设在十分偏远的地区,那稀稀小道上大清早没个人影,虽已是七月,太阳光在大清早不是十分大。
走着走着,发现越来越不对,因为不远处传来很响的炮声,一炮一炮之间,将盛夏清晨仅留下的一层薄雾渐渐化开,在山洼子里,在小道上回荡,不久又发现好像四周都在响!
偶尔从反方向冒出来的人群都惊慌失措地喊“打上了,打上了”,我和佳言还继续往反方向走,那些流民仓皇的叫声唤醒了我们,明白过来就在这附近可能有军队已经进入了酣战的阶段,因为有流弹在身旁不停的飞过,尖溜溜一声长叫“吱呦呃呃呃呃--------”然后“嘣”的一声落地,那尖长的叫声撕裂了平静,也撕毁了我俩的神经。
“水溶-----”佳言低声叫我道,却没有再说下去。
身旁的小道是空旷的,心是空的,肚子也是空的,所以我们感受到的恐怖格外的强烈,我拉起佳言往直觉上安全的地方躲,不求别的只求能安全的退回去。可炮火却更加猛烈了,附近大概有射流弹的高射炮已经成了上空飞机所要注意的焦点。飞机在上空蝇蝇地盘旋着 “孜孜孜孜孜-------”像苍蝇似的来回的绕圈子,绕了一圈又一圈。 “孜孜---孜孜---”痛楚的只挫进人的心里面。佳言抱着我害怕地啜泣着,人仿佛进入了昏迷的状态,左右摇摆着,我只能反手拉紧她躲在一个小山丘后头。
“吱呦呃呃呃-------”一长尖声划过天际, “砰”削去了不远处那土堆的一大角,泥土,砂石在顷刻间哗啦啦地落下来。佳言突然怪叫一声,跳起身来,抓住我便没命地乱跑。一会,我回过神来楸住她问: “佳言,你上哪去?”
佳言抖声叫道: “那呆不了了,躲不了了,飞机发现了,我们被发现了-------我们去别处躲。”
我道: “你又疯了,那是流弹,冷静点,我们没被发现,人家的目标不是我俩,这样乱跑才送死!”
佳言却连连摇头: “水溶,是我任性,我不好,我自私,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不,你,你,---死不得!”说罢丝毫不理会我的反应就没命似的扯住我往她身后靠。
“佳言,你------”我想将她推开,正这当口,轰天震地一声巨响,眼前的整个世界仿佛一下子黑了下来,像一只巨大无比的大黑罩子,啪的一下铺天盖地地罩了下来,数不清的罗愁绮恨全给罩在里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