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初卷  第四十二章、踩到地雷后果自负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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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人怀念的童年游戏持续了不晓得多久后,只见所有校队队员全瘫坐在网球场边,放眼望去尸横遍野;个个形容枯槁、精疲力尽、东倒西歪。
    
    「我、我不行了——」能量完全燃烧殆尽的浪速小子忍足谦也整个人仰躺在地、精瘦四肢伸展开来的姿态呈现大字型。虽然那画面看起来更像一只营养不良的青绿色海星。「好累!累死了!为什么他们两个还有力气在那里打球啊——」
    
    然而,和体力的耗损比较起来,间接让他们承受更大压力的、是属于精神层次方面。身为现役网球选手的他们再清楚不过——一旦丧失斗志,就更别提还有没有获胜的可能。
    
    「虽然老师常常感叹我们这些年轻人精力旺盛什么的,但其实她自己的体力才是多到满出来吧。」财前光一口咬住运动饮料吸管,望向击球声来源处的目光无精打采、眼皮半阖。「你们看看那招迅雷不及掩耳的『超˙超级半截击』,那究竟是要怎样的身体构造才使得出来的球技啊。」
    
    他还故意在连续两个「超」字上加重语气。
    
    「嗯……果然不愧是老师,真是太了不起、太令人敬佩。」石田银低沉浑厚的嗓音中伴随着浓浓的崇拜意味。
    
    「阿银,你别再拜她了,感觉真是奇怪耶。」小石川叹了口气。
    
    循着众人眼光看去。在不远处的球场上,一对貌似姊弟的两人各据于场地的两侧,并且以看起来轻松自在的神情相互对打着。
    
    
    ……但很遗憾的,那仅限于「看起来」的表面范畴。与两人轻松自然的神态相比之下,那颗被双方以实际上相当沉重的力道击打来去的黄色小球,倒是隐隐发出了听在旁人耳里都会感到于心不忍的哀戚悲鸣。
    
    「阿守!我要发球过去了,妳接招吧——」
    
    「你很吵耶,小金。你到底是在用手打球,还是在用嘴巴打球啊。」
    
    「呃?打球当然是用手啊,用嘴巴要怎么打球呢?」
    
    「我靠……你小子别这么一脸认真的回问我这种蠢问题好吗。虽然说你会这样反问实在一点都不奇怪就是了……」头上垂下无数条直线的黑河脚底滑了一下,瞬间的肌肉无力让她漏掉了这球。
    
    
    「哎……你们有没有觉得啊?」金色小春目不斜视地盯着正在场上对打的两个人,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问话。
    
    「啊?觉得什么?」
    
    「就是啊——」他忽然扭扭捏捏起来,双掌捧着的面容无限娇羞。「小守打球的样子,好可爱——」
    
    所有人听见这句话,先是面面相觑一会儿后,再不约而同地全数把头转向彼端球场。只见身手矫捷的某人刚好截到来球,并且毫不犹豫地瞄准对手、也就是少年远山金太郎的脸部位置击打过去;惹得他猛跳脚兼哇哇大叫。
    
    「……那种粗暴的打球方式哪里可爱了。我看还是收回先前评论她的球风像部长的话好了。你们能想象部长把球打到人家脸上的样子吗?」半晌,面无表情的财前才用不疾不徐的语调提出观看后的感想。「小春前辈是不是因为疲劳过度、再加上流了太多汗产生大量脱水的症状,所以眼前出现幻觉啦。就像海市蜃楼那样。」
    
    「基本上,会那么觉得的,好像只有你吧。」忍足谦也不以为然地歪了歪眼角和嘴巴。「不过,她是故意把球打向小金的吧。也只有像野生动物的他能对那种突发攻击及时作出反应啊。」
    
    「小春!难道你觉得我打球的样子不可爱吗!?要是我换上娃娃装的话——」一氏依然老样子在无关紧要的问题上钻牛角尖。「对了!我看我下次来模仿黑河的外型和球风好了,到时候你也要称赞我很可爱喔!」
    
    「你还是放弃算了吧。等你练到能打中金太郎的球的那种体力和速度后再说吧。」盘坐在地的小石川撑着下颚、有气无力地劝他打消这个比登天还难的念头。
    
    「哼——你们这些煞风景又不解风情的原始人,不跟你们讲话了啦!难怪小守要常常对你们生气,我终于能体会她的心情了。更何况,觉得她可爱的人又不是只有我。」接连被嫌弃意见而感到非常不开心的金色小春嘴巴翘得老高频频娇嗔、还对伙伴们大吐舌头;接着兴高采烈地转而朝「某人」询问道:「你一定也觉得她很可爱吧!对不对,阿藏。」
    
    
    不过被他点名的某部长却没立刻给予回应。他只是背靠着铁丝网而坐、左手握拳抵住下颚,嘴里咬着一瓶水罐的吸管顶端,却迟迟未动口。俨然化成一座名为沉思者的雕像。遥望不知道哪处的神情和双目显得有些悠远怅然。他全身上下稍有动静的部位,就只有那头被微风轻轻吹拂着的银灰色翘发、和球衣领子与衣袖。
    
    
    「……阿藏?」小春疑惑地看着好搭档一氏,后者只是摇摇头、回以一记表示「我也不晓得怎么回事」的耸肩。
    
    于是,所有人再度依循他的视线方向望过去;最终点刚好落在疑似「另一位某人」所在的球场位置。她正在专心一致地应付金太郎威力无穷的击球,分不出精神留意周遭状况。他们看了看彼此,同时露出一抹掺杂暧昧外加图谋不轨的怪笑。  
    
    
    「欸欸、你们知道吗?刚刚我听到有人在问说,我们是不是在玩老鹰抓小鸡耶。」安然无恙逃过「游戏」一劫的渡边修,又不知何时慢悠悠地出现在部员们面前;带着满脸幸灾乐祸的讪笑。「而且,他们还说什么……当老鹰和母鸡的两个人应该要对调,这样画面看起来才会比较谐调、比较合常理呢。」
    
    「阿修,你真的很不够意思喔!竟然抛下我们自己躲在旁边、让我们独自面对生死交关的困境!下回可不是你只请吃流水素面或摆个什么大号娃娃就能补偿我们精神损失的程度喔!」谦也直起上半身,对自家监督不满地抱怨道。他所谓的「生死交关的困境」,指的自然就是刚才「当过老鹰」的那个人。
    
    「哪需要对调啊,这种安排刚刚好。银前辈很适合母鸡的形象啊。而且还是一只身强体壮、高大魁梧的超级母鸡英雄。你们想象一下,要是再加上件披风的话,那模样会变得多么可靠、多么的有安全感。」正朝练成快嘴吐槽功这目标而努力的财前光丝毫没发现祖师爷深受打击的模样、和周遭众前辈们猛对自己投来暗号的举动,只是一个劲儿地发表游戏过后的感言。
    
    「相较之下,虽然老师是女孩子、个子也小小的,但却是只最恐怖的老鹰兼掠食者和猛兽;有本事以小搏大、上天下地潜海捕食各种难缠又凶悍的猎物哦。」
    
    「——财前光,你找死吗。小心我真的一脚踹你下地心去和新世界的物种当邻居。最好被它们当成粮食吃掉算了。」
    
    终于结束和怪力少年金太郎所谓「轻松对打」的黑河快步走过来,还一面挥动球拍、差点就要再一次重击在这名天才头上。所幸被护拍心切的石田赶紧抢救下来。
    
    「老师,有一点妳说错了。吃下我的话会闹肚子喔。」财前正经八百地纠正道。
    
    「哼,你也知道自己很难入口吗。」她冷啐一声,任由石田抽走自己手中的球拍,在犹豫了会儿后、缓缓接过金色小春以冒小花与粉色泡泡之姿送到自己眼前的罐装运动饮料。「重点是,有哪个国家存在像你们这种体积庞大的小鸡啊?恶心死了,又不是营养剂打过量打不用钱。」
    
    「什么啊。竟然说我们恶心,真是没礼貌。」紊乱气息终于平复得差不多的忍足谦也,一面用手肘撞了撞来到自己旁边的好友兼部长、一面出声埋怨。「妳的说话技巧真是有待加强。请改口形容我们是发育良好行吗。」
    
    黑河别过头、盖起耳朵隔绝掉外界噪音,径自补充着流失的水分和电解质。
    
    「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就当作她是在吐槽就好啦。只要往这方面想,就会觉得其实她的吐槽也挺有味道的呢。」一氏摸了摸下巴,一面不自觉思索有没有可能从对方的话语中学到某些新颖的搞笑招数,一面转头对某人说:「你说对不对啊?白石,你应该很常听她的吐槽或者被吐槽吧。」
    
    「呃?什么?」这句表征疑惑的发言充分显示出第二回被点到名的某部长心不在场的思绪。渡边修斜过眼瞟向他,挑起眉毛。
    
    「唉、你在发什么呆啊?从刚刚就一直是这样。」一氏裕次瞇着眼睛、凑近到他面前。「你——到底在想什么?」
    
    「没、没有,没什么啦……」
    
    这回,黑河看着他不仅低下头、还把用手遮掉大半的脸转到一旁。横竖就是不望向自己这端。
    
    
    ……看样子,他是真的考虑透彻了吧。
    
    这应该算是一件好事。
    
    是好事的。绝对。
    
    对他来说,和对我来说。都是最好和最适当的发展以及结果。
    
    
    她也转开视线、敛下眸子,试图忽略漫溢在心中的那股轻微失落感。
    
    千岁千里和监督渡边倚靠在旁。千岁一会儿往这边看了看他、一会儿又朝那边看了看她。最后,则是稍稍由上而下俯视监督的头顶。尽管因为头上他那顶帽子之故,完全看不见他的表情。
    
    
    哎呀哎呀——看样子以后大概有得瞧了。他赶忙摀住嘴,免得一个不慎让窃笑声溢出。毕竟,「有些人种」的感觉神经不晓得出于何故,似乎异常的灵敏。
    
    
    「咦——照这么说的话,阿银就是母鸡啰。」还停留在老鹰抓小鸡的欢乐氛围中的远山金太郎黏在黑河身旁蹦地跳了过来、发表出无疑为后知后觉的言论。「啊哈哈哈哈——好适合!阿银长得这么高大强壮,简直就是只放大很多倍的老母鸡——」
    
    「金太郎,母鸡这个梗刚刚已经用过了。你的数据必须随时保持更新的状态、才不会被这社会淘汰啊。」财前无奈地歪斜着嘴角对他提点道。
    
    「话说,虽然母鸡不像公鸡那样长着肉冠,但也不是秃头啊。不对,阿银应该是……啊。」直到这时候,忍足谦也才猛然察觉到自己的失言。然而却已经回首太晚。
    
    
    ——不幸沦为吐槽中心的石田银就这么抱着万分悲戚的心情,窝到角落去画圈圈。还被存在感比奈米分子还要微渺的小石川安慰了几句类似「阿银,振作点。虽然你是秃头……不对,是光头,但却是比任何人都还要有型和有个性的光头啊。你该对自己更有信心点……」等等毫无抚慰人心甚至有落井下石之虞的话。
    
    
    「对了对了,你们有没有觉得,这种你追我跑的游戏方式,其实也很能锻炼手脚和反射神经的敏捷度啊?」渡边像是灵机一动般,按着帽子、语带笑意说道。「搞不好,还能对提升你们实力什么的有所帮助喔。」
    
    「然后老师当鬼,被抓到就是死路一条是吗?」财前非常顺口地补上一句。
    
    「定下这样的规则才能让你们使出全力死命狂奔啊。」黑河倒是挺配合地继续顺着他的补充接话下去。「你们要知道,在被逼到极限的时候,人体往往会发挥出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潜力。」
    
    「只怕到时候会先虚脱没力死在途中了。这简直比不眠不休的练球还要折磨嘛。」
    
    「忍足谦也,你这个现役的网球选手竟然说出这么没骨气的话,真是太令人失望了。」她难得装模作样地嗟然喟叹。
    
    「我是实话实说!」谦也恼怒地抓了后脑杓一把。「真是的,这种暴力校医到底是谁聘请的啊。」
    
    「假如你们有什么好意见的话,就去向校长先生建言吧。」言下之意,就是「这种结果与在下无关」。她放下手上的罐装运动饮料、拿来自己摆在一旁的运动夹克穿上,随手捞了一把脑后的长马尾。
    
    「对了,说到校长,妳昨天到底在校长室里做什么啊?阿守。」金太郎转了几圈眼珠子,接下来冒出的话让他一干前辈们不由得心惊肉跳。「为什么要换和——」
    
    他的话还没完,就被扑上前的一伙人七手八脚地压制在最下方。特别是留存着那张照片的某部长;他的动作比任何人都还要迅速敏捷。「好重——重死人了!我快要被你们压死了啦——」
    
    「什么?」黑河微微蹙起眉。「你们在做什么?为什么又要跑去压小金?他刚刚要说什么吗?」
    
    这幅景象让她想起这些人先前隐瞒自己「惊喜」一事。难道小金刚刚想说的话,也跟那种事情有关吗。「怎么,你们该不会又要给我准备什么『惊喜』之类的东西吧。」
    
    「呃!不不不、没什么,什么都没有。」他们端出一张张的傻笑、一面从金太郎身上离开;还不忘用眼神示意他所谓言多必失。少年则是在接收到某部长朝自己来投来警告般的目光后,猛然想起对方的毒手威胁一事,只好不情不愿地闭起嘴巴。
    
    「话说回来,妳和校长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为什么他会叫妳去校长办公室啊?」基本上,就是连各处室的最高长官,也鲜少有机会被直接找去校长室。除非是开校务会议、所有人齐聚一堂的时候。
    
    「……也不是和他有什么关系。」黑河吞下嘴里那口酸酸甜甜的运动饮料,将脸摆向一边、叹气。似乎不怎么愿意承认自己和那名外籍老顽童有所牵扯。「之前的大婶……前任校医不是身体状况不好、所以提早退休吗?那时候,推荐刚毕业的我进来的、是一对姓岩井的夫妇,他们刚好和校长先生是朋友……是一起研究搞笑文化的朋友。」
    
    白石不自觉点了点头。因为常跑保健室的缘故,他也对大婶的情形略有所知。
    
    整段过程前因后果简单明了容易理解。然而,引起众人好奇心的换成了另一件事情。「……话说,妳怎么会和研究搞笑文化的夫妇认识啊?」
    
    眼前这个摆着张淡漠表情的人类,无论怎么往上下前后左右鉴赏、就是无法和「搞笑」这词汇扯上边。
    
    「就只是刚好认识。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她撑着下颚望向别处,双眼极度无神。「……我认识那对夫妇,而那对夫妇认识校长先生。仅此而已。」
    
    「什么跟什么啊……多描述一点细节是会要妳的命吗?有没有必要这么惜字如金。」伙伴意识颇强烈的忍足谦也不假思索地喃喃抱怨道。「感觉妳一点也不把我们当自己人、根本就不相信我们嘛。都已经相处这么久了——」
    
    
    霎时间,现场陷入一阵奇异又尴尬的静谧。
    
    
    「谦也!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警觉到黑河异常沉默的小春扭头斥责了好友一声、而后急忙忙跑到她面前。她稍稍低下头、前发遮住眼睛部位。「小守,妳不要在意他的话,他本来就是这样,手脚速度快、耍嘴皮子也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妳千万不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啊。」
    
    
    也就是说——他讲的都是事实。本来就是事实。
    
    看在旁人眼里,不把任何人当同伴、不相信任何人的我,没资格待在这些人身边。
    
    
    黑河维持着脑袋低垂的姿态、站了起来,双手往夹克口袋一插、便往球场外头走去。
    
    「阿……」金太郎嘴巴张开到一半,却发不出半点声音。那个人浑身散发出来「生人勿近」的晦暗气场,一瞬间让他作不出追上前的反应。「谦也你这个大笨蛋!你让她生气了啦!大笨蛋大笨蛋大笨蛋超级大笨蛋!谦也是大笨蛋!」
    
    「谦也,你看都是你害的啦。」
    
    「谦也前辈,你完蛋啰——」
    
    「谦也,你糟糕啰——搞不好她会被你气哭也说不定喔——」渡边修一面说着风凉话,一面睁着一只露出浏海的绿眸、定定地望着那抹深色背影消失在球场大门外。
    
    「哪、哪有这么严重啊。我怎么会知道她会就这样走了啊……」瞬间遭受众人围剿的忍足谦也抱着头、一脸无奈又无辜。「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再骂了啦、没看到我已经满头包了吗。」
    
    「要追出去……看看吗?」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先采取行动,连金太郎都一副巍巍颤颤的态度;最后,还是由祖师爷石田银和金色小春同时自告奋勇。「那,我们去瞧瞧好了——」
    
    他们才正要动作,就被千岁从后方各自按住肩膀;于是两人转过头去,满脸困惑。
    
    
    白石将视线调往大门方向、思忖了会儿。接着他起身、走去自己摆放球袋的地方,从里面取出一只纸袋,随着她离开的路线步出球场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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