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天机  ChapterⅢ 麒麟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9138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嗡……”
    手机的震动声在耳边响起,他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然后伸手摸索着手机的位置。
    “喂……”
    明显不悦的语气充斥着严重的起床气,凡是熟知他性格的人都不会选择在早上打扰他。他翻了个身却发现身旁的被褥一片冰冷,顿时间眉头一皱清醒了过来。
    该死!这家伙大清早上又跑哪去了?!
    【“……小臣……你还记得我吗?……”】
    电话那边传来男子低沉的声音,在机械声的过滤后掺杂着几分陌生和熟悉。温度瞬间沉淀下来,寂静的空气里传来鸟儿的哀鸣。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心跳声在脑海里轰鸣作响,然后怒火夹杂着恨意掀起惊涛骇浪。
    “没想到解先生这么多年了,居然还记得晚辈啊……”
    【“小臣……”】
    “只是不知道解先生突然出现……是为了什么呢……”
    大脑里嘈杂得就像喧嚣的市场,心跳声轰鸣着乱做一团,他听着自己沉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就好像有着另一个他在冷眼旁观这场闹剧。
    “解先生,”背靠在床背上,他抬手盖住自己的眼睛,“您恐怕还不知道解家这些年出了什么事吧……”
    “这解家……已经不是当年的解家了……”
    “当年您一走,解二爷就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崽子做掉了,那时候连个管事的都没有,若不是几个老古董临时抓了个后生娃娃回来,解家可是跟无头苍蝇似的乱成一团呢!”
    以至于当年他才十来岁就被迫继承解家,在狼群里撕咬着爬上来。如果不是因为解连环的失踪,那时候他应该和小邪安安静静地呆在吴家祖宅,又怎么会害得小邪被吴三省那个老狐狸拐跑,回来时变得冷漠寡言。
    电话里传来轻声的叹婉,他却懒得去斟酌那些叹息的怅然。他只想知道十年前这家伙为什么消失在了西沙的海底,以及现在又是为了什么回来?
    【“当年那件事确实是我的错……”】
    “那麻烦解先生带着您的愧疚游回海底去,解家不欢迎您。”
    【“小臣……”男人在电话那边愣了一下,然后隐晦地笑了笑,“看来解家当家的位置,这么多年倒是培养了你不少气势啊……”】
    他有些讽刺地轻佻唇角,愉悦的语气里有些阴狠的味道。
    “解先生,小臣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会跟您哭闹的孩子了……”
    【“呵呵,我知道……这些年小臣证明得还少吗?无论是早些年的内鬼,还是前几日处理了那个鲁莽的年轻人,小臣都让我刮目相看呢!”
    男人在电话那端轻声地说道,
    “只是我想告诉你的不是这些……”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压低了声音呓语般地低笑道,
    “小臣……我解连环回来了,势必要让吴家付出代价。”】
    ChapterⅢ    麒麟
    小三爷看我的眼神一直都很警惕呢,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不告诉我?那我自己来猜猜好了……
    嗯……小三爷该不会认为“笑得很漂亮的人都是坏人吧”!
    啊!这个表情!我猜中了啊……
    ……不过……真是小孩子的想法呢,
    如果这样想的话,难不成是因为小三爷曾经遇到过什么坏人吧?
    而那个坏人……偏偏又是笑得很漂亮的人……
    小金杯在小心翼翼地挤进一个小胡同时才熄了火,我背靠在车座上叹了口气,指尖在方向盘上不紧不慢地敲着拍子。车窗外灰蒙蒙的一片,看起来就像要下雨一样。我斜眼瞅了一下车上的电子钟,上面正显示着:
    7:02
    要不说长年倒斗的人精神就是好,老狐狸大清早5点钟的一通电话差点把我闹出心脏病来。一声接着一声跟催魂似的,扰得小花当下眉头就皱了起来。要知道我怎么样不要紧,那解小九爷起床气一闹起来,还不得拆了我的破屋子?
    打了个哈气在心里腹议了两句,我向下缩了缩窝进大衣里。老狐狸在电话里胡诌八扯了半天,只为了让我来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破地儿,等见了面可得好好刮他一层油水。
    要知道我三叔这人手里虽没什么“上古神器”,龙脊背却也是拿得出手的。自从我继承了爷爷的遗产后可被带着见了不少明器,却没有几个比得上老狐狸那几样宝贝。
    而且听说那老狐狸前些日子又倒了个斗,只怕又挖出了什么稀罕玩意儿吧!
    比起自家老爹吴一穷,我自小最熟悉的却是两个叔字辈的。二叔那张冷脸我至今都记得,想当年因为和小花出去玩而迷了路,最后被找到时他可没给我什么好脸色看,最后更是背着老爷子把我在小黑屋里关了三天,给我留下了不小的心里阴影。而三叔自从被逐出家门后更是有事没事就上仙霞串串门,打着爷爷笔记的主意带我认识各路古董文物,想不熟悉都难。
    只可惜小时候的事我大多记不清了,现在只剩个朦朦胧胧的印象,二叔说这是当年绑架的后遗症,只怕这辈子都好不了。怪也怪老吴家经年树大招风,战国帛书事件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以至于到我们这辈儿才遭了报应。
    只可惜当年所有参与那件事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唯一剩下的几个也都噤若寒蝉,隐姓埋名不知道躲到哪个山沟沟去了。二叔在那次后彻底将我丢进深山老林,禁止再回祖宅,更别说允许我调查那件事了。而三叔也在那之后彻底与吴家决裂,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倒斗这条不归路。
    只是我直到现在都不明白,以我三叔当年瞎掰的功夫,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折腾出这场闹剧?那些年他明里暗里折腾那么多事不都搪塞过去了?怎么就这次非要同家里闹僵,害得爷爷将他逐出家门。
    不过当年那场绑架,比起同样被绑了的小花,我算是好的多了。
    当年小花被人找到时已经重度昏迷,整个人像是破布娃娃似的倒在血泊里,身上满是血迹看不出一丝本来的颜色。后来潘子曾笑着说,他们为了将被小花死死护在怀里的我抠出来,可是废了好一番力气。
    只是那之后,小花就忘了绑架案里发生的所有事。我直到现在还记得当年再见到他时的场景,穿着一身病号服的少年浑身扎满了绷带,在清晨冰冷的阳光里木然地回头。
    那种场景,我此生不想再见到第二次。
    三叔说那是选择性失忆,只怕小花是看到了什么他接受不了的事情。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让平日里意气风发的小花变得萎靡不振,只听三叔说肇事者死得很惨,却没有人再愿意提起。在那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里老痒都是疯疯癫癫的,听人说他被找到时正锁在一个密闭的木箱里,瞳孔放大神志不清,就好像疯了一样。在疗养院的那段时间他平日里谁都不理,只有见了我才会喊上两句,但是我却宁肯他什么都不说。
    因为他只会不断地重复。
    “小邪,快跑!快点跑!”
    “解雨臣!带他走,带他走啊!”
    嘶哑的嗓音就像老旧的留声机,声嘶力竭。
    不过说到老痒,这家伙自从当年回北京后就人间蒸发了,至今都杳无音讯,谁知到他是死是活?
    口袋突然“嗡”地震动起来,思绪被瞬间惊醒然后猛地扯回现实。我掏出手机一看来电,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大清早三叔的一通电话已经惹怒了花姑娘,我前后思忖了半天终于蹑手蹑脚地窜出了门。这下可好了,花姑娘如今睡醒了兴师问罪来了,我要怎么解释作为抱枕的自己中途旷工的事实?
    解二爷解连环前些年失踪的时候解家就把主意打到了小花身上,当年吴家祖宅里一别,谁知那一曲京戏便成绝唱?我知道那小子每次都忙得焦头烂额却硬抽出几天时间来看我,只是解家当家好面子,宁可自己受累,也什么都不肯讲。
    小花曾说过要有难同当,只不过这么多年来,他只做到了有福同享。
    花儿爷年纪轻轻就挑大梁的后遗症就是脾气相当糟糕,这一点从他来势汹汹的起床气就能看出来。胖子有一次大清早闯入我家的时候正撞上了被吵醒的小花,结果后来等我知道的时候,胖爷已经在医院躺着了。我只怕这大清早见不到我的谢小九爷一发飙,王萌萌小盆友就要遭殃。
    解雨臣的声音滤过机械悠悠地传过来,语气却是比往日轻快了不少,我正想着怎么冲这大少爷解释,结果一听他声音顿时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好。
    实在不行大不了实话实说!我还不信他能把小爷怎么样?!
    【“吴邪,你现在人在哪儿?”】
    我左右张望了一下,正打算随便说个地搪塞过去。可是这荒郊野岭的连个标牌都没有,目之所及全是破败的围墙。被圈起的路尽头沉睡着一座老旧的四合院,蜿蜒而上的爬山虎笼罩着腐朽的门牌,四合院门口坐着个抽旱烟的老头,好像一举一动都会拧碎了一把老骨头。
    我心想这三叔也不挑个好地儿,哪怕在马路边坐着也比呆在这邪祟的破院子强!
    听筒里传来乱七八糟的杂音,其间还加杂了几句难听的怒骂,小花的声音从一片糟杂的背景音中传来,干净得有些格格不入。
    【“吴小邪你给我听着,我不管你现在人在哪儿,给我老老实实听我把话说完!
    我现在有事要立刻离开杭州,你大清早上偷跑的帐,等我回来再算!”】
    我迎着谢小九爷咬牙切齿的声音心虚地干笑了两声,心想若能让这花姑娘不记仇,只怕比让二月红先生跳探戈还难。小花的声音被卡拉卡拉的信号声扰得断断续续,然后在“哐啷”一声关门声后,背景音化为一片沉寂。
    【“开车,先去趟楼外楼。”】
    “小花?”
    闻言我不由得有些纳闷,这小子没事跑楼外楼干什么去?要知道那地方虽然面上是个正儿八经的餐馆,私底下却是雷子的地盘。可就算雷子天天守着那地方也不怎么太平,有家底的“老爷”们盘口都在那边。所以像楼外楼那种地方,无间道那种东西反而比较正常。我可不认为他解小九爷专程跑一趟楼外楼只是为了吃顿饭那么简单,这其间定然还有许多猫腻,只是他不愿意和我讲。
    胡思乱想间小花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在静寂的车里隐隐有些阴森的味道。
    【“小邪,无论如何,你绝对不可以离开杭州。等我回来,哪也不许去!”】
    “小花”【“嘟嘟嘟嘟嘟……”】
    电话里传来机械的忙音,我皱了皱眉停了被打断的话,然后仰倒在靠背上无奈地哀叹。几声闷响从车窗上传来,我偏过头看向窗外,那站着一个奇怪的男人。
    那个人,我好像见过。
    那是个奇怪的年轻人,绷着个脸像是个不苟言笑的闷油瓶。他身后背着个长长的东西,用布条裹得严严实实的,我却一眼就能认出那是把上好的龙脊背。
    这确实是件罕事,能被我记住又忘了的人只怕没几个,然而很明显面前这人就是一个。
    我很想冲上去问问他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只可惜我要真那么做了,只怕那小哥一个回手就能卸了我的胳膊。
    我摇下车窗接过他递来的纸条,上面用瘦金体干净利落地写着一个奇怪的地址。我在杭州待了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这么个地儿,当下便有些疑惑地抬头,却看见了男人怪异的眼神。
    他低着头直勾勾地盯着我,然后安静的笑了,却好像悲哀的要哭出来一样。
    那种眼神看得人十分不舒服,我突然觉得倘若墓园的墓碑有思维,它恐怕此刻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一瞬间我差一点就想问问他到底在缅怀什么,但是直觉却告诉我什么都不要说,况且人家突然之间感伤也是人家的事,你不能阻止任何人45°角仰望天空的权利。
    只是,被当成死者的黑白照片总不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我将纸条递回去然后摇摇头表示不清楚,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转头便走。
    我皱了皱眉摇上车窗,心想这人也太闷了点,简直就像个闷声不吭的拖油瓶。而且他看起来就像个嗜睡症的重度患者,我猜他除了走路,其他能睡的时候恐怕都在睡觉。
    手机在口袋里嗡嗡地响了两声,那是一条来自三叔的短信。
    【十二点钟,进院。】
    我心想老狐狸这简讯也太简了吧!糊弄小孩呢?!却也没办法反驳,只能拎了外套下了车。空气里传来一阵窸窸疏疏的风声,我刻意看了一眼那个年轻人的方向,看到他已经不在那里却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腿上被什么东西摩擦着,那是一只足月大的小猫,脖子上挂着小小的铜铃铛,一看就知道是哪家走失的宠物。
    我抬脚向小院走去,那小猫也不黏我,见我走了便自己躲到一边玩去了。院子门口那个抽旱烟的老头见我进院也只是抬头瞟了我一眼,然后就若无其事的转过头去。只是我刚迈入院子便听到身后传来那老头压抑的低笑,瞬间一阵寒流爬上背脊,慌忙回头再看时,却没了那人半分踪影。
    这是怎么回事?
    我有些怔仲地向门外走去,袖子却被什么东西扯住了,还没等我回头,少女玲珑的童声便带着娃娃音传来,我就像被定住了一样,失去了说话的力气。
    “吴邪哥哥,你这是干什么呢?”
    我回头,却看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场景。那个小女孩是秀秀,是我所认识的,十几年前的霍秀秀。
    我木讷地看着面前5、6岁的小姑娘晃着她头上的两个“小包子”,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秀秀疑惑地瞅着半天不说话的我眨了眨眼睛,然后赌气似的一撅嘴,秉着娃娃音嗲道。
    “也不是不能让你出去啦~你别一副这表情嘛,好像丢了魂似的。只不过我们要先和吴伯伯说,是他让我来看着你的,我可怕极了他的小黑屋!”
    看着我?小黑屋?
    我一瞬间似乎想起了什么,却抓不住丝毫蛛丝马迹。秀秀看我还是愣在那儿索性一跺脚跑开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
    我平日里也算是个无神论者,可面前这事怎么看都不能以常理来推断。这太诡异了!我就因为迈进了一座小院回到了十年前?这要真有这么邪乎的事岂不是人人都穿越了,又不是玄幻小说!
    面前的影子被一片阴影遮住,我慌忙回头去看,便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小少爷,老先生等了很久了。”
    那是一个冷漠的年轻人,背对着明媚的阳光他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散发着森森的寒气。他似乎是在等我的回答,可我却哑然无音,十几年前家里的长辈我只记得有爷爷,父亲和两个叔叔,那么那个“老先生”又究竟是谁?
    我抬头看向男人的脸,却看到了一双漆黑的眼睛。小的时候的我似乎很怕他,站在他面前我怎么也止不住身体战栗,尽管他只是沉默地看了我一会儿,似乎在确定我不会回答后强制我跟上,便头也不回地转身便走。
    我不知道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此刻应该说什么,也不知道他对我的听话哪来的自信,只是沉默地跟着他顺着走廊向后走。这院子对我来说有些陌生,视野里全是不熟悉的人,神色匆匆地来来往往,视我为无物。
    男人走的很急,以至于我需要小跑着才跟得上。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带我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恐慌什么,大脑放空一片空白,只剩下心跳的声音轰鸣作响。不远处的走廊边站着一个文气的年轻人,擦肩而过时男人对他点了点头,然后我看到他对我笑了笑,那一瞬间,我突然如同醍醐灌顶般恍然大悟。
    我想,我明白我觉的这里陌生的原因了。这座宅院并不是我所熟悉的杭州老宅,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吴家祖宅,那座被爷爷丢弃在长沙的老房子,而那个年轻人就是我的父亲,当年的吴家长子——吴一穷。
    可我并没有半点安心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谜题将要被抽丝拨茧层层揭开,可我并不愿意知道答案。背脊上泛起的冷汗使我浑身发凉,我在抗拒跟着这个男人走下去,就好像那种恐惧已经渗透进每一个细胞,无关记忆。
    这条路的通往我不知道的地方,那里有什么东西使我害怕得战栗。可我什么都记不起来,我只能清醒地跟着男人走过每一个房间,看着他猛地推开最后一扇房门,然后揪住我的衣领将我扔进去。
    午后的阳光落进昏暗的房间里,窗外传来鸟儿的嘤啼。老旧的木窗下摆放着一张檀木长桌,褪色的红漆刻满了岁月的印记。我不知道这是谁的房间,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来过这里,可我却对这里的一切万分熟悉,就好像那些东西已经烙印在了脑海里。
    寂静的悲凉,和铺天盖地的恐惧。
    我知道桌子的斜对面放着一架穿衣镜,从穿衣镜里能看到对面墙上的书柜,书柜的后面有一个密室,密室里有一些无法言喻的东西。
    我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小小的自己,然后看到对面的密室无声地开启,漆黑的甬道通向不知名的地底,就好像连接着阴暗的地狱。
    突然间一阵诡异的响动划破空气,那声音一点点从甬道里向外爬,就好像老旧的齿轮转动的声音。
    可我的脑海里却有一个声音告诉我,那个诡异的响声不是机器发出来的,而是人,比鬼更可怕的人。
    我屏住呼吸看着镜子里战栗的自己,就像是即将被判刑的犯人。肺部因缺氧而抽搐得发疼,眼前一阵阵发黑,连世界都失去了声音。
    谁来救救我……
    我听到脑海里传来自己五六岁时的声音,眼前的世界变得昏暗,就像老旧的无声电影。镜子里那个密室里的鬼影渐渐逼近,然后耳后风声乍起,什么东西一把捏住我的脖子将我向后拖去。耳鸣声在脑海里喧嚣,渐渐发黑的视野里,我看到镜子里一双狼一样的眼睛。
    我想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扭曲,电影里被掐死的人通常都死得不怎么好看。可疼痛并没有加剧,谋杀犯似乎意识到了我的存在。我被狠狠地摔在地板上,然后下巴一阵钝痛被迫张开了嘴。
    那简直不是人的手,我的下巴几乎要被捏碎在他手里。扑鼻而来的恶臭熏得我眼前一黑,意识的最后有什么粘稠的浆液被灌到了我嘴里,混合着浓重的苦涩和血腥,好像五脏六腑都要燃烧殆尽。
    有谁可以……救救我…………
    【“……小三爷……”】
    【“…………小三爷…………?……”】
    阳光瞬间撞入视野,我睁大眼睛看着面前模糊的一切,就像条缺水的鱼般剧烈地喘息。阳光刺痛眼睛泛起些许水光,朦胧间我听到一个人低低的笑声,揉在浑浊的思绪里就像错觉一样。后背被冷汗渗的阴涔涔地发凉,几步外一个年轻人缓缓走来,模模糊糊的视野里看不清长相。但他的声音我却很熟悉,就好像似曾相识一样。
    “小三爷……”年轻人轻声笑了笑,“您刚才可是做噩梦了?我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
    阳光照得眼睛有些酸疼,我用力揉了揉却还是无济于事,年轻人有些挪愉地笑了笑,然后向右迈了几步挡住我面前的阳光。视野暗了几分清晰起来,我却仍无法看清他的长相。我觉得他和我曾经认识的一个人很像,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可若拿他跟黑眼镜比,又有些地方不一样。
    “小三爷可是来替三爷接货的?”
    年轻人欢快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就好像我们很熟悉一样。我心想三叔这老狐狸又搞什么鬼?上次接货把我坑去,害得我大热天抱着个粽子跑了几十里,他这回要在整那么些个离经叛道的玩意儿,看小爷不把他告到二叔那去!
    那年轻人见我这么磨叽也不恼,只是笑嘻嘻地盯着我把我看得发毛。我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却突然觉得有些异样。
    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
    我抬头看向年轻人的脸,朦胧的视觉渐渐清晰可见,阳光中勾勒出一副熟悉的轮廓,仿若似曾相识。我盯着他那双含笑的眼睛想了想,然后缓缓开口。
    “话说回来,我还没听我三叔提过货的事呢!小哥儿可是来自外三门?那货……能瞧瞧不?”
    其实我说这话也带了几分试探的味道,跟着三叔插诨打讹这么多年,这看表情识人的功夫也精进了不少。可那年轻人的确不是省油的灯,从头到尾他都笑眯眯地看着我,半点慌张都没有。
    “外三门?”年轻人笑着摇摇头,“我不是外三门的人。”
    他向右挪了几步坐到我旁边,太阳似乎阴沉了一点,阳光从门外撒进来,将一切蕴得有些虚幻。年轻人迟疑了一下缓缓开口,贯堂风吹进来,激得我潮湿的后背有些阴涔涔地发凉。
    “我其实是回国找人的,”他顿了顿又说道,“只不过从国外带回来的东西出了点小麻烦。”
    “小麻烦?”
    我挑了挑眉表示惊讶,事实上他苦恼的表情确实让我认真了几分。只不过他本人却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只是扬唇笑道:“不瞒小三爷,那其实不是多大的麻烦。只不过那样东西确实是个宝贝,我实在不放心它从别人那儿出手,所以才来拜托三爷。”
    他这话说的真假参半,一时间我也分不清哪些真哪些假,便只是敷衍地笑笑,说让他把货拿出来看看。他到也不介意,只是从身后的包里取出一个方形盒子,拆开厚重的包装露出一个精致的锦盒。
    盒子虽精致却怎么也不像上了年代的古物,年轻人冲我神秘地笑笑,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盖。
    那里面是一块通体墨绿的环形玉坠,正中央坠了颗翡翠珠子,虽名贵却也不算珍品,根本不值得他这么草木皆兵。倒是那放玉的衬布颇有几分古怪,镂空地绣着些不知名的图案,明黄色得很是乍眼。
    我抬头疑惑地看他,他却故作神秘地接过玉坠对上门口拂下的阳光。阳光下墨绿的环玉沉淀着古井的幽光,正中央的那颗翡翠珠子却好像镶嵌了水银一样。
    “小三爷,”他勾起唇角轻声笑了笑,“这颗珠子里,可是住了一只麒麟呢……”
    我偏过头看向他的眼睛,然后不由自主地接过那块玉。那只藏匿在翡翠珠子里的银色麒麟俯瞰苍生,宛若真物般威严可见。
    这东西……我好像在哪见过……
    我将玉坠拖在手心对上阳光,翡翠中的银色麒麟宛若流光,影影绰绰地煞是好看。
    ……可是……为什么想不起来了…………
    我皱了皱眉用指尖触动翡翠珠,惹得银色的流光一阵轻颤。脑海里划过一副熟悉的片段,然后一点点拼成一幅鬼魅的画面。
    【“小三爷可是……看见了什么……”】
    年轻人的声音恍恍惚惚地传来,思绪却乱成一片分不清界限。我看到一幅巨大的壁画出现在眼前,浓墨重彩中众星拱月的麒麟巍然屹立,却有些鬼魅的异样。
    【“小三爷……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我听到年轻人的声音从耳畔传来,轻飘飘地蛊惑人心,可我现在根本无法回答,身体僵直着呆滞,就好像陷入了一场可怕的梦魇。
    我见过那幅壁画!
    脑海中轰鸣着乱做一团,耳鸣的声音也变得越发清晰。我挣扎着想看清眼前的画面,身体却好像被摁进了下水道里,鼻腔里油乎乎的满是地沟油的味道,阵阵恶心在胃里翻江倒海。
    直到脑海深处传来一阵轻幽的音律,眼前白雾漫起,一点点饞蚀着我仅存的思绪。所有的感觉都好像沉入了海底,世界变得虚无,泯灭了所有声音的痕迹。
    【“……小三爷……小三爷……”】
    【“……大侄子……喂……大侄子……吴邪!……”】
    朦胧的声音沉闷地传入耳畔,恍恍惚惚的思绪却依旧漂流在一片白海,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没有仓促的时间,没有沉重的压力,就好像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只愿就此长眠。有什么东西刺痛我的神经,然后敏锐地钻透千肢百骸。麻痹的时间开始飞速的转动,我感到从身上传来的阵阵冷意,猛的打了一个寒颤。
    我……睡着了……?……
    迷茫的睁开眼睛,视野里是模糊的一切。我揉了揉眼睛看见面前站着一个古怪的年轻人,黑着一张脸就好像别人欠了他几百吊钱。三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还带着焦急的气喘,我愣愣地又看了那人一眼,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我的记忆好像乱成了一摊浆糊,甚至都记不起来刚才梦到了什么……
    “大侄子,你说你大清早的跑这儿来干什么?我不是告诉过你别往这边跑,别看这巷子偏得没个鸟,卧虎藏龙的可不少!要不是刚那小哥临时泼了你一头水,恐怕你就醒不过来了!”
    三叔边瞪着我边恶狠狠地警告,潘子看我呆呆的一头雾水,只得叹了口气给我慢慢解释。事实上这小胡同的尽头的那间四合院其实是坐死宅,平日里是没有人住的,但是那周边住的奇人到不少,说白了也就是一帮子怪人。一开始我看到的那个坐在胡同口的老头实际上也是个倒斗的,潘子说那老爷子抽的是七香盏,要不是小哥泼了我一头水我只怕还得睡上7个时辰,搞不好就死在梦里头了。
    我心想我这大清早被人泼了一头水还得感谢人家,要不人家小哥儿一生气下回不泼我了,我还得干着急。这实在是有够滑稽的,不过倒斗这行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没有?看潘子的样子,只怕早就见怪不怪了。
    不过这小哥到底是什么人?竟能让老狐狸三叔这么听话。
    我三叔这人平日里虽不算多疑,却也是个小心谨慎的人物。这小哥说泼水他就让泼半点考虑都没有,想必这人定是十分厉害。我悄悄地招呼潘子打探那小哥的来头,潘子神色古怪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用下巴指了指那人的手。
    他的手,中指和食指特别的长,爷爷的笔记里曾讲过这种人,说那是发丘中郎将的典型象征。可这功夫没个十年八载是练不成的,看这小哥这么长的指头,难不成其实是个千年老妖?
    我正想着却听到潘子压低了声音问我:“小三爷,您不记得这小哥了?他不就是两年前和黑瞎子绑架你的那个吗?!”
    我不由得一怔,再看向那小哥时却有了几分说不清的感觉。有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嗡嗡作响,然后瞬间风声乍起。
    眼前的景色与记忆重叠,铺天盖地的绿叶间漫起着炙夏的虫鸣,我听到一个寂若凉夜的声音,在漫天的喧嚣里,揉杂几分孤寂的味道。
    【“吴邪,我是张起灵。”】
    
2024, LCREAD.COM 手机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