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凤城·初舞 第16章 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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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薄西山的时候,站在条数丈宽的河流前,某双扒拉着手里的地图,再次想挠墙,因为,他雄赳赳气昂昂的的历练之路,断了。
实在不能怪落成双初来乍到,委实他师父的地图太磕碜人。
落成双面对着溪水滔滔,抬起手里的地图比了又比,也没比出这条波浪宽的大河,是地图里哪条线。
临凤镇离北殷实在遥远,要不然落成双也不会接落生花的所谓地图,这下好了,这刚离开临凤镇还没一下午呢,他就直接走河里了。
“师父,你老人家的地图,难道是用茅坑里擦腚的树枝画的?我一直都知道,不能相信你……”放弃从地图上看出花的打算,落成双对天长叹把地图扔进了河里。
眼看天色已晚,再不找地住宿,他就得夜宿深山了。
放眼四周,只有河流淙淙,群山莽莽,连个鬼影都没有,不由抖了抖,甩开膀子顺着河流往下游走去。
常识里,顺着河流必有人家,运气好的话,天黑前或许能走到城镇,那就更好了。
事实证明,落成双的常识,比他师父的地图有用。
顺着河岸,绕了几个弯又几个弯,终于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河流在一个急转弯之后,眼前豁然开朗,不远处,一个小小码头出现在眼前。
连接码头的,是从深林深处延伸而至的土路,想必是与城镇相连的。
码头很小,湿漉漉的青石长满了青苔,人迹罕至的样子,却有一条小船横在河水中,船中还有两个不算旧的竹椅,想见得,白日应该是有人渡河的。
极目码头对面,悠然一条木板桥,直深入幽深的丛林中,不见归处。
黑暗很快笼罩了幽寂的小渡口,落成双在走小路去城镇,和等明早渡河之间,选择了第二个。
因为按照方向,过河才是往北方去,而且,他担心二两银子不够住客栈,好吧,就算够了,他也得留着买鞋穿。
既然怎么地都得野外住宿,那就没必要走回头路。
捡了堆枯枝干草,用打火石点燃了火堆,落成双盘腿坐到干草上,这大冬天的,野外露宿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火光映在脸上,暖融融的,耳边溪水依然淙淙,黑暗里,身后群山中各类鸟枭啼凄厉,种种动物吼啸起伏,怪瘆人的。
啃了口自备米干,落成双对火长叹,往后一个月,难道自己依然要与山为舞?
为了自己将来能顺利成为威武的小道士,要不要明儿就策划下,打个劫?
也许,现在就可以策划了!
因为,幽寂的夜里,耳边居然隐约传来车轮轱辘,和轻微的脚步声。
声音是从土路那边传来的,距此应该不足三百米,这里又不是密林,若是习武之人,远远就会看到微弱的火光,落成双眼一眯,还是决定察而后动。
手里的米干还没啃完,脚步声和轱辘声,就到了身后。
“咦?真有人在。”声音不大,有点脆,是个少年的声音。
既然有人出声,落成双就立即转头看过去,一个绿衣少年,站在一把轮椅边上,手还扶在轮椅把手上,轮椅上,端坐一个白衣男子,正用一双安静的眼,淡漠地看着他。
见落成双回头看他们,绿衣少年上前一步,抬手施礼,“这位船家见谅,公子有事耽误了时辰,幸好你没走,咱这就渡河。”
船家?落成双囧了一下,打住立刻拿刀打劫的想法,这二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自己的砍柴刀能不能打过人家绝对是个问题。
“船家?”因为落成双扭脸背对着火光,绿衣少年看不清他的表情,见他不动,再次有礼地喊了一声。
“干啥?”落成双粗声应,老子玉树临风的,哪里像船家了?
轮椅上的男子因为落成双的无礼,冷冷打量了几眼,漠然出声,“他不是船家。”
绿衣少年愣了下,再抬眼仔细端详了下落成双,见他虽然衣着简朴,但一双隐约光彩流动的眸,和一身内敛卓然的气势,却不是船家该有的。
少年年纪小,但见识却不低,暗自咂舌,带着歉意施礼,“小子有眼无珠,错认了大爷,见谅。”
“呃,没事。”落成双汗了一下,这孩子,咋这么有礼貌。
绿衣少年见落成双憨头憨脑的样子,不由抿嘴一笑,这人面目温润,眼神干净,应不是邪恶之人,但为了主子,自己也不得不防,还好,过了这条河,就有主子的人接应,自己就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了。
可如今天色已晚,定好的船家错过了时辰又不在,难道要在这里等一晚上?
“你去山下喊船家,今晚必须过河。”白衣公子嗓音很沉,却又明显有着无动于衷的冷漠。
“公子,这……”绿衣少年迟疑地看向白衣公子,他们这趟行程极度隐秘,任何意外都不允许发生。
“若你家主子肯等,我倒不在意多等几天。”白衣公子伸出修/长的手,自己推动轮椅,推到落成双眼前的火堆旁定住,看了眼落成双,又道:“这位壮士想必不介意在下借下火。”
“自然,请便。”落成双微笑点头,等会自己就可以搭个免费船了。
绿衣少年再看了一眼白衣公子和落成双,以白衣公子的修为,即便武功不足,但那身毒术却是独步天下。至于落成双,眉眼温润,更让人觉不出丝毫内力,少年立时也觉得没什么不妥,遂点头顺着来路快步离去。
剩下落成双和白衣公子相对而坐,两个都不是多话的人,一时静寂,只闻火花偶尔轻爆的声音。
落成双扔了两根树枝进火堆,然后就抬眼打量坐在轮椅上安静无比的男子。
这一打量,就让落成双不由感叹。
白衣男子虽说从一开始就一直面无表情,但那眉若刀裁,眸蕴星光的模样,在火光明灭间看去,却是无以伦比的秀美。
确实是秀美,不是女子那种娇柔的秀美,而是安静的,若云出岫的清奇秀丽。
更在秀美之外,那微微下拉的唇角,又挂着由内之外的冷漠,不但让过于秀美的面容有了男子的桀骜,又奇异地带着丝可怜兮兮的凄楚,让他整个人就有股子说不出的迷人味道。
唉,看了眼他白袍下仅露出的一双着白色长靴的双脚,脚还在,那就是腿残了,可惜,若不是与轮椅为伴,也该是位玉树临风的美男子。
“哼。”似乎觉出落成双打量的眼神,白衣公子深幽的眸光扫过来,唇角拉得更冷,带着警告低低哼了一声,他讨厌陌生人的眼光,因为那眼光,除了同情就是嘲笑。
“那个,”落成双知道身残的人,性格上多少就有些怪异,挠了挠脑袋,道:“待会儿你们能不能捎带我一程,我也要渡河。”
白衣公子抿着唇,冷冷瞥了他一眼,却不答话。
沉默是吧,沉默意思就是同意,落成双就点头微微笑,笑得那叫个老实。
一边开始翻腾起他的破包袱来,把那捆草药拿到一旁,又掏出干粮带拿出米干,嘴里就开始絮叨:“如此实在多谢公子了,要不是家里老小正等米下锅,我也不至于大晚上呆在这荒郊野外,听听这狼嚎得,吓死个人……公子你吃晚饭没有,我这里还有点米干,不吃啊?唉,要是明天到不了镇子,卖不掉药草,不但我吃不到米干,他们也就要饿死了,可怜我家小弟……”
嘀嘀咕咕的话头,让白衣公子眉宇间的烦躁越来越盛,若不是听到药草二字,那已经泛白的手掌估计就抽到某双脸上了。
“什么药草?”看了眼那堆乱七八糟的所谓药草,白衣公子声寒似冰。
他久居世外,若不是师父之命,他此生不会踏入红尘一步,而他性子冷漠,平生却唯有一好,对各类药草、毒物、奇花有不可抑制的狂热。
虽然眼前这一堆,卖相奇差无比,看上去不抱何希望,但凡事总有意外存在,时辰还早,看看也无妨,总好过听这家伙呱噪。
目的达成,落成双憨笑一下,低头打开那捆被他折腾地乱蓬蓬的草药,垂下的眼却闪了一道贼光,这小子轮椅一靠近,他就闻到那股子草药味,虽然很淡,但不妨碍他忽悠,果然,这不就上钩了。
打开捆药草的布条,落成双这次可不废话,他本就不是多话的人,直接拿出草药最里边捆着的一株带块茎的绿色植物。
植物叶子已经有些风干,叶子却依然青翠可喜,褐色的块茎只有巴掌大,无须,呈手指状,细细数过去,有九指之多。
临凤镇的三家药房,都没给他机会打开这布条,他也不在意,好东西是要识货之人据有的,就不信殷都那样的大城市会卖不出去!
看到那九指形状的块茎,晏白衣凄楚秀丽的一张脸,掩不住的激动起来,忍不住伸手接过来细细打量。
扒开青翠的叶子一数,叶子也是九片,再看中间顶端,果然端正三个血红色的果实,在火光的映照下,散发着魅惑人心的色泽。
镇定了下骤然沸腾的热血,晏白衣冷漠的语调不改,手却舍不得不放开那株奇草,九转天流火啊,传说中的珍品居然在一个一身褴褛的少年手里看到,这太——踏破铁鞋无觅处了!
“这九……这药草,长得虽然不错,但可惜已经风干,药效有点打折扣……你想卖多少银钱?”面对自己求之不得的奇草,晏白衣也忍不住自私了一回。
什么九啊十的,什么奇草啊珍品了,他落成双不知道啊!
这草除了头顶三颗小红珠长得好看点,采这破草还划破了他手肋之外,他没觉得这草有个啥好。
而且,那本据说是绝世孤本的‘妙手毒义’里没有记载不说,更传说十项全能的落花生大师,也没说个一二三出来。
再说了,就算真是好草,既然那沟沟里能出一棵,就能出第二棵,第三棵,无数棵。
于是,落成双坚决认为,管他九啊十的,能卖钱就是好草!
杏眼一眯,伸出两根手指,在晏白衣眼前晃了晃,想整的神秘点,先多要点,二十两,然后讲讲价,起码给十两,对吧。
他还没开口说他的二十两呢,晏白衣就嗓音微紧出口道:“二百两?倒是不贵,不过我身上只有一百五十两银票和点碎银……”
一百五十两!还啰嗦个啥,落成双直接拍板大喊一声:“成交。”
于是银货两讫,各大欢喜,各自偷笑。
只是,话说这事,到最后,到底是谁忽悠了谁?
不管咋说,反正某双是高兴得很,一百五十两银子,够他买无数布鞋了,还有十几两碎银呢,足够他吃香的喝辣的一直到殷都。
而晏白衣,虽然把所有家当都给了落成双,但在他认为,这是他一生中最自私,最卑/鄙,最占便宜,也最值得他一生记忆的一次相识。
这是晏白衣与落成双相识的最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