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1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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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兔子这么说。兔子为什么要这么说?
    蒋寒柖鼻尖嗅到一点潮湿,一种伤心将来拜访的熟悉气味,他眼角瞥到被灰色恣意渲染的天空,想象着待会能够听到的雨声。
    「玩什么?」他淡然响应,视线偏过曲遥思的目光,却擦上对方脸颊旁的鬓发。
    「玩,羊来了。」曲遥思轻笑,声线里带有一种超脱男孩的青涩,彷佛逐渐包了层成熟的衣。
    「羊……羊来了?」怕自己听错,蒋寒柖错愕地重复了一遍,满是困惑。
    曲遥思站起身来,将手搁在背后,学国文课的老师一步一步缓缓地在桌子间的走道摇摇晃晃。
    「放羊的小孩被放逐后,」曲遥思的声音朦胧了起来,「羊群不再吃草,他们守着村子里唯一的路口,他们说,要用一个故事交换以往的幸福快乐。」
    「跟谁换?」
    「当然是跟狼啊。」
    「为什么不是村民?村民才能保护他们不是吗?」蒋寒柖问,承认自己确实被勾起了好奇。
    「为什么是村民?他们把信任放在了错误的位置,把责任推给了别人,他们已经给不起羊群想要的。」曲遥思瞇起眼,直直望着黑板。
    蒋寒柖思考了几秒钟,任脑袋里的回路缠绕成结,他也跟着站起身来,投入故事的氛围中:「羊要的幸福快乐,难道狼就给得起吗?」
    他想打开结,不管是这个故事,还是正在说故事的这个人。
    曲遥思猝不及防地回过了头,他笔直走向蒋寒柖,在只有一步的距离前顿足,曲遥思的眼睛里有着火光,不再是水波里一抹淡成影子的月亮。
    「你怎么不问,狼怎么会同意呢?」
    「因为故事很吸引狼?」
    曲遥思退了一步,笑容轻轻挂起,重重跌在某个人眼里。
    「很好,游戏开始了。」
    蒋寒柖怔愣着没动作,他还没搞清楚这游戏到底该如何进行,提议的曲遥思已经找了张椅子坐下,他的手不经意地卷起了稍长的发,摆出随意慵懒的姿态,细长的眼里荡着莫名的笑意。
    兔子先起跑。砰!
    「啊,关于一个神奇的便当盒,有天它厌倦了每日满身的油腻,决定要专一地对待一个人,它只想要装着一个人在心上,噢,于是某天它第一次装了满满的水晶饺,只有水晶饺。」
    蒋寒柖嘴角抽了抽。
    「可是是水晶饺先不要它的,水晶饺比较想要火锅,于是便当盒这次找了鳕鱼,一整条的,只有鳕鱼。」曲遥思继续悠悠地说,「不过它发现它不太喜欢鱼,所以又找了其它的人相伴,但最后它发现,它其实什么也不想要,就待在洗碗槽里,就活在清洁剂搓成的泡泡里,永远不要被戳破多好。」
    曲遥思停了一会儿,转头看着蒋寒柖已然出神的脸。
    「这样,就可以幸福快乐了吗?」
    「抗议,驳回。」蒋寒柖回过神,代表狼群回答。
    蒋寒柖大概知道这游戏要怎么进行了。
    这是个游戏却也不是个游戏,讲故事的人是羊也可以是狼,因为会有下一个关于谎言和真实的故事,在每一只羊和狼的口中展开,互相厮杀。
    「好吧,吃掉。」曲遥思做了一个张嘴的动作,他指指蒋寒柖,示意换他开始。
    「我想跟一张悠游卡有关。那张悠游卡想要上公交车,因为公交车会带它到它最想去的地方,可是它不敢,因为在梦里最美好的地方,总是比残破的废墟更可怕。」蒋寒柖盯着曲遥思,后者脸慢慢地朝下,遮盖了一双炯炯的火光。
    「悠游卡希望有个人能带它上车,在接近终点站前紧紧握住它,陪它到站就好,可是还没有人愿意牵着它的手,说走吧无论走去哪,我就在这里见证你的梦里虚妄的花。所以悠游卡总是站得高高的,它摇摇晃晃,它说……」
    蒋寒柖还没说完,曲遥思轻蹙起眉,语调降了半阶但仍轻得不象话:「这只羊有点奸诈。」
    「游戏没说羊得说自己的故事,听来的不行吗?」
    曲遥思微瞇起眼瞪向他,可是蒋寒柖却觉淂自己可以看出那不含半点怒意的眼睛里,多了些恍惚。
    也许离解开结的那天不远了。蒋寒柖默垂下眼,看着曲遥思的手指在桌面上打着节拍。
    「你的故事结束了吗?」曲遥思问。
    「嗯……你说结束就结束了吧。」蒋寒柖耸耸肩,「这样结束的话,会幸福快乐吗?」
    「……我不喜欢。还是吃掉。」
    蒋寒柖笑了,比平常拘谨的笑容深得多,「狼还真难取悦。」
    曲遥思望着一整片窗的天色,灰蒙蒙地有了些许凉意,他略显烦躁地扯了扯太过紧绷的领口,「因为羊的幸福快乐本身就是一种谎言,他们毫无戒备地走到狼群中央,并不是为了一劳永逸,而是……」
    而是什么?
    蒋寒柖屏息,有一剎那他以为他可以听到一种解渴的答案,像在沙漠中行走到了尽头,发现绿洲唾手可得的那种渇,却在曲遥思骤然沉默下拼命向身体深处扩散。
    「狼想听什么故事,直接说难道不会比较快吗?」蒋寒柖真的渴了,他口干舌燥,想起自己运动完后还未补充过水分。
    「说的也是。」
    曲遥思在蒋寒柖回座位上拿水瓶的时候,从他的背后扔了一枚未爆弾,无声无息地丢中他,却在他的耳边爆炸。
    「蒋寒柖,你为什么念这里?我是说,宁愿不要第一志愿,也要念这里?」
    那是曲遥思第一次直唤他的名字,连名带姓,更可能还夹带了些什么。
    窗外传来了更加潮湿的气味,空气凝重地像吸了水的棉花,蒋寒柖无心顾虑正在上体育课的班上同学,这城市的忧郁,因为现在就算雨下得再大再悲泣,也传不进他耳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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