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肆卷 第四十九章、久违的比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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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们,你们觉不觉得……」财前光观察着场上一会儿,「他们两边引拍的速度好像愈来愈快了。」
「……不光是引拍,连反应的速度也愈来愈快。」就在石田银开口的同时,金太郎的球又落到了界外,正愤恨地激动跺足。
「谦也,如果是你的话,打得到吗?」小石川半开玩笑着问道。
「哼……」浪速小子沉吟着没回话。他正在让自己的视觉习惯那样的速度,同时也在脑中做想象练习;脚还不自觉打起拍子。
「总觉得……」一氏裕次注视着黑河那只肌理分明的右手臂上遍布「清晰可见的血管和青筋」,下意识脱口而出:「以『女人』这性别来说,她的手却因为使力而变成那种可怕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怵目惊心……」
一场区区玩票性质的练习赛,在那对伪姊弟倾尽浑身解数的努力之下,已经被演绎得比正式比赛更激烈;现场所有的观众全都热血沸腾,整座球场被一片排山倒海般的巨大哗然覆盖了住。
「ド、ド、ドドド!してんほう——じ!」、「ド、ド、ドドド!してんほう——じ!」、「ド、ド、ドドド!してんほう——じ!」
「大家在喊什么啊……两边不都是我们自己的人吗?热血也该有个限度吧。仅仅是一场练习赛而已,这样下去没问题吗……」白石站了起身,一副想出声叫停的态势。渡边不改蹲姿,懒懒地开口:「好了好了、冷静点,你这么担心也于事无补啊……你觉得那两只野生动物会听你的吗?」
监督所言甚是。他沉默了下来。
「如果是单纯好骗的远山,也许还吃你吓人那套;不过『另一个家伙』……」虽然下文消了音,不过他也明白监督想表达的意思。
「……哎。」白石背靠着铁丝网,莫可奈何;深深的无力感铺盖在心上。今天和昨天的落差太大,他的心态在一时半刻间调整不能。
倘若能更知晓她的过去,是不是就能稍微对那种比「甲鱼」更固执的性格释怀;也能多少减轻这种老是提心吊胆的感觉了?
「——嘛、看在你没什么经验的份上,让『大哥哥』我给你一个忠告吧、青春少年。」见自家部长担忧得可能下一秒就会猛掉头发的样子,渡边修抱着善心劝戒对方。「女人可不会喜欢管太多、又爱啰嗦的男人喔——特别那种『年纪大一点』、『自主性又强』的女人更是如此。」
这番话出自成年男子之口,说服力道更强。白石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打消喊停比赛的念头,再度蹲回原位、并且认份地保持缄默。渡边见状、笑声更乐。「你还有很多要学的呢!罩子放亮一点吧、部长。」
姑且先不论是非对错,她讨厌被唠叨管闲事也是事实。
「阿修,你……」
「怎么啦?还有什么问题想请教?尽管发问没关系的啊。」
踌躇了半晌,白石仍然打住。「……不,没什么。」
渡边瞟他几眼,笑容依旧。
直到哨音响起为止,远山金太郎可以说是满场子飞不停;虽然在比赛结束之后,他的精力似乎丝毫未减,不过仍然以六比四的成绩输给对手。
「就算身上有伤,妳还是一点都没退步啊!阿守。」纵然输了,也不见少年显露出悔恨之色。以他的立场而言,能痛痛快快地和能倾尽全力的对手打上一场,就是最完美的比赛。
「就算退步,也不会输给你这小子的。」黑河一手交还球拍给石田银、另一手接过小石川递来的毛巾;为保险起见避免再次错用,那是她自己准备的。在上次和小少年的比赛过后,她又额外研究了一下外旋发球的打法,总算掌握到了些要领。
心中升起一股没来由的预感——关东新星和关西新星——不晓得未来的大赛会发展成怎样的局面。
「喂喂!黑河。」从开赛到结束都没发表什么感想的忍足谦也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后者斜眼睐向对方,面无表情。
「和我对打。」
所有讶异的目光全都集中到语出惊人的浪速小子身上;使他宛如一名被舞台聚光灯照射的演员。
总是嘻嘻哈哈的忍足谦也,此时态度是少见的既严肃又恳切、昂然而立;即便想立刻吐出推拒的回答、也让黑河不由得犹豫再三。
「……为什么?」
「我想试试、让自己的速度飙升到极限。」
黑河靠着铁丝网休息,把毛巾挂在脖子上、将袖子拉整齐,并且抓着长衫衣襟包住贴在胸前汗湿的护身符、藉衣料以吸汗。闷在绷带里的左手不意外充满了热气以及湿气。
「我知道自己曾经在跑步上大输给妳过,但是——」、「……我不会和小金以外的人打球。」
忍足谦也的话还没完,随即被对方插嘴
「咦?」
「真的吗?」一氏挨在金太郎耳边低语。后者满脸茫然。「呃……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我也从没看过阿守和别人打过球就是了。」
「为什么?」财前光任口瞎猜。「难道是什么类似洁癖或者强迫症之类的吗?」
「别胡思乱想了,反正就是如此。想试炼自己的话,小金已经够当你们的对手。」黑河从背包里取出一小袋物品、越过众人,走向球场旁边的洗手间。
「阿守!」远山金太郎蹦蹦跳跳地跟在她身侧。「妳为什么不和谦也他们打球啊?为什么啊?」
「……你继续去练习,不要来吵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嘛?妳快告诉我、快告诉我快告诉我快告诉我啦——」
「小金,你烦死了,再吵小心我揍你……」
待目送该对怪物姊弟消失在球场大门外头、对话的音量也愈来愈小后,众人才宛如大梦初醒般地回复神智。
「那、么——精彩绝伦的比赛终于结束了。」渡边修摇摇晃晃起身,拍了拍手引起部员们注意。「大家,不要忘了最重要的事情啊。」
「啊?什么?」
渡边被队员们的反问打败、失笑着道:「还问什么什么,你们自己也要练习啊。」
「啊啊、对喔……」
×
隔着一层坚固的墨绿色铁丝网,女学生后藤放下摆在网上的手掌,准备离开。但是被不晓得何时便来到自己身旁的少女吓了一跳。
「呃!月宫、前辈……」
月宫彩香双手背在身后,没看向呼唤自己的二年级后辈,只一径噙着抹浅笑在嘴角,目光则是对着球场大门的方向——某女离去的方向。
「……很羡慕吧?后藤同学?」
后藤少女一下子无法理解对方的意思,表情瞬间变得困惑。「对不起、前辈,我不懂……呃、妳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话一出,她才发现自己的口气似乎过于直接和失礼,慌张得连连赔不是。然而月宫看似也并不放在心上。
「妳不是患有气喘、会在上体育课的时候去保健室休息吗?有一次偶然看到了写有妳名字的病例证明。」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后藤少女松了口气,既高兴、却又没来由感到一阵失落。毕竟对方在校内也称得上是个小有名气的人物;被以那种不算光彩的形象记住,果然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月宫少女仍旧没正眼看向旁边的高大女孩,而是追随着再度走进球场大门的黑河守。后者也彷佛感受到了被视线注目着;不过她没做出太大的反应、也没朝场外的两名少女望过来,只是把远山金太郎赶到球场去、再把手上那一小袋物品放回背包后,便藏身进整座球场最阴暗的角落里。
月宫彩香见状,忍不住笑了出来。后藤少女的表情更加疑惑。
「哎、明明就不是那样的……」
对方的低喃呓语让后藤少女听得模模糊糊,只好斗胆开口:「月宫前辈,请问妳在说什么?」
「呵呵、没有,没什么哦。」月宫彩香终于偏过头来、对她微笑。「那么、我还有事,请容我先失陪了,后藤同学。」
「呃、是的……请前辈慢走。」
月宫彩香的飘忽背影渐行渐远,徒留满头雾水的后藤少女在原地。
×
黑河背靠着铁丝网盘起腿席地而坐,眼角余光斜瞟场外的那两人一前一后离去;接着就叹了口气,开始让脑袋放空,视线停留在左手上。右手的护腕被拿下了,但是左边那只还戴着,底下的纱布和绷带都已经被重新换过;左脸的贴布亦然。
「阿守,」刚才在洗手间里时,远山金太郎托住双颊、看着她自己更换敷料。「妳的左手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黑河没回答他的问题,只头也没抬反丢了一句:「小金,这里是女厕。」
「反正现在除了妳之外又没别人。」小少年的态度相当随便……随意。他的视线和头颅都跟着她那一圈一圈解开的旧绷带旋转,接着潮湿的纱布被拿走;一股清淡的药味随即飘了出来。皮肤表面有些擦伤和挫伤痕迹还残留着。金太郎捏着鼻子凑近脑袋,左右歪动。「看起来好像已经好了嘛!还需要包绷带吗?」
「……现在要治疗的主要是里面的伤。」拭干伤口上的汗水后,黑河把沾有药的纱布覆盖上去。新的敷料都装在那个携带在身边的小袋子里。
「里面的伤?」金太郎歪脑袋的角度更大。「需要我帮妳压着纱布吗?」
「不用。」
她嘴里咬着绷带的一端,趁着轻飘飘的纱布起飞之前、迅速用捏在手中的那段压住,然后一圈一圈地缠绕起来,速度快得让少年的目光跟不上。
「呜哇……妳缠绷带的速度还是这么快,而且还能保持那么整齐……」远山金太郎揉了揉眼睛。「对了,白石的左手也有绷带……唔呃、因为那是毒手,所以一定要包起来。不然要是乱碰到人的话就糟糕了……」
她没吭声,只是微微扬起了唇角、噙着打趣笑意。
「阿守,」小少年又托着双腮。「为什么妳不和谦也他们打球?」
黑河稍稍掀起单边眼皮。「……你希望我和他们打球吗?」
「呃、这个……」假如是之前的远山金太郎,肯定会二话不说举双手大表赞成。然而现在却犹豫了,小脸上满是苦恼。
黑河剪断绷带,将两端拉在一起、手口并用地绑了个漂亮的小结;整个更换过程全不假他人之手。她把连指护腕戴在外头、然后站起身,搓了搓那头红棕色乱发。
「你该回球场去了,小金。」
就在黑河一边回想、一边完全放空之前,便被逐渐接近的脚步声中断。她连头都不必抬、也不必费神感觉气息,光凭那双穿着长裤的脚和与球鞋相异的茶色休闲鞋便可得知来者身分。她没有丝毫搭理对方的兴致,连「有事吗?」之类的招呼都懒得说。
渡边修没和她计较、也没屈膝蹲下,他慵懒的声音在她头顶上隆隆作响、并且劈头就是一句:「妳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我最大的麻烦就是你们。」对方也毫不迟疑地回得十分果决爽快。
「竟然讲这种话,真无情。」尽管如此,渡边的笑声却相当开朗。「我不是在开玩笑,是很认真在问。」
「我也是很认真在回答。」黑河托着脸颊,语调波谱呈现仪器屏幕显示心跳停止时的水平直线状,不高不低、不急不缓、不愠不火。
看来这女人是宁愿选择砍断伸出去求援的那只手、也打死不愿透露半点风声。
「算啦、反正妳也不是小孩了,不必有人在旁边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渡边的口吻听起来像是放手让孩子自行成长的洒脱父母。
「……激将法没用。」严格说来,要看使用者是谁、以及当下的情境为何。黑河从背包里摸出糖果,丢进嘴里。
「唔……」最后,渡边放弃了;或者该说是「词穷」,便走远了些到处察看一年级部员的练习状况。先前那名被她亲自带到网球部的新进部员虽然想跑来向她打招呼,却又胆子小得裹足不前。
白石注意到好友不断偏斜目光的举动,而那目光的投射处正好是让他挂心的地方。「谦也,你怎么了?」
「……没有。」生性乐观直率的忍足谦也难得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只是在想,既然她能打赢小金……搞不好,也能当作模拟立海大附中的对手……」
「模拟立海大?谦也,你在说什么?冷静点。」白石举起手,还没放到好友肩上,对方就先一步走了开;一面走还一面自言自语。
「我们必须要……不断往前才行……」
部长目送浪速小子离去的眼神流露出忧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