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 命 篇  回家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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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鼓其实并不大,在直径的两端各有一处手柄,手柄很宽,中间镂空,嵌着几个小小的钵,轻轻一晃,便呛啷啷作响。
    怀沙在狼奴的钳制之下,不敢乱动,手腕轻抖,那钵发出脆生生的响声,在这个清泠的水潭边显得格外好听。
    节柟族做法,很少理会小钵的声音。为了保住所谓鼓声的纯净,有时还会用绳子把小钵固定住。
    狼奴嘲讽的看了一眼怀沙不断抖动的手腕,冷笑着说:“到底是娇生惯养的长公主,现在也知道怕了!”即便如此,仍然不敢大意。右手慢慢收拢着铁狼爪,左手去抓怀沙拿着定海鼓的右手。
    他全神贯注于怀沙,这里素来清净,对周围并没有用心。但是就在快抓住怀沙手的时候,天生的警觉骤然提醒他——有危险!
    侧身一闪,眼睛那么一眨的功夫,怀沙已经生生的从铁爪下逃离出来,远远的飘开。脖子上五个细长鲜红的血沟在快速的扩大!
    狼奴惊骇的闪开,才发现一个银色的身影正从他的身后撞来,却跌跌撞撞不像是功夫很好的样子。
    “范大人?”狼奴危险的眯起眼睛,看看“范梁”,又看看怀沙,说道:“这就是你们的‘英雄救美’?”
    怀沙没想到“范梁”会冲过来,略微有些吃惊,看他步履不稳的跌倒在地,却不敢去扶。只招呼孔伯过来扶起,对狼奴道:“你既自诩言而无信,我自然也没什么好遵守的。”呛啷啷,手中定海鼓却是不停。
    “你没事吧?”待孔伯扶起“范梁”,“范梁”却扭过头来问怀沙。怀沙摸摸脖子,一手的鲜红。
    “嗤啦!”“范梁”撕下锦袍一角,走过来,为怀沙简单的包扎了,又默默的退到一边。
    怀沙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继续注视着狼奴的一举一动。当初不是要黄龙黑豹看住他么?现在只希望最后分离魂魄的时候,自己的双身因为更契合,而比他们先入海眼。
    其他的——已经顾不上了。
    狼奴眉头紧蹙,盯着怀沙手里颤动的鼓,难道不是害怕?这个钵声有什么用处?
    不管了!狼奴突然眼露凶光,方才易怀沙几乎要将他置于死地,自己若不废了她,怕是很难得手!
    拿定主意,扳动机关,原本张开的狼爪猛的缩回成一个圆球,霍霍挥舞着砸向怀沙。
    孔伯倒吸一口冷气,失声惊叫:“遭了,他要废了小姐的手足!”
    “范梁”却好像没看见似的,盯着清水潭不动。诺郎左右看看,又急又气,忍不住上前要推“范梁”。
    那边狼奴和怀沙已经战在一起,风声大作,卷动地上的落叶。清脆的钵声,一刻不停的保持着某个频率响动着。
    诺郎呆呆的看着脚下的大地,方才不过是在水边的堤岸,此时竟然平步升高,已经高出水潭三尺有余。而狼奴在与怀沙的缠斗间,竟然始终在水潭边上!平静的潭水像开了锅似的,终于沸腾了!
    狼奴终于明白,怀沙手里的小钵是做什么用的:那是召集鲛族的号令!这才是定海鼓真正的用处!
    “易怀沙,你使诈!”狼奴愤怒的高喊着,沸腾的潭水泛着惨白的浪花,大朵大朵的打在他的脸上、身上。巨大的压力仿佛海水倒灌而来,狼奴不得不踉跄着后退。即使如此,泛红的双眼依然不屈不挠的盯着易怀沙,好像随时准备冲过去撕烂她!
    怀沙依然静立在水中。乌黑的长发被打成一绺一绺的,在狂怒的水中四散飞扬着,玄色的衣衫紧紧的贴在身上,仿佛一把薄薄的玄铁宝剑,迎面劈开潭水。玉臂高擎,定海鼓在她手上发出摄魂夺魄的声音。听见狼奴的怒吼,怀沙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便凝神注视着潭面。
    这世上各有所求,你一厢情愿的认定我所求与你相同,疏于防范,着了道儿,只能算你道行不够!
    隔着越起越厚的水帘,峭壁边那个银色和紫色相间的人影映入眼中,原本完整的人形被曲折的水雾分割的支离破碎,可是为什么还能看见他的笑容呢?
    对不起,世都;对不起,范梁!我只能对鲛族负责!
    轰隆隆的雷声从大地深处传来,沸腾的湖水翻出惨白的泡沫。除了孔伯三人站立的小岛,水潭四周的地面不停的扩大着抖动着。狼奴和岸上其他的人站立不稳的跌倒在地,剧烈的动荡让这块土地像在巨大的簸箕中,根本立不起来。
    慢慢的,从水里浮出一个又一个木然的脸孔,凭空凌虚立在水潭的上空。
    诺郎下意识的要抓住孔伯,却发现孔伯已经双目紧闭,僵立在那里。从水潭升起的诸人中,赫然有孔伯,还有墨鲛!
    “范梁”拦住他道:“这是鲛人的灵魂。这里面除了怀沙,所有的鲛人都是灵魂。当定海珠升起的时候,愿意回到大海的鲛人会进入大海,抛弃人世的身体,重新获得鲛人的原形。而留在人世的鲛人灵魂会返回本尊,忘记今天的一切,从此不再具有鲛人的特征。”
    “孔伯是鲛人!”诺郎惊呼,随即抓住“范梁”的衣袖问道:“那——那,小姐——”
    “她是守护者。”“范梁”注视着怀沙的举动,脚下慢慢的移动着。
    “呀!墨骑,墨骑怎么办?”诺郎又想起一个问题,丝毫没有觉察“范梁”的异常。
    “范梁”看了他一眼,说道:“现在的墨骑早就不如当初的精纯。南阳城外和西泽兽队的死战之后,所剩之人几乎寥寥无几。为了保证墨骑的数量,阻止因为自然繁衍而导致的质量下滑,所有的这些墨骑都是在鲛园里繁衍出来的。他们根本就没有灵魂!”
    “什么是鲛园?”
    “就像鲛马有自己的牧场,鲛园是繁衍鲛人的牧场。鲛人被迫与俘虏来的人类女子强行交配,生下的小鲛人从小被各种汤药浸泡,接受战士般的训练,他们是另一种野兽。”
    “啊!那、那太子和小姐知道么?”
    “怎么不知道!”“范梁”不耐烦的说,“不过,因为再也找不到有灵魂的强壮鲛人,所以鲛园已经不存在了。你看潭里的,大部分都是老者,个别年轻的,怕也是东躲西藏的漏网之鱼!”
    “啊!”诺郎唏嘘着,再看潭里只有半截身子的灵魂,颓然的坐倒,掩面哭泣:“小姐和孔伯都要走了么?你们都要走了吗?呜呜呜~~~~”
    随着钵声逐渐高昂,潭水翻滚起来。地面已经平静,潭水扩大了将近十倍,但是强劲的水幕把狼奴掀翻在地,隔离在外。怀沙慢慢的站起来,高高的举起定海鼓,一下一下的敲击起来。
    与草原上不同是,随着定海鼓出现的水柱漩涡本来应当出现在怀沙的面前,可是在这里,却在怀沙的脚下,潭水慢慢打起了漩涡。漩涡带起了水柱,托起立在当间的怀沙,立在半空,如圣女凛然不可侵犯!
    随着鼓点的进行,从托起怀沙的水柱中升起一道蒙蒙的水雾,完全裹住了她。
    这时,怀沙腾出左手,虚空一弹,一道水柱像一条细细的蟠龙,回旋着向“范梁”飞过来。范梁向后猛退,却被身后的岩壁挡住,眼看着那水柱结成水壁,把自己和外界隔绝起来。
    那边怀沙看到这里,仿佛终于放心一把,微一颌首。双手同时虚空捧起,就像狼奴以前看的过的那样,将定海珠从水中召唤出来!但是,这一次,珠子的正中心立着双目微闭的易怀沙!原本四散飞舞的墨黑长发渐渐安静下来,柔顺的披在肩上,全身发出珍珠般的柔和光泽。如果不是一下一下击鼓的动作,每个人都以为怀沙已经被凝固在定海珠中!
    “原来如此!”狼奴自言自语,胸前的白色狼牙不经意的闪了一下白光。
    难怪别的种族拿到定海珠会毫无用处,因为定海珠少了灵魂!现在,怀沙就是定海珠,定海珠就是怀沙!
    定海珠的力量通过它的灵魂施予祈求的人!
    清朗的声音蓦然响起:“鲛人们,听从护国元帅的召唤,请圣女带去我的祝福。现在,我将解开你们身上的诅咒,还尔等自由。并予尔等选择之机。”
    水幕中的鲛人好像大梦初醒,个个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鲛族族长苍老的面庞泛起淡淡的红晕,第一个跪地谢恩。这些半身的灵魂匍匐在潭面上,好像那里就是他们神圣的殿堂。
    “凡愿意留下的请站起来。”鲛人一阵骚动。
    诺郎止住哭泣,睁大眼睛看着潭面——
    慢慢的,稀稀疏疏几个人站了起来。最先站起来的就是墨鲛,孔伯紧跟其后!诺郎大大的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定海鼓的声音渐渐紧凑起来,那些站起来的人慢慢的消失了影象。诺郎正在惊讶,身边嗵的一声,孔伯已经摔倒在地。
    “孔伯——”
    “别动他!”隔着水界,“范梁”阻止他,“让他休息一下。”
    诺郎毫无主意,只能讷讷的站起来。
    水潭里慢慢卷起一个巨大的漩涡。和怀沙的不同,那漩涡是向下旋转,渐渐掏出一个三丈面宽的水洞。那些半身灵魂在水洞边不停的旋转着,越接近中心越能看清长出来的巨大鲛尾,待到了中心,便倏的一下不见了。
    持续了大约一刻钟,所有的半身灵魂都已各得其所。围绕怀沙的水雾渐渐散去,水柱慢慢落地。水洞早已消失,水幕越降越低,融进潭水中。而清水潭已经变成一个大湖,依然剧烈的翻滚着,咕嘟咕嘟的冒着令人恐惧的巨大水泡。
    一股咸惺味儿扑鼻而来!
    不好!狼奴本能的窜起来,三两下跳到高台上,和诺郎“范梁”并肩而立,“海水要倒灌了!”
    正在这时,狼奴胸口的白牙突然自动窜了起来,噗的一声扎破水雾,“范梁”只觉得身上一轻,“哗啦”,束缚他的水壁已经完全化掉!
    “小姐!”诺郎惊呼一声。那边,怀沙猛地抛出手中的定海鼓,随着飞身跃起。鼓在潭面上迅速变大,托着怀沙迅速向潭心移动。
    狼奴突然觉得身边有动静,刚一回头,就看到一个银紫色的人影,唰的投入水潭中!
    “范大人!”诺郎也看到了。这时“范梁”已经冲了进去,和怀沙擦身而过。
    怀沙大吃一惊,伸手要推,那“范梁”却仿佛知道似的,空中旋身躲开。反手一掌,竟是要把怀沙击开。怀沙苦笑一下,张开双臂,牢牢的抱住“范梁”落进海眼里……
    “小姐……”凄厉的喊声响彻湖潭,水面慢慢平静下来。潭水如退潮一般渐渐消退,露出岸边的碧草青青。狼奴趴在地上,茫然的回头看着湖水,良久,才不甘心的恨恨捶地。
    就这么结束了吗?绝对不可能!
    下面有两个双身人,总有一对要回来!狼奴抬起头,眼中闪着幽幽的绿光。他想起大祭司的话:王,我们的咒语只有鲛族圣女可以破。要想真正控制狼队,必须得到鲛族圣女!
    也许,那两个混蛋小子真的可以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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