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柒卷、关东篇 (上)  第三十章、仇敌见面分外眼红(上)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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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女孩的母亲丝毫没注意和她打招呼的护士小姐,神情还无法从惊诧状态回复正常。「黑河小姐,妳真的能听懂仓鼠在说些什么话吗?牠们不是只会啾啾叫而已……」
    
    「……我怎么可能啊。」黑河守浑身虚脱地摊在椅子上。「那些老鼠是只会啾啾叫或吱吱叫而已啊。我哪听得懂那些啾啾又吱吱的内容是什么……不,仓鼠平常根本不会发出叫声吧……除非是被吓到或『被踩到』……」
    
    「那、妳为什么要答应小苗……」
    
    「……我也不知道。」她仰首望天、重重地吐出一大口气。
    
    这种比不可能的任务更不可能办到的事情,从来就是走务实路线的黑河守嗤之以鼻的对象。
    
    那么,又是为什么要答应?
    
    年龄渐长之后,她就愈来愈对动物系或天然系的孩童没辙,而对小女孩比对小男孩更没辙;此外,大概是因为她本身不会撒娇的功夫,所以当面对会撒娇的孩子时简直毫无抵抗力。而远山金太郎熟知她这项「弱点」,时不时就睁大一双圆滚滚又闪亮亮的琥珀眼对她要求东要求西,也会拉住她的手左摇又晃的甚至干脆整个人扑到她身上。长辈们经常亏她「身为女性却连撒娇或示弱都不会、不但不懂得利用自身优势还反被利用『真够傻』」。就连金色小春都比她还会撒娇。
    
    纵然能归纳出以上种种原因,不过,这件案例似乎没那么单纯。黒河守依旧持续蒙着头思索自己的行为动机。
    
    ——只纯粹不想见到小女孩伤心失望的样子。弱小孩童表现出彷佛被弃之不顾的无助貌,让她无法视若无睹。即便犹豫再犹豫、清楚自己绝对无能为力,拒绝的话语几度差点脱口而出,也依然硬着头皮允诺了下来。
    
    黑河将手往后颈伸去,轻轻抚过护身符细绳上的结。
    
    脑中不自觉浮现出四天宝寺网球队众人的身影。
    
    如果是你们的话,一定会希望我这么做吧。
    
    远山金太郎总嚷嚷着她是英雄、舍身为人……那么「满足生病的小女孩的愿望」,应该也属于「英雄」的业务项目之一吧。
    
    突然觉得疲倦万分、眼皮和脑袋都沉重得要命,比坐在清凉的会议室里聆听那些催眠力强大的专业医学论文内容——并且大部分都是外文——更让想她一头睡倒。想当个人人称羡的英雄还真是不容易。
    
    「可是,小毛球没办法带进医院……」妇人朝黑河守歉然一笑。「到时候,可能要麻烦妳和我们走一趟了。」
    
    「没关系。」事已至此,除了这么回答以外,似乎已经莫可奈何。
    
    妇人站起身,双手并拢摆在身前、对黑河稍稍鞠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妳。」这位母亲也大概明了了年轻女子的用意是什么,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们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罢了。并且经由木下护士长的转述,她才晓得自家宝贝女儿还曾经把整杯可乐泼到人家身上去过。
    
    黒河也从椅子上站起来,回敬一记弯腰角度更大的礼。
    
    「那我先告辞了。幸村君,改天见……祝你早日康复。」妇人等少年对她点头致意完,才转身离去。
    
    现场气氛顿时冷却了下来。
    
    「精市哥哥,我们该回病房了。」孩子们拉拉少年的衣摆,提醒道。
    
    「嗯、好。」
    
    幸村完全没办法正眼摆在某女身上。只要一瞥见她的脸,就会想起梦里的夜叉神官和人头;损坏的娃娃,穿着黑色和服且瞳孔青绿的诡异老太婆,哭泣的小女孩,浑身漆黑四处乱蹦的小怪物,满地的尸骨,滴血的太刀,荒芜的风景……
    
    那些奇怪的东西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或者,能用解梦的方式说明?要是问柳莲二的话,他会知道关于这方面的数据吗?
    
    愈想愈觉得心惊胆战。心跳和行走的速度都愈来愈快。
    
    黒河守望着纤细少年领着一群孩童进入医院大楼,然后又低头望着自己那个尚未开封的便当。下午的研讨会行程再几分钟后就要开始。
    
    「结果一口都还没吃……」
    
    
    ×
    
    
    不过,黑河想对方确实是在躲她;即使不特别去感觉气氛,逃避的举止也太过明显。
    
    
    再度睡掉一下午的论文报告行程后,黑河守走出会议室门口、伸了个大懒腰,活动几下坐到僵硬的身躯和手脚、左右旋转着颈关节。全身各处都还笼罩在摔车的后遗症影响之下,若有似无的疼痛感如影随形。
    
    然后,黑河杵在原地半晌,偏着头思考并回想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没做出任何会让对方回避的行为才是。严格说起来,到目前为止,他们根本没什么单独接触的机会,更遑论聊天抬杠。她也不认为对方会想和她面对面、交谈闲聊什么的。
    
    莫非那小子还在计较「被误认成女人」这档事?
    
    不会吧?假设真是如此的话,那也未免太心胸狭窄了……亏他还被木下护士长夸赞什么雍容大度。谁让他的外表就长得那么像女人;就算被错认了、也是他自己不好才对,谁叫他不把自己装扮或锻炼得霸气一点。譬如说……类似石田银或小石川健二郎那些家伙的模样,就连爱扮女装的金色小春都不会被误会成是女性。
    
    嗯嗯、就是这样了。所以说根本就是那幸村少年自己不对,和她半点瓜葛都没有。也和她毫无关联。
    
    在千万分之一秒内立刻将过错全推给对方,黑河守心里完全不存在丝毫反省心态或歉意,随即把这件小事抛到脑后,朝医院大门走去。她边走边下意识用手指梳理系在脑后的马尾。发长过腰兼一身黑的她沿途理所当然又吓到了不少医护人员和病患。
    
    「阿守,妳要回去了吗?」背后传来木下朝果的声音。
    
    「护士长。」黑河侧身站着、转过头,长长的黑发扫过身后。「我想再去甜品店逛逛。」
    
    「妳昨天不是才抱了一大盒巧克力泡芙回去吗?那样还不够啊?虽然那不会很甜就是了……」中年妇人捧了一些文件,往她快步走来。「总之,妳不要太常吃甜食、也不要吃太多,小心会得糖尿病。要知道,现在除了第一种先天性的糖尿病以外,也有后天因为饮食失调才罹患的第二种。」
    
    「请不必担心,我也很常运动、血液循环和新陈代谢和内脏功能等等都很正常健全,不怕血糖值会过高。」黑河守正经八百地应答,像个乖巧死板的书呆学生。
    
    「傻孩子、妳在胡扯些什么啦。反正不要吃太多甜的就对了,否则老了以后妳就知道。」木下朝果笑着拿起一本资料夹拍拍她的头顶。「那妳先走吧、要到处逛逛也可以。记得回来就对了。路上要小心啊。」
    
    「是……」黑河还没回答完,后方又传来人的声音。
    
    「木下护士长,您好。」
    
    听听那串此起彼落的脚步声就知道人数并不少。她转过头,看见一群七八人结队的……少年?
    
    应该是少年无误,起码一定是未成年的学生,因为他们身上都穿着学校制服;虽然不管是这只或那只都长得比她高又壮。并且,每边肩上都背着网球袋。
    
    重点是,黑河发现自己曾经见过这些家伙;这些家伙也「都」见过她。
    
    「咦……啊?!」其中一名彷佛头上种了一大把蜷曲海藻的黑发少年指住她,手臂因情绪激动而晃个不停。「是、是妳这家伙!那个『一团黑黑的』——」
    
    切原赤也的喊声还未自空中逝去,随即留着一头红发的丸井文太也跟着拔高嗓音大叫:「我的巧克力泡芙!限量发售的巧克力泡芙耶——!」
    
    木下朝果来回看了看彼此对峙着的双方,先是同那群立海大附属中学网球部的孩子们打招呼,再回过头来。「阿守,妳对他们做了什么?」
    
    「我哪有做什么啊?什么都没有啊。」长发黑衣女双手插腰、挺起没料的胸膛,理直气壮地回答。
    
    「还说没有!妳抢走了我的巧克力泡芙、限量的手工巧克力泡芙!我期待很久了耶!练习一结束我就用尽全力跑过去,结果却……把我的泡芙还来啦!」一想到亲爱的又无缘的甜点,丸井文太就气得跳脚。他的好搭档杰克桑原赶紧安抚他。「文太,好了好了、冷静点,这里是医院,不要大呼小叫的……」
    
    一旁切原则是在和前辈们解释:「之前她躺在球场旁的看台上,全身黑漆漆的、还瞪了我和浦山……」同样和对方有过一面之缘的柳生和仁王面面相觑。前者推了推眼镜,后者别开脸、回以无意义的一声「噗哩」,笑容满是兴味。军师柳莲二一径保持沉默;因为他的数据库里没有任何和眼前那名长发黑衣女有关的讯息。
    
    「欸、不要胡说八道,我哪有瞪你们。」长发黑衣女举起双臂盘在胸前,下巴抬得比鼻子还高。「胆子小就不要牵拖别人,亏你们一个个都长得人高马大的却怕东怕西、丢不丢脸啊。」
    
    「喂!妳说谁胆子小又丢脸的啊!?」、「好了好了、赤也,你冷静点……」、「不管我胆子大或小都无所谓啦!重点是我的巧克力泡芙!」
    
    「自己动作太慢抢输了就该认份,这就是实力的差距。小鬼就乖乖回家练个八百年后再出来混吧。」
    
    「喂!讲那什么话!太过分了!」
    
    木下朝果愈听、眉毛也愈挑愈高,表情愈来愈不以为然——对于黑河守的矢口否定与辩解内容感到不以为然。虽然她所说的大概也是实话。
    
    「赤也、丸井,太失礼了,还不快住口。」真田弦一郎沉声谴责伙伴们的不当行径,对黑河浅浅一鞠躬。「虽然不明白事件原由为何……但是不好意思,我是副部长、真田,代他们向妳道歉。」
    
    黑河守扫了对方一眼。还没开口,就被中年妇人拎住衣领、往后拖行。
    
    「真田君,你也不必这样。会让你们队员产生如此『激烈』的反应,这孩子一定也有错、一定是做了什么坏事,而且嘴巴还这么坏……」
    
    尤其丸井文太满脸悲愤又懊恼、拼命捶胸顿足,用膝盖想也能理解「受害程度」肯定不轻。
    
    「我哪有,我什么都没做。是这些家伙有被害妄想症……」某女固执地坚持撇清关系。
    
    「妳才怪!不准反驳,一定是妳对人家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快跟人家道歉!」中年妇人厉声谴责她。
    
    「不要、我又没做什么。」
    
    「快道歉!」
    
    「不要!」
    
    「阿守!」
    
    一中一少的两名女性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彼此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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