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贰卷 第二十九章、打是情骂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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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记得,刚刚嚷嚷着说要找人家『算帐』的,好像就只有小春前辈吧。」
「阿光!你这臭家伙别趁机害我喔!」
「可是我说的是实话——」他尾音刚落,就被紧张兮兮的金色小春扑上去勒住颈子。而不确定该以夫唱妇随或者妇唱夫随来形容的一氏裕次,也赶紧上前协助好搭档教训后辈的工作。
「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有办法徒手抓住金太郎,而且感觉轻松又毫不费力……」小石川搓搓手臂、不由得打了阵哆嗦。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位大叔会让我莫名其妙联想到校长先生……」
「你们不需要统统挤在门边,过来这里坐啊。」那名同他们搭话的高瘦男子搬出几张矮凳,对一伙人招了招手。「虽然说这地方很小、也满热的,而且你们几位……看起来身材也颇发育良好的,但还不至于会让我们做出亏待客人的失礼举动啦。」
那番话真正的意思是,他们这若干头「庞然巨物」全部加一加会占掉不少空间、以及消耗掉许多氧气留下更多二氧化碳的含蓄意味,可能会有些招待不周的地方敬请见谅请多海涵。尽管事实也是如此。
「啊啊、没关系,不要紧的,我们自己来就行了。谢谢您。」
「呣……网球选手是吗?」中年男子双手插腰站在大开的窗前、面向外头,让凉爽的春风吹拂在汗流浃背的身躯上。基于礼貌,身为部里职位第一大以及第二顺位的渡边和白石则在他旁边。「对了、说起来,老夫有个兄长,他正好是什么网球机构还是俱乐部或训练中心的教练呢。只是他很不受重用就是了,而且还是个无可救药的酒鬼!啊哈哈哈——」
看样子,这名长辈应该也是只不遑多让的酒虫……
不仅如此,从他身上传来浓浓的烟味也几乎要教人停止呼吸。
失敬归失敬,但渡边依然忍不住抓起风衣衣领掩住自己的鼻子,他身旁的某部长也是一副快被酒气和烟味熏昏的表情,只好把注意力转向从刚刚开始就不晓得消失到哪边去的某女;这一看,就见到她难得踩着无声猫足、紧贴墙边悄悄移动的谨慎姿态。
虽说现在已经知道了凶手是什么人、而他们也相当明了找对方算帐什么的是绝对不可能的任务。但他心口还是被沉甸甸的郁闷压住,更甚于不久前的感受。
——那是一种保护不了重要之物、力不从心的不甘与无力感。
此时,三船教练忽然中断大笑,眼神一凛、将头扭向一边喝斥:「守丫头!妳偷偷摸摸的想干什么!?」
「呃?干什么?当然是要练习打靶……」被点名的某女趁他们在聊天闲嗑牙时溜到了对面墙边,放下背包。金太郎则跟在她身边,手中拿着一捆类似绷带的黑色圆柱状物体。被那样冷不防的一吼,吓得他手一松、让拿着的东西掉落在地。「还有我才没偷偷摸摸的——」
「练习妳个大头鬼!给老夫乖乖待去角落好好冰敷!」中年男子大步跨过去横越房间只消几秒便到了她面前、直接一把揪起她的衣领提至空中,活像拎娃娃似的易如反掌。看得一群网球少年呆若木鸡;其余原本就在这场域中的中壮人士倒是已司空见惯。还有人鼓噪起哄着要魔鬼教头稍微手下留情一些、不小心失手扼杀国家幼苗是会被判刑的等等。
「喂!要不是你这臭大叔多此一举,我会变得这么凄惨落魄吗!混帐、放手!」由于脖子被衣领绞住的缘故,让黑河顿时有种气管遭堵塞的窒息感。她一面挣扎、一面拼死命将右手挤进颈项与衣物间的缝隙以换取新鲜空气,免得当真一个不慎就地身亡。「可恶!你这死酒鬼老头放手、放开我啦!你身上的酒味和烟味好重、刚刚又偷喝酒和偷抽烟了是吗!?又烟又酒的你是想早死上天堂吗!小心我跟你老婆告状——」
「啊哈哈哈哈——老夫想喝就喝、想抽烟就抽,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人管得着!谁教妳这倔强顽固的臭脾气丫头不肯从实招来,莫怪老夫出此下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区区那点轻微的皮肉伤死不了人的!」中年男子抓住她那只无用武之地的负伤左手、反折到她背后;接着把人往空中一抛、划出的那道圆弧路线终点正是身穿豹纹背心的红棕发少年所待之处。
「好啦!少给老夫废话那么多,不想再吃苦头的话就给老夫滚到角落去冰敷自己的脸直到妳大婶回来为止!金太郎小子,给老夫好好看住这不听话的小妮子!否则老夫连你也一起宰掉剁成肉片当下酒菜吃了!听见了吗!啊哈哈哈哈——」
「喔!遵命!」尽责将担任肉垫工作职行完毕的远山金太郎爬起身、神采奕奕地扬声回答对方,还行了个模范标准举手礼。
而从他背上滚下来的黑河将胡乱散落的长发甩到身后、火气猛然攀升,大脚一抬便朝少年屁股上踹过去。「远山金太郎,遵命你个鬼啊!为什么你要听他的话啊!」
金太郎踉跄了几步、回过头来,赏给她一双我见犹怜的涟涟翦水。「这是因为——大叔的拳头很硬、力气又很大啊,比阿守的手刀和脚踢还要恐怖……」
他心虚沮丧着低下头扁下嘴、两只食指不断碰触在一起。像只遭主人责骂的大狗狗。
并非无法体会他的心情。于是没辄的她也只能仰天长叹。
「——那个混帐臭老头!我说错了,他根本不可能上天堂,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才对!最好被油锅针床整得生不如死!永世不得翻身!」
听着她连珠炮似的抱怨连连,又让中年男子扭头大喝:「妳这嘴硬死丫头少在那里碎碎念诅咒老夫!小心老夫先一步斩了妳这条小命!」
「想斩就斩吧!那你最好心动不如马上行动,否则哪天换你命丧在我手上!」
「啊哈哈哈哈——不自量力的死小鬼,也不踮踮妳自己有多少斤两,竟敢随便在老夫面前口出狂言!那么老夫就如妳所愿,现在就杀掉妳吧!」
「呜哇!大叔你不要又打阿守了啦!白石——阿银——你们快来帮帮我把大叔拉走啦——」
白石听着新星后辈的哀嚎与求救、看着中年男子再度预备对已遍体鳞伤的某人动粗,他毫不迟疑便搁下球袋,跳过满地的杂物、穿越人群往那头混乱疾步奔驰;石田也尾随在部长身后。只不过他的身手和轻盈利落的部长比起来相较钝感了些,行经途中差点把几个人撞倒在地;还被消遣了几句「年轻人体格不错有前途喔要不要也来打打拳练练身子」云云。
轻、轻微的皮肉伤?一张脸几乎盖满青紫颜色还有一半红肿起来,还只能算是「皮肉伤」吗?
「那对恐怖的……一老一小……」千岁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地斟酌着适当发言。最后他还是放弃了。「平常就是这种火爆冲突的相处模式吗?」
但有个现象总算得到了证实。怪不得,那个粗鲁暴力女总是把「要死不死」和「什么什么鬼」的当作口头禅挂在嘴上,果真是事出必有因,长期耳濡目染下的结果吧。
「哈哈哈、是啊,就是如此。」和他们站在一块儿的斯文男子,留着一头梳理工整的清爽短发,色泽黑中掺了点灰白。面颊白净,气色红润,看似保养得宜;身上穿着熨烫笔挺的衬衫和西装裤。整个人有种类似武侠小说中、深藏不露之高人的沉稳气质。「怎么样?他们相处起来的感觉很自然,挺像父女的吧。」
「拜托,这是哪一国的父女互动模式啊?我从来就没看过有哪个爸爸会这么对待女儿的。那个怪力大叔是真的想宰了老师不成?」财前光叹了口气,有点担心会不会哪天在社会头版新闻上看见某人的姓名。
「可是,他们不是真正的父女吧。姓氏又不一样。」忍足谦也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搔了搔后脑。「就算是领养的,应该也会改姓才是啊。」
「话说回来,老师家里是个怎样的情况呢?她的父母和家人又怎么会允许她独自一个待在这种全是中壮年男人……充满阳刚气息的环境里?」和他们比起来,老好人小石川忧心的是别种层面的问题。「难道从没想过她一个女孩子,这样子或许可能挺危险的吗?」
「这个嘛……其实是有原因的。」男子转过头面向他们,刚中带柔的一张脸似笑非笑。「但是我不能说。」
「呃?什么原因?」
他双手背在身后,摇了摇头。「这是关于她自己本身的事情。假如她觉得没问题的话,自然就会告诉你们了。但我能保证的是,她待在这地方绝对安全,没有人会对她如何;也没人敢对她如何。谁要是有胆子这么做,那么他就必须付出好几倍的代价。而且还会是由我们馆长亲自出马进行处置。」
「但是,既然她连这地方都带你们进来了,可见她在某种程度上已经颇信任你们。我目前只能透露到这个地步。」
他们互相对望几眼。接着渡边走了来开口:「不好意思、那个……请问阁下如何称呼?」
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一手搁在胸前、向众人稍稍欠身。「失礼了。敝姓黑泽,请唤鄙人黑泽即可。」
「黑泽……先生?」
「怎么了?渡边监督有什么问题想请教吗?」
「呃,不、不是这样。」从些微停顿中回神过来的渡边一手按在帽顶笑道:「因为您的姓氏念起来,和黑河的发音很像,所以我们还以为你们是亲戚或什么的……」
「呵呵、确实有不少人这么说过呢。」对方也浅浅一笑。「但是我和那孩子一点关系也没有喔。」
「嗯……您……以及那位孔武有力的怪物大叔,和黑河很熟吗?」
「呵呵、岂止是熟的程度。我是三船教练的旧识、一直以来都是这间拳馆的管理人兼合伙投资人,也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黑泽望向体裁宽阔的中年男子正待着的那头,「她在这块领域里的新生代中可是小有名气、挺抢手的,算是这拳馆的活招牌吧。」
「是因为她是女的的关系吗?」一氏裕次将两束满是哀怨的视线胶着在拚命叨念「我就知道小守一定很受欢迎」的金色小春身上。「呃、该不会是什么……『漂亮宝贝』之类的吧?」
「啊哈哈哈、没那么夸张啦。那孩子很讨厌被说什么漂不漂亮的。她老是说自己很普通是个平凡人。一旦谁称赞她漂亮,她就威胁着要给谁好看呢。她觉得那对她是一种讽刺。怎么样?很奇怪的女孩吧。」他笑起来、注视来自四天宝寺中学网球部的一伙人。「既然你们认识她,那么就一定也很明白,她完全不是靠外表取胜的那种类型。虽然她皮相也不算太差就是。」
——尽管是听起来确切且中肯的实话,感觉却相当伤人。
「不过,您刚刚说,看着她长大……」
「呵呵、不必用敬语称呼我啦。刚刚我也稍微提到过,她和这间拳馆的主人夫妻,感觉就像是一家人一样。」男子顿了顿,语气和神情略掺进几丝遗憾。「不过,这只是我们这些外人看来。她自己是怎么认为的,我们就又不清楚了。或者对她来说,这些就只是假象吧。」
「拳馆夫妻?所以说那位怪力大叔有太太了?」闻言,一张张脸纷纷露出「果然只要是人就一定找得到伴啊」的慨叹貌,然后开始任意猜测会和那种大叔在一起的女人,到底是长成什么样子。最起码也该有副「菩萨」般的慈悲心肠吧。
「那是当然的啊。三船教练的太太,就是这地方专属的医护人员。而且还是名女医生喔。基本上,每个像这样的场所、多少都会配备医护师以备不时之需,也一定会和最近的医院保持连系。俗话说远水救不了近火。」男子微微一笑,又朝那个方向点点下巴。「那孩子之所以会走上同一条路,有部分是受到那位长辈的影响。」
少年们看了看他又看看彼此。熟悉的大嗓门也在此时闯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对了!大叔,你怎么可以把阿守的脸打成这样,太过份了啦!」趁白石和石田正安顿着黑河的空档,远山金太郎蹦跳不断、对中年男子哇啦哇啦大叫。「不只那样,你还打了她其它地方对不对!刚刚我碰她的时候,她立刻就痛得推开我耶!还害我差点去撞墙耶!」
「……远山金太郎,麻烦你不要把我这么丢人现眼的糗事喊得全世界都听得见行吗。」黑河接过石田银从馆内其它人手中拿来的冰袋、贴在左颊上,恼怒地喝斥声势张扬的少年。接着稍显别扭地避开白石的目光,一张花花绿绿的脸撇向一旁。「……而且,对那个臭老头来说,这才不是什么过不过份的问题好吗。」
「——因为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呃?故意的?」少年闻言,两颗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为什么?为什么大叔要故意往妳的脸上打?那妳左手的伤,也是大叔弄的吗?」
白石听见那「故意」的词汇,脸色登时下沉了好几分。
「啊哈哈哈哈——她脸上和身上那些看不见的伤的确是老夫的杰作没错,但那只左手可是和老夫毫无瓜葛啊。你小子可别乱栽赃啊!」中年男子不见丝毫愧疚之意地仰首大笑,嗓音震耳欲聋。「昨儿个老夫见着她的时候,那手就已经被她大婶包得妥妥当当了。对啦、丫头,妳左手这伤是怎么来的啊?是打了什么东西伤着了吗?竟然连妳大婶都不愿意告诉老夫。」
她没正面响应,仅仅咬着牙冷哼一声。「臭老头子,什么都没搞清楚就拼命给我添新伤!是把我当成你出气包了是吗!」
「所以说老夫这不是在问了吗——」
「等一下、你们先不要岔开话题啦!」金太郎挑到两人中间挥舞双手,「大叔为什么要故意往阿守脸上打?而且还打得这么严重!」
被问话的其中一名较年轻的某人依然维持别开脸的姿势,大有打死不回答的坚决;但中年男子却只是怪笑几声,扭头望了望和瘦高男子待在一起的网球队队员,又转回来,直勾勾盯住面前除了金太郎以外的另两人。
……那名光头的大个子小鬼感觉还好……不过另一个银发小子就……
——说起来这银发的小子,不仅长得和「他」很相似、连气质也挺像的。
呼呼呼——事情好像渐渐有意思起来了吶。
中年男子捻捻胡须捏捏下颚,视线来回在把脸撇在另一边不愿面对众人的黑河、和表情凝肃的白石之间。
「喂、小伙子,」接着,他伸出食指,直直比向白石鼻头。「你看起来,好像对老夫很不满啊。」
她听见中年人如是说道,连忙转回头,神色略呈慌乱。「臭老头,你想干什么?」
但中年人没理会她,只一径对某部长说:「——担任拳术教练数十年,虽然不敢自夸见多识广、但是各种形形色色的人,老夫也遇过了不少……老夫可以感受到你那股明显的敌意。怎么,看你那眼神、你好像挺不甘心的啊?是对老夫有什么不满吗?」
既然都已经被一眼看穿了,那他也不打算继续掩饰下去。事实上,他还满希望对方主动发觉。
白石也没有第二句话、直接站起身,对着中年男子微微一鞠躬。「请恕我冒昧。三船教练。其实,我这边有个不情之请。」
「假如您不嫌弃后生晚辈的我是个外行人的话,那么,我想恳请您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