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参卷 第三十八章、话题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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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大家都没被家人追究昨晚『集训』的事吧。」小石川对伙伴们说。
「虽然感觉是有点半信半疑的,不过还是相信居多啦。毕竟,我们除了打网球以外还会干什么?」财前光耸肩回道。所有人跟着点头,一氏和小春不甘心地联合补上一句「谁说我们只会打网球我们还会搞笑啊!」。
白石不禁回忆起于三天前的傍晚返家时的情形。父母和姐姐都对他表示「平安回来就好了」,唯独友香里仍然疑神疑鬼,彷佛阴魂不散。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他把视线从电视屏幕上调开、侧过头去,以一脸恼人的表情斜睨妹妹。「……友香里,妳到底想怎样?」
这时,白猫慢悠悠地踱进客厅大门,直往白石的方向走去。最后蹦地跳上他的腿。
「因为我真的不怎么相信啊。」白石友香里瞪大双目,眼中充满了狐疑讯息。「你真的是待在学校吗?和网球部的大家在一起吗?没有去别的地方吗?没有另外和什么人去什么地方吗?向来计划周全又完美的你竟然会搞这种临时通知的行为,实在太令我们吃惊了。爸爸和妈妈他们虽然都说信赖你,不过其实他们心里应该也是很疑惑的吧。」
「妳这话是什么意思?否则我还能去哪里?又能和什么人在一起?怀疑我有什么好处可拿吗。什么时候轮得到妳来质问我?」白石自认这话绝对不假,除非当时还在熟睡中的他会梦游。他抱着白猫,一会儿摸摸牠的头,一会儿把玩牠的爪子和尾巴。然而不管他再怎么逗弄牠,牠依然不可能会开口说话;证实牠的确和某女见过面,甚至送照片到学校去。
送照片……
白石忽然纵身跳起,撇下因受到惊吓而喵喵乱叫的白猫以及瞠目结舌的妹妹,三步并作两步冲回自己的房间,往收藏着她照片的地方找寻。
——不见了。真的不见了。
半晌,他才缓缓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
难道,真的是家里的猫把照片送去了?千岁和大家也都表示照片已经被烧掉;虽然失去了物证,人证的口供却是一致的。伙伴们平常喜欢胡闹归胡闹,该正经的时候却仍旧毫不含糊;虽然队友们随兴惯了、他也自认的确没什么部长威严,但是他们不可能会骗他。特别当牵扯到某女的事情时,就格外显现出此种倾向。
隐约传来的脚步声停在他的房间门口,门板被轧然挪动。探进来的是妹妹友香里那颗绑着双马尾的脑袋。白猫被抱在她手上。
「小藏……你怎么了啊?为什么刚刚突然反应那么大?吓了我一跳。你在找什么东西吗?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吗?」少女怯生生地说。
「呃?没什么,什么都没有。」白石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看白猫。后者跳出少女怀中,小跑步到他面前不远处、再躬身跳起;占据掉他大腿位置的同时还不忘伸出脚掌拍打他的胸腹,彷佛正在发泄先前被断然抛弃的不满。
「还是,你真的很不希望我一直问东问西?对不起嘛,如果你不喜欢的话,那我就不问了……爸爸妈妈和姐姐也都说要相信你,因为你是小藏,所以绝对不会欺骗我们的,对不对?」白石友香里杵在门边,双手背在身后,表现出楚楚可怜的神情。
听闻妹妹难得如此的低声下气,反倒让他的愧疚感又如惊涛骇浪般汹涌而上,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和意志给吞没。
「……好了好了,我都说没什么了吧,不要在意了。不要摆出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啊,真是。」白石挫败地按了按稍稍发疼的额际。「妳不要这样垮着一张脸,要是让姐姐他们撞见的话,还会误以为我在欺负妳。到时候我可就倒霉了。」
友香里笑了笑,顽皮地小吐舌头,「好吧,这次的事情就先算了。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可以吗?」
「真是的。好好好,妳要我答应什么?」白石想也没想便直接点头。这大概就是立志成为好男人的悲哀之处吧。
「如果你真的有什么麻烦或问题的话,一定要告诉我。不可以隐瞒。」
和大姐雪实比起来,反而是这名只年长两岁的兄长和她的距离相较亲近。有很大的因素是出于兄长藏之介的性格——同时具备坚毅果决的阳刚特质,却又不失细腻入微的阴柔心思。有很多不方便和父母亲透露的私密心事,友香里也只会对他倾诉。
「……我看,妳是只对我和我们校护的问题感兴趣吧。」白石白了对方一眼。
「噗、被发现了。谁教妈妈老是说她的外表很幼齿,让我实在好奇得不得了啊。有点希望哪天能见见真人证实一下。」友香里一扫方才的低落情绪、扬起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其实不一定要是她啦。如果你哪天有了欣赏或喜欢的对象,也都一定要告诉我喔!」
「……如果真有的话。」他只手撑住下颚,满腹的没辄与无奈显现在脸上。
「那就这么说好了、你不可以骗我喔,一言为定!」
看着妹妹踏着轻快脚步出房门的背影,不禁让白石想起了某对伪姐弟——无论是从血缘亦或法定亲属等各层面来看,两人都八竿子丝毫打不着边。然而,两人的互动看起来和给外人的感觉,却比亲姐弟更加亲昵。
『小伙子、我告诉你。有很多时候,家人间的关系并不仅限于血缘。常常没血缘关系的人们,他们之间的连结反而会比真正的家人还要来得更加紧密。』
中年男子三船友道曾说过的话在他脑中隆隆作响。
即使没有任何关系也罢,仍然可以成为家人的。肯定还是能成为家人的。血脉和社会契约什么的终究只是一种表面形式;不少社会新闻报导内容也显示了一种现象,虽为血亲家人却「不家人」的丧尽天伦案件层出不穷。
——更何况,所谓的「家庭」,也是由两名原本毫无相干的男女共同组成的。虽然日本的婚姻制度规定允许直系三代以后的近亲也能结为连理;不过这对他而言却仍然难以接受,心理障碍不小。果然还是以非血亲的对象最为理想。
所以,就算和她没有丝毫关连,也还是可以——
呃!不不不,我在胡思乱想什么!
白石被这没来由的念头吓住,用力甩头几下;这太过突然的大动作也连带吓着了白猫。
「你真的和她见过面了吗?真的把我的照片送去给她了吗?该不会就是这样,所以你才会在我和她讲电话时躁动不安?想提醒我和她一些事情?」他对白猫喃喃自语。对方则是抬起小小的脸蛋、脑袋一歪,头顶的大耳朵和口鼻上的触须摆动不停;臀部上的长尾巴一下下拍打着他的腿。
「……真是,如果你会说话的话就好了吶。」
这时从楼下传来母亲呼唤开饭的声音,他才有办法终止肆意奔流的思绪,抱起腿上的猫走下楼。
白石将精神时空从三天前拉回到现在;和伙伴们一同在章鱼烧摊前大吃特吃的现在。
「阿银,说真的,你那个和果子礼盒真的是你父母要给她的吗?」一氏心不在焉地嚼动口中的章鱼烧,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问道:「一般来说,哪会有家长如此大费周章要送东西给一名……保健室老师?又不是什么特别的关系,感觉好像完全没帮助嘛。」
「那礼盒的确是家父和家母从京都带回来的名产没错。只不过,那是贫僧特别请求他们两位额外准备的。他们不知道我要那个做什么,还以为那是我自己要的东西。」
「呃?所以,那根本就不是你父母要给她的嘛!」
「阿银!你这样不行啊!竟然抢在人家前头——」
「……大家请不要误会。」瞇瞇眼的石田银习惯性阖起双掌,对吵死人的队友们行拜礼。低沉嗓音浑厚悠远,铿锵有力。「老师喜欢吃甜食,贫僧只是认为她应该也会喜欢那种小点心,所以才决定奉上点不成敬意的小东西,顺便感谢她对我们的关照之情。对她,贫僧绝对是出于单纯的崇敬之心。至于欺瞒到父母的行为……贫僧已经深切反省过了,这三天以来也是每日清晨便去瀑布底下打坐,痛悟忏悔、痛改前非。」
「呃、好啦好啦,你也不必这么严苛地对待自己……」众人再清楚不过,即使并非以某女为契机,在瀑布底下打坐也是祖师爷的修练操课项目之一。
尽管如此,所有人都对祖师爷这番真诚的剖白深信不疑。尤其当他亲眼见识到黑河施展降灵术的惊心动魄场面之后,这种意向就更是加剧和明显。
——他注定要把她当成了「另一个世界」的神祇或佛祖来崇拜。
「也对啦,如果是阿银的话……」小石川忽然开口提及:「不过,监督的动机好像就挺难说了。谁教他老是让人捉摸不着。」他想到的是渡边对某女照片品头论足的样子;以及先前只剩下他们两人照看她时、对方莫名发笑的反应。
「热可可……黑咖啡……」
「小春前辈,你怎么了啊?在思考什么吗?感觉心事重重的。」财前光吃章鱼烧吃到一个段落,便停下来让肠胃休息一会儿。
「没有啦。其实人家是在想……」金色小春一手环在胸前,另一手捧住脸、食指不断轻点颊面。「小守守那罐黑咖啡,该不会是要给监督的吧?」
「给监督?为什么?」一氏凑近他问。
「哎唷!你们想想看嘛!」金色小春摆出一副拿队友没办法的无奈貌,只差没顺口溜出一句「朽不可可雕也」。「小守守喜欢吃甜食,会碰咖啡的机率应该很小才是。而且她又是那么不愿意麻烦人家的个性,连我们想对她友善一点都凶巴巴地推三阻四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平白无故接收人家的好意和赠礼又不回馈呢?大家要多用用脑子啊,否则大脑可是会生锈的喔。」
「什么多用用脑……你这句是从哪里学来的话啊?小春。」
「伤脑筋呢,你们没看过《百战天龙》吗?这可是里面的主角马盖先每次遭遇危机时总会挂在嘴上的口头禅喔。」小春先是一脸嫌弃伙伴们的表情,又交握起双手、眼睛闪闪发亮。「哎唷!说到他,也是个很俊俏挺拔的外国男人、散发出非常成熟的韵味;不仅具备聪明智慧、身材也很棒,人家当时候也很喜欢他的说!人家好想嫁给他、被他俘虏——」
「小春!你要知道,谈异国恋可是要比本国恋更来得艰辛和曲折喔!你千万不能喜欢上外国人的!」一氏激动非常地嚷嚷,试图拉回意欲红杏出墙的好搭档的浮动心思。「不管怎么说,谈到文化习俗和冲突性,果然还是找同一国家的对象比较理想吧!这样两个人才不会因为观念不合常常吵架!」
财前光无视掉小春的发花痴行为和一氏正在阐述的「论跨文化与国家恋」观点,兀自呢喃。「是啊,老师她也对我和银前辈讲过『不需要』这种话……虽然态度不算很强硬啦,因为她好像拗不太过『赖皮攻势』。小春前辈那么说,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当他这么说时,眼光还顺势朝部长大人那里斜瞟过去。
「所以啰。监督送她甜的热可可,她就想到回送苦的黑咖啡。这样一想不就刚好搭得起来吗?」
心不在焉的忍足谦也没留心到好友的神情,不经意丢出一句:「真的假的?这么有默契?」
这句「默契」一言甫落,随即让部长大人脸色微变,手臂肌肉也僵硬了一下。接着,他想起某女曾经提过「……反正他给我的是现成的东西,那我也还他一样现成的东西就行了」的这句话。然后他的颜面肌肉又很快放松下来。
以她那种不太懂如何和人互动应对的个性而言,这只能当作是很单纯的回礼行为吧。他也比较希望能以「单纯」的角度检视这种行为。
「该用默契来解释吗?我倒觉得,应该是因为她不晓得该回送些什么,只好随便胡乱想一个吧。」千岁彷佛隐约洞察得到白石的想法,因此特地跳出来补述。「如果监督不是男的,我看她八成也会送些甜的东西。」
「可是,现在阿修不在这里,无法确定啊。」
「就算他在这里也没用吧。应该是要去找黑河老师确认才对。」
「问题是,我们现在肯定进不去的。」千岁苦笑,指了指自己和部长大人。「刚刚我们两个才被三船师父轰出来呢。」
「欸——是吗?」忍足谦也没所谓地耸耸肩。「那就只好等到明天或她能去学校时再问了……」
「那不知道还要多久——人家都等不及了啦!」
「嗯,贫僧也挺想尽早知道答案。」
「冷静点,就算我们现在急也没有用啊。」没人听进小石川的劝阻。一氏正在和把他当作壁草而径自发花痴的金色小春大吵大闹「小春你真的不要我了吗!?」云云;千岁在对祖师爷说着「有秘密的人真的满有趣的哦、是吧」之类的话,忍足谦也则是在一旁插嘴「阿银你真的对黑河没半点意思吗?只是纯粹崇拜她而已吗?」。不慎被夹在两人一言一语消遣之间的石田银,顿时产生了种似乎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的无言感触。他更深刻地体会到沉默是金的道理。
「……前辈们,有没有意识到一件事?」
「阿光,你在说什么?我们要意识到什么?」
「就是——」始终保持静默的财前光正在低着头玩手机和听音乐,貌似若无其事地开口:「这几天,以及从刚刚到现在,我们的话题中心……」
「全都围绕着『某人』打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