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平沙浅草接天长,路茫茫,几兴亡。  第一百零七章 疑是故人来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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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周朝靖和三年的春天,大周皇帝率百官弃都逃往长江以南的杭州,留下大周名将诸葛正死守河南府,与耶律齐率领的辽夏联军形成对弈姿态。
    诸葛正拼死据守河南府三月,到最后城内粮草耗尽,守城军民吃完蛆虫、马粪,已经开始吃人。到第四月时,也就是宿迁随亚泽王伐雅隆觉的这个夏天。大周朝廷这才不情不愿地派出了援军,领头的大将军却竟是大理王子段红雪。
    段红雪率据抵达黄河岸边,却并不出兵。观望一阵后,却称河南城内已是解救无望,竟命人掘开黄河大坝,企图利用黄河决堤来一举消灭辽夏联军。
    汹涌而至的黄河水席卷大地,河水自开封,据后史记载“北门出南缄,一派汪洋,波流东下。远至睢州,毫州亦被洪水冲袭,河南腹地顿成泽国,哀鸿遍野,士民溺死者达数十万人。大理王子之计却未成,联军旋即明段氏之毒计,一将营地搬往高处,并备筏与船只;二派人至上游三十里处,决开更大一口,放水还击。如此,两流合而为一,声振百里,势不可挡,直奔开封而去。”
    这次战争的结果,是那可怜三十七万城内居民,顷刻之间便有三十四万人被淹死,而那赤胆忠心诸葛正将军,也在这场人为的水灾中,在饥饿与病痛中,随着开封城一起被无情的黄河水淤埋于地下。
    河南城被攻陷,几十万人惨死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吐蕃各地。我恍惚的想起当年被囚禁于段红雪府中时,给诸葛将军伴奏舞剑的情景。想当年,他是何等的义气风发,豪气干云的汉子。真没想到,不出几年,却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我在院子里的云杉下,给他立了一块小小的牌位,以拜祭他在天之英魂。
    做完这一切后,我略觉有些疲惫,便由阿多扶着,慢慢走回屋内。
    这季夏时节的白日,已是很热了。我坐到窗前,却觉脊背发凉。脑中浮现出段红雪那妖媚的脸。这个魔鬼的罪孽,怕是死后,就算被地狱十八层轮番折磨一番,也是还不清的吧。
    我缓缓坐到我的古琴边,吩咐阿多帮我焚香沏茶。随手拿起放在书架上的羊皮卷,缓缓展开,却被随即而来的景象惊呆了。只见原本标注在羊皮卷上的六首诗,那首瑶光的诗句里竟慢慢渗出了鲜血。我惊异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回头看伏侍我的阿多,却见她竟匐在书案边,沉沉睡了过去。
    “瑶光七世轮回之债已还清,现终能重回天界,重归正果。”阎王一身白衣,突然出现在我的窗前。
    “重归天界?”我看向那羊皮卷,缓缓地念那渗血的诗:
    瑶光
    风韵雍容未甚都,尊前甘橘可为奴。
    谁怜流落江湖上,玉骨冰肌未肯枯。
    千年史册并无名,一片丹心报天子。
    尔来从军天汉滨,南山晓雪玉嶙峋。
    念着念着,我脑中浮想起诸葛正将军的死。难道,他便是瑶光?我又细细的读那诗,“‘玉骨冰肌未肯枯’,这,应该是描写女子的……‘千年史册并无名’,诸葛乃是抗辽名将,怎会不在史册上留名?”我疑惑的看向阎王。
    却见他轻笑道,“你再看。”
    我再看向那羊皮卷,只见那血诗竟慢慢的幻化成了一张人脸。
    “小玉。”我不禁惊呼出声。至那年她护送太子回京后,我便再未听过有关于她的消息。没想到,这次得知,竟是她的死亡。而她,竟是七星之一。
    继续看下去,那羊皮卷的人脸却鲜活了起来。并慢慢缩小,慢慢的竟变成了电影一般的场景。
    那电影中的场景,便如一出人间地狱。那样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怕是比得上地府中的十八层地狱。只见一片汪洋之上,到处飘满了被被水泡肿的浮尸,被水冲垮的断桓残壁被水冲得到处都是。成群的乌鸦与老鸹在水上放盘旋飞舞,叼啄着河水上漂浮的腐尸。
    我看着这样的场景,胃中一阵翻涌,有种呕吐的冲动。
    场景却在这时转换了,只见一名男子,准确地说是一名酷似男子的女子,虚弱的环抱在一颗大树的枝芽上。凶猛的洪水,竟没能将这大树冲垮。
    “将军。”那似男子的女子声音嘶哑而虚弱的轻唤。
    我这才发现,那大树的旁边,竟还有一颗大树。两颗树离得很近,枝丫相互交缠,竟如合抱在一起一般。
    而那棵树上,也环抱着一名男子。虽已过去多年,但我依然依稀辨出,那男子便是诸葛正。
    “小玉,我诸葛正一生忠心为主,不想奸臣段红雪当道,怂恿皇上整日沉迷女色,不理朝政。我为吾皇丹心一片,却落得如此的下场。你本是大辽人,却出生入死的跟着我,也没过过好日子。现在还要陪我一起等死。你,后悔吗?”
    “将军,小玉是个笨人。什么也不懂,只知道跟着将军。风哥哥是好人,他不会杀你的,你放心。”小玉有着痴傻的脸,在看着诸葛正时,却流露出了女子般的柔情。
    “小玉,我诸葛正一生能有你这个知己,何其幸也,”诸葛正深深地看了小玉一眼,声音柔和了下来,“不过,你是要让我同辽人投降吗?”
    “将军,”小玉怔怔地看着他,“小玉也是辽国人,你可以同小玉做朋友,为什么不可以和风哥哥做朋友?”
    诸葛正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小玉,好好的回辽国去吧。”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却猛然睁开,突然发出了一声虎啸般的长叹,“我诸葛正铮铮男儿,岂能做那辽人手下的走狗。”
    叹完,竟拼尽全力拔出身上的佩剑,往脖子上抹了过去。只见一股热血,便如泉涌般从诸葛正脖子上喷涌而出。
    “将军。”小玉发出一声虚弱的呐喊,却劈手夺过诸葛正手中佩剑,往自己脖子上也抹了下去。
    “为什么?”垂死的诸葛正惊愕地看着小玉。
    “将军,”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小玉胸前的衣襟,“玉儿知道,自己长得难看,又笨又粗,不像其他姐姐那样漂亮。可是,小玉不怕死,也不愿将军自己一个人死。”
    诸葛正脸上浮现出一丝虚弱而满足的微笑,他将手缓缓地伸向小玉。两只粗壮而垂死的手,就这样交缠在了一起。
    不一会儿,便见两人另外抱着大树的手松了开来,双双掉进了水里。
    他们交缠的两手,在掉进水里的那一刻,也没有松开。
    我的眼眶湿润了。可是,却又暗暗的为小玉感到欣慰。能够和挚爱的人紧握着双手赴死,也是一种幸福吧。
    我深深地看着阎王,还沉浸在方才的悲伤与感动中。“这就是你说的不想心伤吗?你让我寻找七星,可是,为什么却是这样?”
    “弹只曲子来听听吧。”阎王的回答却是牛头不对马嘴。
    “你说过,七星都在我身边,只是我没有发觉罢了。”我轻叹。
    “弹只曲子来听吧。”阎王依然坚持让我弹琴。
    我轻叹一声,安静的坐些,想起方才小玉与诸葛将军的死,一只悠长的曲子便徐徐奏出。
    “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阎王听着我的曲子,竟吟出了一句古诗,声音里,竟有淡淡的惆怅。
    曲毕,却见他静静地看着窗外的远方的天空,仿佛要看到遥远的天外。
    “过去,你也经常这样弹琴给我听呢。”他轻叹。
    “你说什么?”我狐疑地看着他。
    “没什么。”他自知失言,旋即闭了口,声音也恢复了之前的清冷。
    “不,你方才说过去,说我过去就弹过曲子给你听。过去是什么时候?你很久以前就认识我?”我盯住他,心中充满了疑惑。
    “一时口误罢了。”阎王淡淡的答,却随着他的话语,静静地从我的窗前消失了。
    那日过后,我又在云杉下诸葛正的碑旁,立上了一块写着小玉名字的新碑。
    宿迁出征,已过了半月有余。我日日在府中为他祈祷,期盼他能够早日平安得胜归来。
    在府中呆了这半月,我却有些腻烦了,便想出府走走。
    阿多却劝阻道:“最近外边不太平,切让还是不要出去了。”
    “那就挑几名大论加派的武士吧。”我漫不经心地让阿多给我换衣服。
    “切让,阿多说的不是这个。”阿多咬了咬下唇,有些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直说吧。”
    “那……那阿多就说了。切让,不知是那个烂了嘴的,传出切让并不是大论亲妹妹,大论终身不婚,是为着切让的混话。阿多一听便知道是外边的人胡说,阿多天天跟着切让。切让与大论相敬如宾,哪里像他们说得那样。只是现在整个亚泽城都在传这件事情,你也知道外边那些女人对大论的那股子疯劲。阿多很担心切让出去不太平。”
    “我当是什么大事呢。”我展颜一笑,“能有什么事情,不过是些传说,哪能当真能。”
    不过想起过去那些亚泽女子对宿的疯狂,我还是不住打出几个冷颤。便让阿多叫几个武士,随我出府。
    我在街上漫不经心地逛着,阿多同几个武士在我身后紧紧地跟随着。逛了半日,也没有见什么异状,我倒笑起阿多的大惊小怪起来。
    买了一大堆府里需要的东西,走到一片布铺前,我看着里面精致的布料。便踱了进去,想给宿迁选些衣料。
    正挑选着,却有一女子冒冒失是地撞到了我身上。我要扶她,却听她一声尖叫,“你……你是大论的冒牌妹妹。”
    什么冒牌妹妹。我眉头微皱,却随着那女子的一声尖叫,大街上的女子竟如潮水般地纷纷往布店涌来。
    “快看啊,大论的冒牌妹妹在这里。”
    "大论的妹妹?长什么样子?我要看看”
    “是什么样的美人,让大论连公主都不要了。”
    "宿郎是大家的,谁也别想独享。"
    "就是,就算是亲妹妹也不行。"
    几名武士被大量涌入的女人们给挤开了,想来硬的,却听见有女子大叫“非礼啊。”
    几名五大三粗的武士,在这些女子制造的混乱下,一时竟是束手无策。
    我被众人挤到布店的墙角,无处躲藏。阿多也被人潮挤得老远,看着我干着急。
    一片混乱中,只听店老板大叫一声,“别挤,别挤,店,店要塌了,大家快出去,快出去。”
    却听轰隆一声,只见我眼前一黑。
    只是一瞬,眼前却突然亮了起来,却见那蝶谷中的彩蝶向我汹涌而来啊,渐渐将我包裹其中。
    我费力的看向前方,却见蝶衣在人潮外,对着我咧出一丝狞笑。
    我心中一阵发毛,却在汹涌而来的蝴蝶散发出的香甜中,昏死了过去。
    蝶衣,蝶衣不是随宿迁出征了么?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布店外面。这是我在晕死前,最后想到的事情。
    再次缓缓地睁开双眼,却觉一阵熏臭的腐味传入鼻中。我被熏味熏得一个激灵坐起身来,便是一阵干呕。
    这阵干呕,却让我的意识开始清晰了起来。我迷迷糊糊地站起身来,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滴滴嗒嗒地掉落在自己头上,我摸摸脑袋,手上散发出一阵恶臭。我疑惑地抬头往上看。
    却见一个倒挂在树上的腐尸,正长大着嘴,像在对着我诡异的微笑。
    腐尸上的水流下,糊了我满脸。
    我尖叫一声,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却觉地面硬梆梆的,起伏的很奇怪,也散发着恶臭。
    我定睛看向那地,才发现,竟是跌得乱七八糟的腐烂尸体。堆成了一座小山。
    方才,我竟就是睡在了这堆尸体之上。
    恐惧侵袭了我的全身,这时候,我竟连尖叫也叫不出声来了,只哑在喉咙里,只听见牙齿上下打架的声音在这腐臭的空气中振响。
    我全身软做了一团,再也没有力气站起身来,一阵恶臭袭来,我竟又半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模糊听见有人声,我勉强将眼睁开一条小缝,却见一群提着大刀的武士向我走来。
    我慌乱的又闭上眼睛。
    却听有人伸手在我鼻下探了探,大声道,“少将军,这个人是活的。”
    便上前将我半抬起来,拍打了几下我的脸,口中喊道,“死了没,死了没?”
    我知道不能再装,便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只见一个年轻的军士将我扶在怀里,见我醒了,便欣喜地叫道,“还好,是个活的。
    这个军士,说的虽是汉话,却生硬得很。
    “少将军,这个人是活的。”
    我被他扶起身来,寻声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的年轻男子,身披朱红色战甲,威风凛凛地骑在一匹大马上。
    他的半边脸被一幅狰狞的银质面具遮了起来,另外一边露出的脸上,有一道从眼睛处划下的长长伤疤。他的目光锐利如电,在这样犀利的目光的映称下,即使被遮住了半边脸,竟也有种凛然的俊美。
    他对着军士微一点头,便掉转马头走了。
    “继续搜,看还有没有活着的。”跟在他身边的军士大声喊。
    看来,他们并不想杀我。我的心,稍微定了定。
    看着那年轻将军远去的背影,我竟依稀觉得似曾相识。
    “你听得懂辽国话吗?”那军士扶着我,问道。
    我假装茫然地摇了摇头。
    在搞不清楚他们要做什么之前,我还是装白痴的好。
    “看你倒没受什么伤,就是满身满脸都是尸水,难看死了。不过能活着,真是万幸。幸亏你遇到我们少将军,不然还不是被这些死人熏死,能走吗?要不要我扶你走?”
    那军士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我却觉头重如铁,‘扑通’一声,便跌了下去,之后,便又沉入了一阵黑暗之中。
    恍惚觉得眼前有光,我看见有一名男子,着一袭青衣,站在光亮处。
    “这些人应该都没有大碍了,你就照将军的意思办吧。”
    听见那个声音,我竟有种想要看清楚他的脸的冲动。
    我费力的想将身子支撑起来,却没有半分力气。
    为什么我会这样疲惫?我想起蝶衣那抹诡异的笑。她想害我,可是,为什么,却将我丢在死人堆上。
    现在的情况,也是她做的手脚所产生的副作用么?
    宿迁,你在哪里?
    我的心抽了抽,却见那亮光中一袭青衣的男子含笑着向我走来。
    近了,近了,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这个人,这个人……宇……宇,”我想要大叫出声,声音却鲠在喉中,变成了痛苦的‘哼哼’之声。
    宇的手,缓缓地抚上了我的面颊,轻柔而温暖。我沉醉地闭上了眼睛。
    如果这是梦,请不要叫它醒来。
    第三次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花团锦簇的花床上,身上盖了一床铺满花朵的棉被。花香扑鼻。
    方才的人,真的是宇吗?还是,依然只是一个梦。
    我想坐起身来,却发现身子依然是动弹不得。
    却觉一团阴影缓缓向我移了过来。
    我此时动弹不得,连脖子也移动不得。
    这个人,会是宇吗?可是,为合当这团影子向我靠近时,我却本能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惧,身子竟也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当那团影子的脸移到我的脸上方时。
    那一刻,我的心脏,骤然便几乎停止了跳动。呼吸在这一刻,几乎也停了下来。
    “情姑娘,别来无恙。快四年未见,你却越长越难看,连本王都不如了。”恶魔的手,轻柔的抚上了我的头发。
    为什么?方才我明明还在死人堆里,明明明还依稀看见了宇。为何,现在却落在了这个恶魔手里。我在心中哭喊。
    我的声音,终于从我的嗓中,不受控制的飘了出来,“段…段…红雪,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快四年了,你这个卑贱的丑丫头。本王找了你四年,终于给本王找到了。”段红雪握住了我冰冷的手,放在他的手中摩挲。
    “你……你放我走,放……放我走。”明明知道这恶魔不折磨够我,便绝无可能将我放过。可惜此次时巨大的恐惧早将我不争气的脑袋洗刷得一片空白,只剩下语无伦次的吐出几个绝望的字来。
    “放你走?”段红雪妖媚的脸上满是恶毒。
    “你害本王颜面扫地,还害本王苦找。放了你,哈哈哈”他摇摇头,恶毒的笑着,“这次,除非你死了,不然休想再逃出本王的手心。”
    说完,他俯下身子,在我身边躺下,将动弹不得的我懒懒的搂入怀中,“其实,只要你乖乖听话。本王自不会亏待了你。你早已是本王的女人,除了本王,你还能跟着谁?”
    说完,他竟将嘴唇贴到我的头发上,深深地吻了一下。
    我的胃,又翻涌了起来。过去有过的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又像我凶猛的袭来。
    恶梦,似乎又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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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们,一气写下来,实在很累,没有力气检查错别字了。原谅我这最近一直被考试困扰的可怜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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