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山上小庙出灵杰 第032章 忍痛割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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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房,棋局。
棋移,子落。
尤袇淡淡一笑,道,“大师,你输了。”
无相这会儿仿佛才回过神,瞧着棋盘上自己被吃的死死的棋子,面容平静,瞧不出喜怒,只是淡淡道,“施主赢了。”
却见尤袇摇着头道,“小生这次赢得不光彩。”
“哦?”无相抬头,望着眼前青年那张英俊的脸。
尤袇苦笑道,“若非大师心里有事,不在这棋盘上,尤袇又怎会偷了空隙,赢了棋局?”说着他抬手移了一颗棋子,刚才被吃的死死的白子突然就起死回生了,只听他继续道,“你看,这种错误,依照大师的棋艺,原本是不应该犯的。”
无相淡淡一笑,又摆出得道高僧的摸样来,“愿赌服输,贫僧输了。”
尤袇听了这话,眼眉一挑,道,“如此说,大师是答应了我的请求了?”
无相长长叹了口气,抬头望了眼高高端坐的佛像,幽幽开口道,“我佛慈悲,又怎能看着百姓陷入苦难。若是我一个无相,能够救万万子民,便是死,又何惜?”
布衫青年听了这话,眼里一喜。可是他是个沉稳的人,最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是以也并未喜露于色,而是点着头道,“那便太好了。”
临了,出门的时候才有想起什么,回头对着他道,“对了,大师,我答应你的事,也一定会做到。”
说完,人影消失在了黑夜里。
禅房一时又恢复了寂静。
无相端坐在佛像前,敲着木鱼,只是心思却再难平静。忍不住又想起无邪当初说的话。
——“小僧斗胆,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主持,还望主持责罚!
”
——“小爷说到做到,他无相当真以为小爷离了他就过不了了?他不是要一心向佛么,好啊,他修他的佛,我过我的生活,以后啊,谁都别搭惹谁。”
那么多的过往,开心的,难过的,一一从脑子里掠过,扰了佛,也扰了那颗一心要向佛的心。
再难静下,断了木鱼,也断了念经的心思。转身开门,还未踏出门就看见站在门前正打算敲门的无邪。
无相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无邪,忍不住一愣,也忘了开口。
无邪站在门口,原本想好的话,却在见到无相的那一刻都忘到了九霄外。
两人静静凝望,相顾无言。
寂静的夜晚,还能听见林中蛙虫的鸣叫。
最终还是无邪打破了寂静,小和尚裂开嘴又露出那般没心没肺地笑,“怎么,师哥就舍不得让我进去坐一坐?”
无相这才恍然惊觉,侧身让过,无邪踏着步伐大大咧咧地往内走,挑着眼眉四下打量。无相向来爱整洁,房内总是收拾的干干净净。无邪是个拖拉没收拾的人,平素都是无相帮他收拾,衣服在哪里,鞋袜在哪里,不用他操心无相总给他收敛的规规矩矩。打小他就依赖他师哥,所以也没学会自己收拾屋子。如今再一瞧,想到以后也许再也见不到这个人,再也进不来这个屋子,就觉得心里有些难受,难受的眼圈也泛起了眼泪。
无相站在门口,盯着背对着自己的无邪,千言万语压在心口,却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师哥啊……”无邪突然回头,朝着他裂开嘴笑,露出那一口洁白的牙,“你说,要是我走了,你是不是还会轻松点?”
无相一听这话,脸色突然一白,心里突然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还没等他开口,又听小和尚没心没肺地笑,“记得小时候,你总是替我背黑锅,还记得不,那年下大雪,我偷偷流进后山想要去掏鸟蛋,结果从树上摔了下来。”
小时候的事情怎么能不记得,无邪这小子从小就是个捣蛋精,惹事鬼。那大概是八年前的事情了,那会儿无邪不算小,他也刚过十岁。犹记得那年冬天雪下得特别大,庙门前也堆积了厚厚的雪,所以来庙里上香的人也寥寥无几。师兄们从早上开始清扫庙门内的雪,可是扫的再快,总还是快不过天上飘雪的雪,一夜过后,雪推的居然比前一日还要高。
那会儿无邪欢天喜地的在雪地里打滚,吵着闹着要堆雪人,被其他师兄鄙视了一顿,于是委屈的小和尚就拽着他师哥的衣袖,憋着嘴一脸委屈。无相不忍,抬眼瞧了眼站在不远处指挥的师叔,安慰不安分的小和尚‘别闹,等会儿我带你去后山。’
于是,小和尚真就不吵不闹了,难得的安静了好一会儿。等到下午的时候,小和尚笑弯了眼,拉着他师哥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后山走。无相忘了无邪这小子不是个安分的主,这不是,一眨眼的功夫,小子就爬到了树上却,还挂在树枝上没心没肺地朝他笑,‘师哥,师哥你瞧,好大的鸟蛋啊!’
站在树下的无相这一吓可非同小可,吓得脸也白了,朝着树上的人挥着手道,‘无邪,无邪别动!就在那里别动!’
小和尚可不是会乖乖听他师哥的,眼看就要胜利在望,瞧见不远处那大溜溜的鸟蛋,小小的身躯往前移,嘴里还不住的碎碎念,‘看小爷抓不着你……’话还未说完,只听‘吱嘎’一声,不堪重负的枝干终于折断成了两截,小和尚也被摔了个狗啃泥。
人摔在雪堆里,脸上身上全是雪,嘴里也吃了好大一口。雨雪纷纷,吓得无相惨白了脸,奔上前去搂着小和尚,急红了眼,‘无邪,无邪你没事吧无邪。’
没心没肺地小子咧着嘴,疼的龇牙咧嘴嗷嗷叫,‘好你个无相,我掉下来也不知道接着我,小爷摔断了腿,你赔我啊你赔我!’
这小子当真是恶人先告状。无相吓得也忘了骂他,搂着他抱着安慰,窝在无相怀里的小和尚眼里含着奸计得逞地笑,只是焦急奔跑的无相却半点也没看到。好在那次不过虚惊一场,没有大碍,可是也够把无相吓得够呛。被师傅好好地责罚了一次,无相却吞着苦半字怨言也不曾说,反正从小到大为这顽劣的小子挨得黑锅也不止这一次两次了,也不外乎再多一次。
“还有啊,那一次,我骗你下河,可是把你真惹生了气。”想起童年往事,无邪脸上笑得更欢,只是,他脸上虽挂着笑眼里却含着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