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者的自嘲 第一章:初来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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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笃”马蹄声紧凑而有序,由远及近,惊起一林鸟雀,扬起一路黄沙,将美景狠狠甩向身后。
这片混沌天地阴晴未定,仿佛下一秒高挂天空的艳阳就会转化为沁人的雨水,初春,还带着梅花的残香,可随后便是牡丹杨花争鸣斗艳的时节,那一缕淡淡的幽香也将会被掩埋。
驭马人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少年,衣着朴素,虽然比同龄人较为清瘦,但双眼坚定而有神采。他身后的黑轿端庄古朴,木轮碾过无数风尘,偶尔传来轻微的呻吟。青纱抚过雕花的窗栏,如一片温软的羽翼起伏跌宕,轿中人影若隐若现。
那该是怎样一个淡漠的女子啊!长长的眉睫虚掩半张的美目,垂肩的黑鬓整齐停在耳前。发间插着月光石连缀成的木簪子,身穿紫纱,金色的腰带束起她曼妙的腰肢。微抿的朱唇,舒展的眉宇,让她宛若步入凡尘的仙子,不食人间烟火。
驭马人专心赶路,这样的奔波每天都在上演,对于她的美貌习以为常,那是古家的千金,容貌不过是她的伪装,要知道山里不太平,遇到些强横的山贼是不可避免的,但她可以轻易的把一个寨子的男人打趴下,连眉头都不皱。武技高超脸男人都要叹服。
古月白伏在车窗小憩,这身着装的确很美,但不适合她,男装对于她来说可能更加便捷。水沉香飘荡在风里,渐渐迷乱了她的呼吸,斩断了她的思绪。
……我是谁?要去哪里?
——花碾宫侍卫,长安。
古月白紧握自己的佩剑,微撇柳眉,强打起精神,时时刻刻都提醒自己有任在身,不可怠慢。她百无聊赖的打量起这次她要送去的货物——一个世间难寻的人偶,足有半人高,戴星缀月,关节可以活络,若不是那万年不变的笑容,着实与真人无异了。
不过这种只会傻笑的木偶骗不了任何人,更骗不了古月白,在众人看到这木偶的第一眼时,无不惊叹这是谁家的小孩,长得真俊俏,只有她一个人,清醒旁观。
木偶无非是用来实施厌胜之术,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但是收件人让她微微讶异。
轻盈的马车向繁华的唐都长安奔去。从荒蛮大漠,路过新绿的山包,踏碎干脆的胡杨枝,撕裂清冷的月华和野兽的暴唳。
日升月落,昼夜更替。
不知道这样走了多少日,在杨花落尽之际,二人终于赶到长安城。这个盛唐时期最大最繁华的城市。人来人往,车马喧扬。可以听见小贩们那讪媚的吆喝,看到吟笑歌舞的女人,挥着手绢抛着媚眼。这长安,着实是人间仙都,吸引着来自四方的浪客游子。年轻的车夫伸头探脑,手执皮鞭,一面招呼着前方的行人注意躲避,一面贪婪的观赏着繁华美景,这还是第一次来到京城。车马行驶在人潮里,不免缓慢。
于是笑闹声,叫卖声,歌舞声,争先恐后钻进轿中人的耳朵里,一片混杂,吵闹不堪,古月白不禁再次撇起细细的柳眉。厌恶的合上双目。
“哟~~这位爷,来进来瞧瞧嘛~~”女人娇媚的吆喝,用自己如蛇般柔软的腰肢来诱惑行人,声音悦耳且柔弱。
“收起你们的美貌,如果不想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连年轻的车夫也不例外,即使是风尘仆仆也掩盖不了他的俊朗。在他被女人们围绕时,古月白从车窗探出一个头,冰冷冷的眼神硬生生的将这些烟花女子逼退,她们乖乖闭上嘴,不敢放肆。
她是真真不喜欢热闹的人,没有拔剑是那些女人的福气。
“小姐,前方可就是皇宫了呢。”驭马人刚刚松口气,这时又紧扣五指,额角渗出密密汗珠。
“勿要慌乱。”她轻声告诫。
“是。”
前方可就是皇宫。宫阙万间不可数,殿堂威严耸立,朱色的宫门反衬着迷人的光彩。不愧是天子居宿的地方,于闹市相比,皇宫像是一道屏障,把市侩和喧闹一并革除,这里安静祥和,没有人敢大声喊叫,怕惊醒了圣上。
青纱重重,花香阵阵。与牡丹交错起舞,日光斑驳映着它们的光影,像一位位起舞的歌女,舞姿曼妙。
“什么人!?”只见金茅交叉,身穿铁甲的士兵冰冷问道。他们身后就是城门,进去后便踏入皇家的领土,那看似金碧辉煌的另一面,有多少少女的年轻的美梦被掩埋?
古月白掀起门帘一角,倾城的日光却没让她的面孔有一丝血色。
“奴家古月白,参见濯宁公主,请务必通传。”古月白浅笑着翩翩行礼,递过驭马人拿来的玉佩,道:“此乃濯宁公主殿下的信物,尔等若是不信,可以派人查实。”
古月白退至一旁静静等待,笑容还未退去。
守门士兵交换几个眼色,又请来濯宁公主身边的女侍,确认属实不假,方大开城门,将二人一马迎入宫中。
日上三竿,盛阳拉长二人的影子,少年额上渗出密密的汗珠,不知是热出来的,还是被这浩浩荡荡的场面吓住了。
这道城门与后宫相连,眼前殿堂浩荡,粉墙黛瓦里都有女人的身影,她们用自己最美好的年华换来皇上为她们送金送银,筑起后宫三千佳丽的殿堂,每一个女人都是耀眼的,高贵的。
“月白小姐如何得到的那信物?”
“公主早已安排妥当。”古月白微笑道,那温暖的笑容看了便叫人安心。
是啊,公主都安排好了,还要担心什么呢?古月白喃喃自语,然后淡淡忧愁爬上她精致的眉宇,她不是没有顾虑的,在皇宫里万事都需要谨慎,一不小心就会没了脑袋。
“贵人这边请——”颔首低眉的女侍卑微走在前面,步履匆匆,不失优雅。
清风和煦,桃花映人。透过这片桃园就可以望到珠浊宫,濯宁公主殿下的寝宫,再往后有一座幽深的小庭院,美名曰乱花亭。
“有劳了,请问这濯宁公主……”古月白刚刚发问,这女侍连连屈身,道着:“奴婢不知,还请贵人原谅。”
奇怪的人!
“濯宁公主的寝宫就在前面了。奴婢先告退。”不等她答应,这女侍便头也不回转身就走,神情匆忙,早没有了那开始时的从容不迫。
古月白停在原地思索,却了无头绪。
“你叫什么名字?”她揉揉发疼的太阳穴,轻声问道。
“在下无名无姓,若小姐要叫唤,喊我阿柳就可。”这羸弱的少年人如其名,像极了一株纤细的柳枝,细皮嫩肉,仿佛比女子还要娇贵。
古月白点点头,说道:
“我这便去参见公主殿下,你在这儿等候,切记不可乱跑。若我有不测,你便只管逃走罢。”她神色一变,嘱咐道:“千万不可回头!”
“……是。”阿柳的神色比她还要凝重,一个字,却用了他十二分的力气。
古月白这等心思紧密的人,这时竟感到几分不安。她紧抱用油布草草包裹的人偶,一言不发,淡淡的忧愁化作严肃,无论如何,她知道自己定要做好赴死的准备。后宫的女人擅于心计,花言巧语是她们的强项,万一……万一她翻脸不认人,死的,可就是自己。
厌胜之术……古往今来一直都是皇宫中最大的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