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肆卷 第五十三章、变调的读书会(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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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白石部长,真是麻烦你了、不好意思吶。」中年妇人围着围裙,顾不得自己湿漉漉的手还来不及擦干、便连忙接过托盘放在流理台上。
「不会,一点都不麻烦。」
「我们家金太郎还要劳烦你们这些前辈多多费心了。这孩子一定很让人困扰吧。」妇人双手并排在腿前,朝对方敬礼。后者也赶紧立正站好鞠躬回去。
「不会的。其实……」白石挠挠后脑、笑了笑,「最替金太郎费心的应该是黑河。呃、老师。」
「噗。」对方的仓促补充让远山家母亲掩起嘴偷笑几声。「虽然你不是我儿子,但是这年纪的孩子在想些什么,我们这些父母可是都清楚得很唷!毕竟我们也年轻过嘛。」
他虽然仍旧站得身形笔直,不过微微晃动的手脚却流露出些许局促不安的味道。
「很在意她吧……阿守那孩子。」远山家母亲望向客厅那头又开始混乱起来,感到既无奈又趣味。「那孩子,气质和言行举止真的特别。」
白石抿着唇没答腔。不晓得该不该表示认同。
「啊、对了对了,偷偷告诉你一件事。」中年妇人举起手、悄悄对部长招了招,示意对方靠近些。活像个和邻居大婶互相交流隐私和家丑情报的三姑六婆。「我们一开始和阿守刚见面的时候……嗯,那时是送『在街上想见义勇为却反而被揍一顿』的金太郎回来吧。她啊、冷淡得很,板着脸、口气也挺凶的、一副对人爱理不理的样子。我们当时都以为她很没礼貌……但是,她却称呼我们为『殿下』(殿/どの)。」
「什么?殿下?」白石好奇地眨眨眼睛。
「对,她称呼我们夫妻两人为『远山殿下』,而且好像很习惯鞠躬和行跪拜礼似的,动作标准得找不出丝毫瑕疵。真的很有趣的孩子,很像一名武士、一本正经又不苟言笑的。不交谈的时候就完全不理人;但是一交谈起来,态度却是毕恭毕敬的、像个古人一样。平常冷冷淡淡的,但是却又很暴躁易怒……一生气起来可怕得要命。尤其我们一开始不知道、直接叫了她名字,她的眼神和表情马上就变得非常凶狠、用冷硬的语气说不要喊她的名字……连身为个男人的我丈夫都快吓死了。当时我们还以为怀疑她是不是患有精神分裂或多重人格的症状呢!现在想想,实在是太失礼了……以貌取人这种事。」
中年妇人滔滔不绝着、自嘲地笑起来。「后来,我们问她、是不是那种出生在维新之后才慢慢落魄下去的古代贵族或是斜阳族的家庭里什么的,不过她回答都不是;还揶揄自己很穷。」
远山母又望向客厅那头。在部员们的「努力牺牲」下,骚动总算是渐渐平息了不少。
「没想到,竟然会是阴阳师的后裔呢……倒是挺符合她给人的形象。不知道她家里到底是怎样的情形……」
搞不好,那种乖戾的性格养成也多少和她体内流着的阴阳师血统有关;会引发灵异现象什么的……部长随意猜测道。
话说回来,又会是处在怎样的生长环境中,才会造就出那副——疑似多重性格……
「啊、我都忘了,讲得太顺口、不晓得会不会泄漏她的秘密……」远山母掩着嘴,从指缝间传出闷闷的声音。「你们都知道这件事吗?」
「嗯,是的。其实……」然后,白石就顺口把先前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灵异事件、也把小金曾经对前辈们述说的自家经验告诉了中年妇人。
「什么?竟然有过那种事情?就是你们说要在学校里过夜急训的那天晚上?」远山母微皱起眉头,责难的眼神投向自家独子的后脑杓。「金太郎这孩子,竟然帮着隐瞒我们……」
「……啊。」这时,部长才发现自己似乎说了多余的话。「对不起,我……是因为她不想让您们担心,所以才……」
「呵呵呵……我懂、我懂的。放心,我不会怪阿守、也不会怪金太郎的。你不要这么紧张嘛——更不会怪你们和渡边监督联合起来『假冒身份』欺骗家长的哦!」中年妇人呵呵笑着轻拍面前少年的臂膀,说出口的话却让对方感到恶寒、冷汗直冒。「我们当然知道,那孩子很讨厌被当作话题、也不喜欢自己被人操心什么的。所以才什么都自己来、也什么都不说、只报喜不报忧……」
白石心不在焉地点着头。「远山伯父和伯母你们,不晓得她住在哪里吗?」
「……白石君、你,」中年妇人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观察着他望向客厅的侧颜。「喜欢她吗?那孩子。」
「……啊。」须臾,他才倏然回过神来、表情错愕。「欸?我刚刚说了什……」
「哎哎、糟糕了,如果竞争对手是你的话,我们家的小金还真的『毫无胜算』呢。」妇人将他从头到脚来回打量过几遍,温婉的笑容中隐含某种难以言喻的诡异味道。「从各种方面来说。」
「呃、不,没这回事……」
「嗯嗯、放心,我懂的。像你们这种处于半大不小年纪的孩子,会对比自己年长的异性感兴趣、也是很正常的……不管是男还是女。」中年妇人撩起围裙擦拭着双手,「有让那孩子知道吗?你的心情。」
他摇摇头。算是「没明着传达给她」、加上「不晓得她知不知道」的综合性回答。
「很辛苦的喔……这种感情。尤其你还只是个国中生、还未满十八岁。」远山家母亲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而且你知道,其实她的道德感是很强的吗?而且其实也很在意周遭人的眼光。只是她刻意隔离自己和人群,才能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应该说正因为会非常在意、太敏感了,所以才要那么做吧。」
白石一手插着腰,另一手搓了搓鼻梁。「……是的,感觉得到。」
「如果你明讲出来的话,她肯定是不会接受的。」远山母又转身回去面对流理台,继续把苹果和梨子们切成块状。「就算她自己也有同样的意思,也绝对不会表示出来的。」
「……嗯,我了解。」他不自觉开始在脑中想象可能会发生的情景;并且忍不住噗哧一笑。
以她那种正经到会使人觉得棘手的性格,就算会选择切腹自杀以结束自己的羞耻感可能也不奇怪。
「如果你都了解了,却还是不想就这么退缩的话,」中年妇人将切好的水果们拿到水龙头下冲洗一番;手上忙着,嘴上也没闲着。「那请务必、要做好觉悟才行。其实我比较希望你等自己成年后再做打算的,毕竟到你满十八岁的这段时间中,存在着很多不稳定的因素啊。」
「我、想请问……」白石一面思忖着不愧是家庭主妇真能一心多用,一面开口说道:「伯父和伯母,对她的事情……」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关于她从前身为「问题小孩」的详情。尽管也曾经从拳馆负责人黑泽那里稍微听说过。然而,那些少量的讯息大概仅仅为冰山一角。
「很遗憾,我们并不很清楚喔。」远山母叹着气,把一盘切好洗干净的水果交给他。「这个,拿去吃吧。要是会饿的话,等等我会准备宵夜的。反正我可能要弄金太郎的份,所以一点都不麻烦。啊,不过他也有很大的机会在就寝时间前睡着……」
「啊、谢谢您。」
当白石端着盘水果回到客厅时,正好赶上金色小春正在要求黑河把他送的礼盒拿出来的戏码。
「……为什么要现在拿?」
「因为——人家想亲眼看着妳把人家送的礼物吃掉呀!」小春扭动着的身子还没贴上对方,就立刻被一记大脚狠狠踹开。
「真是的、麻烦……」黑河一边在嘴里碎碎念一边打开背包,接着拆开礼盒外面的粉色包装纸。动作看似大而粗鲁,却一点都没破坏到纸张的完整度。包在里头的是一个印有明治家图样的深色纸盒。最后,她掀开阖盖。小春急忙忙把脑袋凑上,结果是又被手刀敲了一记。
「哎呀——巧克力都融化了。」他捧住双颊,满脸懊恼。「也是呢、这种大热天的……应该要先拿去冰着才是……」
「就算统统化掉了,也还是别有一番风味啊。」一氏裕次和财前光自动自发地接连伸手过来。「不愧是明治家的巧克力,就算变成『泥浆』了、也还是一样的美味。」
「我说你们这些家伙,会不会太主动了点。」然后,又响起了连续两声手刀敲在头壳上发出的声音。
「总觉得好像很久没被打了,有种怀念的感觉……」财前光摸着头顶自言自语。一氏忍不住朝他大翻白眼。「难不成你真的是M啊!阿光。想被打的话随时都有机会的。」
「真是的,别净讲些傻话、笨蛋。就这么想被揍吗?」
财前无视黑河哭笑不得的吐槽,对着黏满包装纸的那些咖啡色物体低喃。「我觉得,与其说像泥浆,这形状更像是某种——」
「……阿光,你最好别把那『某种东西』的名称说出来,否则我们就揍扁你。」
「欸?我什么都还没说,前辈们就都知道了?可见大家的想法都是一样的嘛、还在装优雅……」
小石川健二郎和忍足谦也二话不说、联合起来赏给天才后辈毫不留情的勒颈惩罚。
「阿光阿光,你说那个像什么?」
「金太郎,你不要一直问……」、「啊!你该不会是想说融化的巧克力看起来像大便吧!」
「——远山金太郎!你给我安静!」黑河终于忍俊不住,抓起一块坐垫朝小少年的头上用力盖下。
「呜哇!我看不见了!快要不能呼吸了啦——」
周遭人们吓得惊慌失措,想将在坐垫下方胡乱摆动手脚挣扎的小少年抢救出来。「哇啊!妳快点放开金太郎、别现在就在这里结束他的性命啊!我们还要打全国大赛的耶!」
「金太郎的价值建立在比赛的胜利上……」财前光又自言自语起来,这回被部长敲了后脑杓一记。「财前,不要胡说八道。身为社团前辈,在小金的母亲面前讲这种话像什么样。」
「废话少说!你们这些家伙也统统去死!」
原本应该气氛正经严肃的读书会,就在某女率先开启战线之后、瞬间演变成走「暴力路线」的枕头大混战、在空中飞来飞去;武器来源则是无数的沙发抱枕加上坐垫,堆得像小山一样高;全都是远山家母亲基于兴趣而囤积成的物品。金太郎闲来无事就喜欢在那堆抱枕里头打滚兼看漫画,直至睡到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