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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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今天,几乎是我能想到的和我想不到的人都被闷油瓶给召集到了我面前,个个表情肃穆,就算我真的是个傻子我也感觉得到,他们会和我说点什么,或者他们会做点什么。闷油瓶一向不喜欢表达自己的情绪和心思,更不会给我做过多的解释,我直直的看着闷油瓶此刻安静而清冷的表情,想着他们到底会派谁来做这个代表,而我,到底又应该做什么样的心里准备去聆听纠结了我这么久的答案,或者说谜底。
当时我怎么也没猜到,甚至是想都没想到,酒足饭饱之后,被留下来的那个人会是我妈。
当然,在很久以后当我再回想这个事的时候,我突然明白,原本我以为最不理解我苦衷的闷油瓶才是最了解我心思的那个人。
因为这一屋子的人,甚至是包括他张起灵本人在内,唯一一个能让我彻底的无所畏惧的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的人,恐怕真的就只有我妈一个,因为她是个女人,因为她是我妈。
那天的酒宴大家都喝了很多,表面上看得出他们好像都很开心这样齐聚一堂的场面,从一个一个的小团体变成了桌子上所有的人不分辈分和身份的互相敬酒,互相扯皮,连我爸都被瞎子给逗乐了好几次。喝到最后,扯着我竹马小花的胳膊,一个劲儿的夸瞎子是个值得信任的伙计。
我却出奇的没有喝多,因为闷油瓶之前的几个月已经软硬兼施的彻底断了我对烟酒的念想,并且,我知道,这场看似温馨温情的酒宴之后,我将要面对也许是些我承担不起的东西。
没有人提出要离开,可大家一个一个的都离了席并且出去就都没有再回来过。直到闷油瓶也起身,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之后拉开包间的门走出去,我妈才卸了脸上舒展的眉眼,坐到我身边拉住我的手,没说话之前就先红了眼睛。
直到我妈哭哭啼啼的也出了包间的门,而闷油瓶进来之后,我还是一脸鼻涕眼泪连个正常的反应都给不了他,闷油瓶也没催我,打桌上开了一瓶茅台倒进杯子里边递给我,然后才来我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吴邪。”还是那个好像叫魂一样的叫法,清清淡淡的,此时此刻我却听出了不一样的东西。再也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我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也没管会不会弄脏了他的衣服,抱着闷油瓶哭得昏天暗地。
后来到底又喝了多少酒,说了多少话,我没有一丝一毫的记忆,等我清醒的时候,人已经安安稳稳的躺在我自己的床上,只是身边,没有人。
外边这会儿还黑着,我扶着脑袋起床,本来只是打算去洗个脸,可最后合计合计还是放了满满一缸的冷水,把自己整个儿扔了进去。
杭州的腊月,即使屋子里边开着空调,冰凉的水还是让我直接打了个颤栗,我靠着浴缸的沿儿蹲坐着,用手臂把自己给圈起来,还滴答着水的脑袋埋进膝盖之中。
我问我自己,你到底是谁?
按照我妈的说法,她第一次见着闷油瓶是六年前。我往回算了算,那就是2005年。
我妈说当时也是我领着闷油瓶进的家门,我妈开了院门我直接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什么话也不说,就低着脑袋掉眼泪花子,我妈当时以为我不是在外边干了什么要掉脑袋的事儿,这是回来求救来了。可等我爸出来一看这场面,再看见来我身后站着的闷油瓶,回身去屋里直接给我二叔挂了电话。
我来院门口跪着,说什么都不肯起来,我爸打完电话就钻进书房里边不出来,任我妈连骂带喊的就是不露头。最后我妈没招了,看旁边闷油瓶一直也不吱声,但好歹是陪着我一起回来,就把闷油瓶拉到一边,问他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按我妈的形容,她见过闷油瓶那么多次,只有那一次能看出来点人味儿。眉毛像是要拧到一起了一样,本来就薄的嘴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直得就和刀刃似的。眼睛就没打我身上离开过,好像狠怕我下一秒就会想不开自杀了一样。
我妈问他话,他特么的也和没听见一样,拳头捏的咯咯响,没一会儿,我妈那么豪气冲天的一个女人都被他的气势震的有点不敢大声的咋呼。
可我妈那毕竟也是大家闺秀出身,虽说几十年里边被我爸给惯的基本上是无法无天了,可骨子里边那点书香门第的节气还在,我妈放开拉着闷油瓶的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蹲到我面前:“小邪,别怕,不管有什么事,有妈在,没人敢动你。”说完就抬头去看闷油瓶,正好我二叔到了,有幸目睹了那一眼。后来二叔说,我妈进门几十年,那是第一回露出那样的神情。当时那架势就和护崽子的母虎一模一样。眼睛里边的狠辣饶是我二叔那样的人物都倒着吸了一口凉气。
倒是闷油瓶看见我妈那个样子,好像放松了不少,或者说是放心了不少。我二叔反应过来赶紧跟我妈一起先把已经哭得像是没了意识的我给提溜进屋子里边,然后跟闷油瓶一起去书房见了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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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三个关了门在书房里边呆了整整一宿,而我妈就陪着我来客厅的沙发上坐等到天亮。
唯一还好的是,我从一开始的嚎啕大哭变成了哽咽,最后估计是嗓子嚎哑了,连哽咽都特么的哽咽不出来了。那眼睛肿的和真心桃罐头似的。
我妈几次去书房砸门未果,本来合计着贴着门板扒扒门缝啥的,可屋里边安静的那叫一个彻底,最后腿都特么的站软了,只好老实的回来我身边坐着,眉毛皱的死紧,为了防止皱纹啥的,从过了30岁之后她那真就是第一回敢把面皮扭曲成那样。
我妈看我的情绪好像是有那么点稳定的意思,就试图和我搭话,一开始问我饿不饿,渴不渴,后来小心翼翼的探问我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我领回来那个男人又是谁。
刚开始还好,可我妈只要一提个头问到这两样,我那眼泪立马就是开了闸的大坝似的,尼玛拦都拦不住,最后我妈实在是没辙了,就闭了嘴巴来我边上老实坐着,眼睛不时的瞟瞟书房的门,就这么干耗着也不知道啥时候,这天也就亮了。
书房门终于是被打开了,两个老爷们和一个小爷们先后打屋里边走出来。
我二叔第一个,就一宿,整个人却好像老下去十岁,连头发好像都白了半边,一脸的面无表情,冷的瘆人。
闷油瓶第二个,此时已经没了刚进门时候的急躁,只是身上带着股寒气儿,我妈看他的时候都没忍住搓了搓胳膊,搓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我爸耷拉着脑袋,眉毛整个皱成川字,脸颊两边凹下去一点,看得出来,牙齿咬得死紧,我妈一看我爸就忘了刚才被闷油瓶冻得瑟的那下,直接扑过去抓了我爸衣服领子,那劲道好悬着没给我爸勒晕过去,可我爸那是连挣扎的劲都没有,眼睛死灰一样的看着呆坐在沙发上的我,咬牙的动静大的瘆人。
“死相的,到底怎么回事,小邪这是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我妈现下哪里还会管我爸的死活,不依不饶的逼问着,我爸转了视线看向我妈,嘴巴一松,像是念咒一样的开始嘟囔:“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了……”
我妈给我讲到这段的时候,我已经是听得丈二和尚摸不到脑门,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先不说我对这段记忆那是一丁点的印象都没有,光这句【没有时间了】怎么听着怎么熟悉,熟悉的让我胃疼。
尼玛,这不就是闷油瓶来西王母那陨石里边第一次出来的时候反复叨念的那句话吗?他最近一次失忆也是那次来着。
难道这五个字儿组成的句子真特么的是个什么咒?我这么想着赶紧先截住我妈的话头,狠怕她下一句就会告诉我,我爸说完这句话也特么的失忆了一回。
“妈,你先停停,我问您个事,你确定是六年前吗?”
我努力假装镇定,坚强勇敢的问出这句话,因为我猛然间发现了个很重要的,一直一来我都没有去注意过的问题,【2005年】,这个年份对我来说怎么会这么陌生而又空洞,就好像这个年份从来不曾出现在我的生命之中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