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篇·我最怀念的某年 004 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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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上学的时候,每个暑假都有一篇总结性的作文,叫做《暑假见闻》,洋洋洒洒一千多字,大多是胡编乱造的。整个暑假虽然见闻挺多,吃饭睡觉游泳偷西瓜挖坑埋地雷胡搅蛮缠打呼放屁,但要付诸笔下,却不好意思拿得出手。所以只好编一些扶老奶奶过马路捡到一分钱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的套路。
那个时候的我,实在不擅长写作文,又或者说,不擅长写纪实类的作文,每次不是笔杆子都咬烂了也憋不出一个字就是字数严重超编,而且跑题能跑到火星上,所以老师一看我作文就蛋疼。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暑假见闻每年似乎都是一个内容,无非是打乱顺序换一个调调重新写一遍,用韩寒在《像少年啦飞驰》里面的话说就是,夏天到了知了叫了,换成知了叫了夏天到了。但今年夏天的蝉叫得似乎晚了一点儿,也少了许多,不知道咋回事,或许是被人给吃绝种了吧。
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麦季刚过了不久,蝉声就已经铺天盖地了。每天晚上,我们通常会带着手电筒,塑料袋,在村子周围的树林里乱照,寻找蝉的幼虫。蝉的幼虫学名叫做金蝉(难道唐僧的前世金蝉子就是蝉的儿子?),我们这的方言叫做爬蚱,又叫知了猴。他们通常寄宿在地表的小洞里,天黑的时候,才爬出来,爬上树梢,爬上各种支架,经过一番天人交战,最后变成蝉。而我们的任务就是用杆子把它们戳下来,积攒着,用油炸了来吃,一口一个,那叫一个酥脆。
好久没有干过这种事了,不知道是因为大了,还是变懒了。更重要的是,城市的土地完全硬化了,它们顶破脑袋也杠不过柏油路面呀。有时候偶尔回家,通常都是我们家老二带着家去去戳,然后炸了分我一份儿。虽然这种我这种好吃懒做的大少爷风范很遭人鄙视,但依然吃得不亦乐乎。
刚才我说过,爬蚱原本是寄宿在地表的小洞洞里的,破土而出爬上各种支架之后,经过一夜的蜕变,脱去外面那层金色的外壳,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蝉。如果你是个勤快的人地话,通常会在早上看到伏在树梢草叶背后乳白色的蝉。那种嫩嫩的蝉用油炸了更好吃,基本上省去剥壳的麻烦了。所以,一到夏天,我们就起床格外勤快,不是良心发现知道一寸光阴一寸金好好读书,而是要赶在别人前面把那些嫩蝉捉下来攒着吃。
说起蝉破土而出到处找支架爬的事,突然想起一件很好玩的事。以前我们家是那种老房子,地板没用铺地板砖。晚上看电视的时候,老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在挠,用手一摸,得,爬蚱拿我们的椅靠当支架,爬上来蜕变了。怎么办?当然毫不留情地扔盐罐子里面腌起来攒着吃了。
那是一段自给自足的少年时光,在零花钱极度缺乏的毛孩子时代,这些蝉就成了我们最大的物质支柱。时至今日,我仍然清晰地记得,晚上灯光乱闪满地照爬蚱的生动场面。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我们就开始行动,村子周围的树林里到处都是手电筒,跟鬼子进村了似的。干这种事是结伴不得的,要不然,几支手电筒照着同一只蝉,算谁的?所以还是单打独斗比较好。
当然了,干坏事的时候除外。
晚上照爬蚱的时候,我们通常还会做些顺藤摸瓜的事。这个时候,西瓜虽然还没有成熟,但已经有小孩脑袋那么大了,勉强可以吃了。所以通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形,满地照着爬蚱,突然发现前面西瓜地里全部都是圆咕隆咚的家伙。于是呼朋唤友,相互捅一捅,虽然什么话野梅朵,却已经明白了彼此内心的想法。大家自动分工,望风的望风,动手的动手,接应的接应,配合默契地跟摸鬼子炮楼的游击队似的。仅仅一眨眼的功夫,每个人怀里抱着个地雷样的家伙回来了。找个偏僻的地方,像《小兵张嘎》里面的胖翻译那样,咔嚓一下拍开,直接用手挖着吃,不亦乐乎。
当然了,并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的,也有人赃并获别瓜田主人抓个正着的时候。这个时候,什么朋友义气呀,什么青梅竹马的好伙伴呀,全都不如爹妈给的两条腿实惠。反正什么也不管了,撒开俩脚丫子就跑。而瓜田的主人,也就在第二天无一例外地找到家里。挨顿揍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我这人记吃不记揍。屁股一撅,打吧。打完了随手顺了一个馒头吃着出去玩了。
我们虽然小,但并不是没心没肺。为了报复我们所挨的这顿揍,通常会在第二天开始一次有计划有组织有目的性的偷瓜行动。偷得那瓜田主人血本无归。哼,别说吃你几个烂西瓜,老子在城里吃馆子都不要钱。这是电影《小兵张嘎》里面的台词,却很能代表我们的心声。现在看来,这种报复性的手段性质恶劣,却成了我们记忆中最美好的回忆。看到这里,我相信来自乡村的朋友都能从这段文字中找到似曾相识的场面。后来,我把这个写进了小说《青春期的故事》里面。
除此之外,我们似乎还偷过金针菜,也就是通常所说的黄花菜都凉了的那个黄花菜。这种东西通常生长在树林里,或者田垄上,正好是我们照爬蚱的必经之地。新鲜的黄花菜是可以卖钱的,最贵的时候好像是两三块一斤。那个时候的两三块钱不得了啦,通常顺手牵羊一次卖的钱就能够花一个礼拜了。其实这也是没办法的是,年少的我们,家长通常是不给零花钱的。我们只有自力更生了。幸好这种自力更生的毛病没有保存下来,要不然,现在的我也就不能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坐在电脑前给你们敲这些文字了。
说到这里更生,幸好我们还有另外一个方式,戳蝉蜕。
蝉蜕,也就是爬蚱蜕下来的那种金色外壳。每天中午吃饱喝足之后,我们就会搅和一点儿面糊,条件允许的话,就买点儿泡泡糖嚼着,然后,扛着一根长长的杆子,满树林的晃悠,见到哪里有蝉蜕,一竿子戳下去。蝉蜕具有药用,积攒到一定的数量,就卖给游街的小贩,价钱相当可观。每年暑假的时候,我们可以通过卖蝉蜕过他个十天半月的花花大少爷的生活。
最后还有一件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那就是粘蝉。通常的做法就是,在公路上挖几块晒化地柏油,涂刀杆子的顶端,要么就用浆糊或者嚼过的泡泡糖,看准了蝉的位置,一竿子戳过去,就站住了,然后,就会有一阵阵淋淋沥沥的东西飘下来,洒在赤裸的背上,凉爽得很哪——哦,那是蝉尿。其实变老的蝉是不能吃的,粘它也就是图个乐呵。
漫长的暑假就是在这样照爬蚱、捉嫩蝉,粘知了的优哉游哉中度过的。现在,当我看到那些原本无忧无虑的小孩子沉浸于各种网络游戏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想,当他们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回想自己的童年生活时,什么才是他们美好的回忆?
我想,现在我真的老了。曾经看过这样一段话:人之所以会怀旧,并不是真的想念那个时代,而是因为那个时候还年轻。我想我之所以怀旧,是因为现在的生活很无聊。快节奏的生活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心理负荷,所以,急需寻找一块属于自己的圣地。而那些美好的童年时光,就是我的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