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全身还是痛的不得了。
    身体的痛可以慢慢愈合，心里痛的让她头脑无比清晰，深入骨髓、撕心裂肺的疼痛，会留下刻骨铭心的烙印，永退不掉，且越陷越深。
    抖动长睫，缓缓睁开漆黑无一丝神采的双眼，迷茫的看着视线中的一切。这应该是一个巨大的岩洞，岩壁上镶满了大大小小的照明石，和圆溜溜的夜明珠，光滑成色较好的彩玉与岩石浑然一体，衬的岩洞宛如白昼。四周长着葱绿的叶子，开着各色的小花，它们攀爬交错在壁石之上，有的则结着各种颜色怪异的果实，神秘的美丽。
    身处巨大的青铜六角浮台之中，六角挂有青铜铃铛，台壁上雕刻着古怪的壁画，细腻的纹路血一样鲜红，像人体动脉，壁画似神鬼，似妖魔，面目狰狞，戾气弥漫。
    诡异到让人心里发毛的壁画，虫虫哆嗦了下，向台下望去。和壁画不同，青铜下是奶白色的池水，散着袅袅白烟，远处开着几朵直径一米左右的白莲花，瓣落白的近乎透明，巨大的荷叶如工匠精心雕刻的翡翠般，飘在池水中。
    仙人居所，天庭的瑶池。
    也只是比喻罢了，虫虫知道她还活着。
    呼吸一窒，死死盯着不知何时多出的老人。他萎缩着身子盘坐在岸边的石壁上，灰色破布衣裹着枯瘦的身体，满头白发，脸上爬满了皱纹，双眼瞳中有瞳，如僵尸般的青灰色手抓着一根青铜玄杖。
    浑身上下充满神秘感，又诡异到让人毛骨悚然。
    咽了咽口水：“老人家，这是哪里？”
    “孽子，孽缘，理应顺应天命，不得有违。与天作对，轮回九世，世世不得善终，受极狱之苦，何为，何为！”
    旧齿轮转动般的声音，刺的虫虫浑身打鼓，向后爬了几步：“老人家？”
    “不该存于世间的异世之子，苟且偷生，面含煞气。移魂千年，前世今缘，阳寿未尽，以魂祭魔，以魄饲傀，以血浊天。逆天者天违之——！”
    字字打在心尖上，虫虫打了个寒颤，眼睛渐渐瞪圆，粉唇一张一合：“瞎子大叔，你是街角的瞎子大叔······”
    老人不在言语，缓缓闭上双眼，原本就萎靡的身子又枯萎了一大截。
    “既然如此，就开始吧！”
    熟悉的声音由远渐近，虫虫转过身，心被针扎了下：“鋶衣？”
    男人阴霾的眸子直视老者，没有着面具的脸上嗜血的狠戾。短匕手割破手掌，鲜红的血液宛如有生命般，在空中滚动，向祭台的方向流来，随着更多的鲜血涌出，男人笑了，诡异的笑容似要把地狱恶鬼吞没般。
    祭台上的妖魔扭曲了下，原本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缝隙，嘴角的笑容扩散，惊的虫虫头皮发麻。
    回想起老人的话，青铜台上的妖魔鬼怪，虫虫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溢满了不敢置信，脸色青白：“以魂祭魔，以魄饲傀，以血浊天，鋶衣你要干什么？”
    “别了十七年，该回家了。”男人低低言语。
    话语之间，宣鋶衣鲜血打在了虫虫的腹部。
    双手捂住腹部，碎骨食心的剧痛，心抽搐，五脏六腑似搅在一起，头脑轰鸣。下体不断涌出血水，血块吸附在青铜祭台上，鲜红的纹路活了般，如同人体动脉在流动。
    抽回手掌，男人走到老者身后，面无表情的看着祭台上的变故：“我知道她没死，十七年了，只要她能回来，违天又如何？”
    老者无血色的唇蠕动着：“孽子，孽子！”
    “哼——！天地不仁，以万物为诌狗。你落到如今这步田地，甘愿待矣。我不甘心，我怎能甘心，苍天弃吾，万物由天地驱使，我便浊天。”
    越疼，头脑就越清晰，虫虫深深看着男人英俊的脸：“你在拿已保不住孩儿的血阻天，对不对？”
    “异世载体，我的魂，我的魄能召回你的娘亲，是吗？”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了？”
    宣鋶衣冷硬的脸有一丝动容，捏着的拳头紧了紧。
    男人霎那间的不忍，虫虫双眼闪过一丝微光，柔柔的笑了：“鋶衣，你爱过我是不是？”
    “既然想要的得不到，那就一物换一物！”男人冷冷道：“我这就放你走，不再寻你。”
    “因为我的背叛，伤透了你的心。选择了紫衣姐姐，一时摈除了你，你明明不希望我去找你，可是我还是去了，舍弃了爱你的机会，唯一的孩儿也无法保住。”
    虫虫喃喃道“这样也好——！”
    初时你也许想过以我祭恶鬼，但是我改变了你。强大如你，内心却弱的不堪一击，碰即碎。你渴望得到爱，是一个极度自馁的人呢，为什么我现在才察觉到。既然得不到，那就亲手毁掉，换取更多的关爱，召唤你的娘亲。
    男人极端的手法，虫虫心疼的不能自己。
    宁愿舍九世不得善终，极狱之苦，来换取数十年的温情。
    ‘许多兄弟都追着姨娘去了，逝去的兄弟，尊主比谁都难过。’不期然的，小丫的话浮现脑海。
    他要的，不过是一个家，如此而已。
    ‘不该存于世间的异子，奇迹生还！’一句话，否定了他的一生。
    一滴泪水顺着眼睑滑落，滴落在祭台上。
    刺眼的光芒幻化开来。
    “鋶衣，对不起——！”
    瞳中有瞳老者睁开双眼，手中的青铜杖前移，嘴里念念有词。青铜祭台上如人体动脉的鲜血顺着纹路迅速流动，老人脸色死灰一片，口中鲜血涌出，快加了梵念。
    闭上双眼，虫虫笑了，笑容清澈美丽。
    “苍天，我愿用十生赎取罪恶源，以汝之魂，弃汝之魄，凝劫成脂，换取他生生世世安好无劫。”
    “鋶衣，我不悔！”
    风云变，惊雷现，祭台犹如鬼夜哭。
    虫虫面色惨白，呼吸渐弱，娇小的身子透明的要消失般。
    修长白皙大手穿透老者的胸膛，在抽出，老人瞳中瞳渐渐消散，盘坐在岩壁上断了气。
    静——一切恢复如初！
    男人抱起躺在祭台上气息犹若的女子，慢慢印上一吻。
    还是舍不去。
    （卷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