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陆卷 第四章、美梦成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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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才不要你的照片……」
都已经把他叫来穿上白袍还拍了照,事到如今还想回避现实。白石把眉毛挑得更高。
「不要吗?」
「……不要。」
「真的?」
「……真的。」
「确定?」
「白石藏之介!再问一次你就准备吃拳头!」
「嘘、小声一点……要是被外面路过的谁听见的话,就算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部长已经快要练就一身面对对方咆哮怒吼却仍旧泰然若定的好功夫。「而且,我的胃口没那么好、还没饿到能吃下那个的程度……感觉挺伤肠胃的。」他发觉自己还挺喜欢听她喊他全名时有点接近撒娇语气的嗓音和腔调。这该不会是「被虐属性」萌发的前兆吧?其实之前都只是还在潜伏期而已吧。
「你……少耍嘴皮子!」黑河面红耳赤地压低嗓子喝斥。
「妳不知道,耍嘴皮子也是我们必备的技能之一。倒是妳才应该多学学才行。」白石从她手中拿回手机。「笔记型电脑……也不错啊。而且,不是二手货就会质量不好。快告诉我妳的电子邮件。」
「……我忘了。」正在耍脾气的黑河守将脸别向一旁。
男方眉头已经抬高到了最极限。
女方也将嘴巴嘟得更高,勉勉强强报出一段含有小老鼠和点点的英文与数字组合的句子。
「这些数字和英文字母有些什么意义吗?」他还以为女孩子倾向喜欢用生日当账号,因为姊姊雪实和友香里都是如此;据她们的表示是「这样才容易被人记住生日啊!」——想不着痕迹地讨礼物才是真相。不过,出自眼前这女人之口的数字却长得有点奇怪,不管怎么颠倒排列、横竖就是凑不出年月份,除非那是某种密码;字母也只有三个便结束了,分别是k、k、m。
「……那些数字是我的姓名的笔画数,字母则是姓氏和名字的开头。」
「妳还真喜欢自己的名字呢。」回忆起初次见面、当他称赞她的名字不错的时候,却在她脸上看见不以为然甚至略带嫌恶的冷淡貌,也总是不愿意被直呼名字;他还以为她讨厌自己的姓名。
白石不经意地说,只低着头专注在手机上。没留意到当听见那句话时,黑河眼中一闪而逝的复杂情绪——喜悦、眷恋、悲伤、埋怨、愤怒、仇视——怅然若失。
输入完电子邮件后,他又把手机放回黑河手里、好让她继续欣赏拍下的照片。「这样,我们以后就可以用电脑在在线聊天了?」
「我……没用电脑聊过天。」黑河低着头,哀怨地认为对方一定会在心里嘲笑她真是个被社会潮流淘汰的乡下土包子。
「没关系,那很简单的、只要装个软件就能解决了。」白石盯着她的头顶,笑颜温和。「不然我去帮妳弄?还是妳把电脑带来,装完软件就可以马上用了。」
「哎、不必啦,那太麻烦……」黑河还在好奇地研究智能型手机的功能和构造,「算了,这个也不要留好了。我刚刚只是有点疲倦不小心打瞌睡……精神不太好脑子不清楚所以才……」
「疲倦的话,稍微瞇一下应该没关系吧?大考期间应该很少人会来保健室吧。」
白石欣赏着她努力尝试了好半天、在屏幕和键盘上随便乱按又乱滑一通,直到懊恼得脸上五官全皱在一起的样子;最后拿着手机发起呆来。
「……这个照片,要怎么删除啊?咦?我按到了什么?为什么画面会消失,变成全黑了……手机也会当机吗?这个该不会被我弄坏了吧?该怎么办……这支手机会不会很贵?我是穷人、没有钱赔不起啊……欸……」
她手忙脚乱的慌张反应换来他的一声偷笑:「噗。」
「……你在笑吗?在嘲笑我是吗?因为我不会用这个?所以很好笑?不会用这玩意儿就应该要被笑吗?」黑河守愈来愈觉得自己是个笨手笨脚又脾气暴躁只会不爽发飙诉诸武力的旧时代类人猿;相信他们应该也会深有同感。「反正我对这种高科技的东西就是不行……」
「妳误会了,我并不是在嘲笑妳、绝对没有那种事。妳也并不是对这种产品不行,只是因为从来没试过、没经验,所以误以为自己对它没辙。」白石取回手机,重新把屏幕桌布显示出来——那是一张有只猫咪坐在花花草草中伸懒腰的图案,看得出来部长的确很喜爱大自然——接着,他又把手机正面秀到黑河眼前,换来她的连声赞叹。「我不会删照片的,晚上我会把它传到妳的电子信箱。用附加档案的方式就可以了吧?」
「哎!所以我说不用了嘛……」
白石凝视着黑河别开的侧脸半晌;然后将手机收回裤袋里,接着脱下白袍、举高手臂挥摆,让它像一件晒在顶楼的床单乘风扬起似的、从后方往前,把她整个人包住,接着往自己的方向拉。
这种既视感……应该只发生在梦里的虚幻情节,竟然在现实生活中成真、活生生上演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黑河往前踉跄了几步,差点和对方面对面紧密相贴;她赶紧伸出手隔开点距离。「你、你你你等一……」来自精壮身躯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化学纤维传递到掌心,感觉异常炽热。
而她更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失神到没直接给对方一拳或一脚以捍卫被侵门踏户的自身领域。对方也彷佛完全不担心她是否会突然发动攻击、毫无忌惮地做出罕见踰矩的行为。
「妳觉得我穿这件白袍的样子很好看?」
黑河完全傻愣住、脑中一片空白,连无论是该点头回应或摇头反驳都忘了。
「是真的吗?」白石拉紧白袍衣襟、把她更往自己面前拖动,同时自己也往前走。「那么,以后只要妳想看、我就会穿给妳看。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妳吩咐一声……还有妳这额头,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贴散热贴?冷敷用的吗?是去撞到什么东西了?会不会很痛?不会是因为妳之前伤到我的额头、所以才要用同样的方式残害自己吧?看看妳好好的一张脸,左边遮上面遮、遮来遮去都快要看不见原本的容貌了。快说,到底怎么回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黑河听着他的声音愈来愈低沉、愈来愈充满磁性,一连串温声软语犹如梦呓呢喃、具有十足十的超强催眠力道,彷佛重新置身于梦境中。周遭所有的声音全数消失,只剩下心跳剧烈鼓动、敲击肋骨的响声。她眼睁睁看着他的面庞愈来愈近、愈来愈近——近到能从对方眼中清楚望见倒映在瞳孔表面的自己的影像,气息间的彼此交融愈来愈浓烈。
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清新自然的植物气味。而来自她身上、隐隐带有檀香的洗发精香气,也充斥在他的鼻腔里外。
突然间,门板被推开时的唰唰声传来。黑河从恍神的意志中猛然惊醒、迅速后退;白石也因着医师袍被用力扯动而顺势松开拉住袍襟的双手、任由它掉落地面,被她往后踩的脚板踏个正着。
「黑河小姐……咦?」来人是兴冲冲的女导师丰臣秀子;她困惑地来回看着室内面对面而站的两人。「有学生来找妳呀?」
「嗯、是的。我是三年级的保健委员。」白石立刻恢复平常的举止言行,弯下身捡起那件白袍。「黑河老师,妳把这个掉了,我帮妳挂回去。」
「啊、呃……」
和年纪较小却沉着稳重的男方比起来,年纪较大的女方却是用双手摀住脸的下半部,感觉脸庞肌肤的温度升高到突破沸点。
「那么,考试快开始了、我先回教室去了。」
白石拍掉白袍上的脚印和灰尘,将它挂妥在墙上的钩子上。然后走到门口,对两名师长浅浅鞠了个躬完,才步出保健室、关上门。
「那位应该就是网球部部长吧?这学校的网球部也很厉害呢!每年都会打进全国大赛准决赛……没想到这学校里也存在着这么冷静又有礼貌的『正常』学生呢!真是难得,我还以为大家都嘻嘻哈哈得很爱搞笑,因为我班上的一年级都是这样……」丰臣秀子转回望着门口的脸,走近还在努力替自己搧风降温的某女。「黑河小姐,我刚刚忘了问妳……哎呀!妳的头是怎么回事?贴着的这个是什么?受伤了吗?」
「这个没怎样、不用管……」幸亏还有前额那块用来降温冷敷的散热贴、和左脸上的贴布能够稍微遮蔽一下烧红的颜面。
「请一定要小心一点啊!脸对于女孩子来说是很重要的。」女导师伸出双手想去碰她的额头,不过还是被迅速避开。
「我没事……丰臣老师,妳来找我做什么?」
「我是想问妳、妳知道那间居酒屋怎么去吗?」
黑河默然不语,从夹克口袋里取出那张深色硬纸片。
「哦、这一定是原老师给妳的吧?他也有给我一张这个呢!上面写的就是他的联络电话喔!他说要是真的找不到地方的话,打通电话给他就行了。」丰臣秀子收回想往她额上探过去的手,双掌阖在一起拍了拍、笑容既愉悦又美丽。
「不然这样好了,要去的时候我们两个一起走、妳觉得如何?新进职员欢迎会应该是傍晚才开始吧?从中午到那时候,中间还有很长的一段。不然我们随便找个地方坐,等时间到了再一起出发?」
「随便……」
「新进职员欢迎会……不知道会有些谁去啊?」
「……谁知道。」她根本连教职员办公室在哪栋大楼都不晓得。
「黑河小姐,妳清楚有哪些新进职员吗?」
黑河耸了耸双肩。关于这类人事情报,恐怕去问金色小春还会比较详细和准确。倘若职员当中混着美男子的话,应该会更理想。
「哎……我已经开始紧张了……」
道过别的白石没马上离开,而是待在外头、耳朵紧黏在门板上。
「居酒屋……新进、欢迎会……?难不成跟那张名片有关系……」
「……黑河小姐,放学见啰。」
在女导师走近门板前,他赶紧垫起脚尖、踩着无声猫足溜掉。
待丰臣秀子离去后,神经紧绷到全身乏力的黑河守拖着疲惫的双腿;没坐去办公椅,而是直接往病床倒去。待在保健室里这么久,她终于有能用到病床的一天了。
不是没体会过濒临死亡的感觉……但是和现在的情况比起来、她还宁可选择品尝死亡的滋味。
起码,死了便罢、不会另外产生羞愧或惭愧的知觉。否则人们就不会常常讲些「一死了之」等等的话,以死亡做为逃避生存之痛苦的手段。
对黑河守而言,承认「喜欢白石藏之介」这件事,大概比自己去找死还要困难、更不可原谅。
她趴在床上、露出两只眼睛,认真地死盯住面前的水泥墙。
要是一头撞上去的话……
「噗!」一声,黑河无力地垂下颈子、脸砸在有点硬的枕头里。轻微的痛楚传到大脑。
连起身拔腿飞奔去撞墙的力气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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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这堂课的下课钟声响起,黑河守才猛然发现自己竟然沉睡了超过半节课——严重渎职。于是,为避免又在身上制造出「可视伤口」,她抓起无辜的枕头、往自己的脑袋用力扁了无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