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序章 第三十四章、对坏事的印象总会特别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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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走到教室门前,伸手想拉开那扇木门时,却在稍微碰触了下后,发觉到它似乎比以往还要来得沉重。她抬起头来仰望门的上方,隐约还看得到从门缝间露出了几截铁线。
除此之外,还有一股奇怪的气氛萦绕在这扇门上。那是一种教人浑身不舒服的氛围;隐隐怀有恶意的气息。
于是她拧起了眉头,使劲抓住门板往墙边推过去。在推门的过程中,身子也为了使力而跟着门移动,所以她避过了当头洒下来的小瀑布,以及随后跟着从上往下跌落的金属水桶。只在衣服表面沾了几滴水渍。
她瞥了一眼躺在地上左右晃动的桶子,视线缓缓抬起。
『唉呀!真可惜。』聚在教室最后方的几个人不胜唏嘘地猛摇头跺脚,还有人踢课桌踢得不亦乐乎。『差一点点就成功了。』
『这家伙运气真好。』
在场其它学生见了,也只能撇过脸,当作没看到刚才的画面。即使心中感到些许不平,甚至隐隐表露在脸上。
『喂,』在那些参与恶作剧的人当中,有个姓远野的少年指着她出声喊话。『下次不会再失败了,妳就好好拭目以待吧。』
那少年是这帮份子当中的带头。成绩虽好、也是田径队的风云人物,但品行却不可恭维。凭着那张还上得了台面的脸蛋和阿谀谄媚的态度四处骗吃骗喝,拢络了不少师长和异性同学的心。曾经有同学开玩笑建议他以后可以考虑当牛郎,却在放学时被不知名的校外人士围堵。只要有他插手,纵使是欺凌事件也没人敢吭半声。
她只是保持着沉默、冷着脸观望这一切。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好像受害者不是自己一样。
『这里是怎么了?为什么地上都是水呢?有人在教室里玩水吗?真是的,不知道现在的水资源可是很珍贵的吗?到底是哪个不守规矩的……』导师的声音从后头传来,她转过头去。对方是个高挑细瘦的中年人,长得一副尖酸刻薄的脸孔;而他实际上也是唇枪舌剑的性格,时常让人下不了台,尤其是成绩表现差的学生。此时他正居高临下睥睨面前、自己班上的女同学,态度十分藐视。『这是妳弄的吗?黑河君?』
她抿着唇没出声回应。只是睁着一双深邃的黑眸盯着对方。
室内全部的学生也都屏气凝神。
『什……妳还站在这里发什么呆?赶快把地上擦干净。』一滴冷汗顺着棱角分明的瘦削脸庞滑了下来,中年人粗鲁地推了她一把,径自跨进教室。还一面不停地在口中碎碎念。『真是的……这样瞪着人家猛看真没礼貌、眼神还那么凶恶。所以我说最讨厌没家教的小孩了。』
『老师,她不是没家教,是没人要啊。』刚才指着她的少年举起一只手,煞有其事地纠正师长。
『啊、对呢,我都忘了。』他侧过脸,斜睨正弯下腰拾起水桶的女孩。她的半边脸颊隐藏在黑色浏海下的阴影中,束在脑后的马尾长及背部。『不过有这种孩子,如果我是父母的话大概也不会想要吧。谁能接受自己的小孩常常指着某个方向,然后说出那里有些什么黑黑的东西之类的话。怪力乱神、危言耸听,难怪会让人怕得不敢接近呐。』
她转过身,手指抓着桶缘。正在微微颤抖。
不要在意、不要在意、当成是狗在吠就好了……就这样走出去……
『你们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要跟这种人来往。』中年人边说,竹竿般的瘦长身躯已经晃到了讲台上。『那些成绩差的人啊,将来一定会变成危害社会的毒瘤、为害大众;当然品性恶劣、爱到处骗人的家伙也一样。如果你们跟他们走太近,到时候会被污染……呜哇!』
他的话被迎面飞来的水桶、以及当它砸向黑板接着四处反弹所发出的巨大响声中断。室内瞬间充满了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几乎掀翻屋顶。连隔壁班的师生都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骚动、而跑出来一探究竟。
中年人吓得以讲台作为遮蔽物,蹲在地上抱着头频频发抖。等到他看清楚造成混乱的原因为何时,不由得怒火中烧起来。『什……水桶?』
『黑河!妳……』
所有目光不约而同朝教室门口投去。她仍维持着原本投掷的姿势,右手悬在空中。一双黝黑的眸子在前发与前发间的空隙间闪烁不定。『……抱歉,我不小心手滑了。』
丝毫不带歉意和温度的冰冷嗓音连大人都感到不寒而栗,难以想象是出自一名国中少女之口。中年男子咽了几下口水,才反应过来、抄起藤条朝她的方向大步走去。『我本来是不想打孩子的,但是妳逼我……!』
他举起手中的细棍往对方身上招呼过去;然而她却以更快的动作闪过。
『妳还敢避开?给我安份点待在原位!』说着,他又挥下怒气冲冲的第二鞭。不过依然落空。还因为用力过度让他失去平衡差点跌趴在地。
『……我要去拿拖把把地上弄干净。』她瞟了四周围观和议论纷纷的人群一眼,悄悄叹气。虽然实在是不愿引起注目,但情绪一来也是自己无法控制的。
——果然还是差得远,太松懈、太意气用事了。倘若再继续待下去的话,肯定演变成会一发不可收拾的麻烦局面。总而言之,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先。
『给我等一下,今天非得好好教训妳一顿不可!』气喘吁吁的中年人只能眼睁睁目送对方以光速从当场逃离却束手无策。只好盘算着等她不得不回来时再给予教训。
『老师,让我来吧。』这时,一道人影如风般掠过他身边。『我会去把她抓回来带到你面前的。』
『喔喔——田径队的明星远野要出场了。』
刚才和他在一起的同伙们莫不替他助威吶喊、兴奋至极。在这当中还伴随了几声崇拜他的高亢尖锐女音。
『加油啊!远野同学——』
她一路往前奔驰,彷佛野豹的化身,速度全然没有减缓的趋势。直到抵达操场边一棵大榕树下,她才终于停住脚步,靠着树干微微喘息,让发酸的双腿歇歇。
啊啊……我真是沈不住气,竟然跟那种鸡肠鸟肚又自以为是的家伙计较……这下子大概又有一段时间,耳根子无法清静了。
真麻烦……虽然也不会有人关心就是。
『喂!』
一抬首,就看见方才带头起哄、被称作远野的少年拖着沉重脚步接近——他看起来喘得就像快要断气一样。涨红的脸面积是平常的一倍半大。『妳、妳那是什、什么速度啊……要是进田径队的话……』
她稍稍瞇起眸子瞪着对方。眼神透露出『干什么』的讯息。
少年摇摇头,拍了拍自己的脸,调整好紊乱的气息后,又伸出食指指着她。一副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模样。『做了那种夸张又没礼貌的事情,妳还以为自己逃得掉吗?还是乖乖跟我回去吧。』
她又扫了他一眼,作势转身就要离开。
『可恶!妳站住!黑河,别瞧不起人吶!』
『……啊,劝你最好别动。』她转过头、伸出食指指向他前方的空间,面不改色地用平静的语气说道。『要是你再往前踏出一步的话,就会和「祂」撞满怀的。』
『什么?「祂」?』少年愣了愣,左顾右盼了半晌。『我什么都没看到啊!妳这家伙,又说出奇怪的话了!也许妳的装神弄鬼骗得了别人,但是可骗不了我!』
气急败坏的少年这会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拉近距离想抓住她的肩膀;不过接下来、有那么一瞬间,他只看见自己的手腕被反擒,紧接着脑袋里传来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他当下觉得自己头下脚上地腾空飞了起来。最后整个身体重重落在草地上。整个过程只花费不到半秒。
『……那些幼稚又无聊的恶作剧随便你们爱怎样就怎样。但是,』她的脸以上下颠倒的样子出现在少年的正上方,遮去了太阳,看不清表情。口吻依然平淡得不带任何情绪。『我只再警告这最后一次——不要动手动脚,你们占不到便宜的。不管是用什么方法、或者来几个对手,结果都不会改变。』
她甩掉他的手腕,旋过身去。
『等、等一下……』少年呈大字型倒在地上,收拢的掌中抓住几根青草,忿忿不平地大叫。『妳还想走去哪里?小心我去告……』
『告什么告?』她背对着少年,冷冷地出言讽刺。脑后那条黑色的长马尾随风飘扬起来。『说你这个田径队的明星被女人过肩摔?』
少年躺卧在地,想爬起身、却觉得四肢沉重不堪,就好像手脚被锁了铅块一样;然而若要更确切地形容的话,那种感觉更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压在自己身上,并且紧紧地擒住自己的手脚。除此之外,吹拂在肌肤表层上的空气温度也变得相当冰凉。这些怪异的感觉让他浑身没来由地阵阵发起毛,不自觉流出冷汗。
『还有,那个尖嘴猴腮的老家伙跟你们是一伙的,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所谓尖嘴猴腮的老家伙,指的就是对她大呼小叫外加不分青红皂白挥藤鞭的班级导师。他是个短视近利的现实主义者,平常只对成绩优秀的学生和颜悦色,若是他们愿意替他做事跑腿,甚至还能获得不必扫除或做班上任何杂事的特权;却对成绩差或反应迟钝、学习力不佳的学生竭尽嘲笑讽刺之能事,将那些未成年人不堪一击的脆弱自尊和脸皮扯下、扔在地面猛踩。
遗憾的是,她自己是那种属于全校前五名、以及蝉连全班榜首卫冕者的『资优生』。在课业上,她的学习能力佳、反应快、直觉灵敏;在体能方面,其速度、爆发力与肌耐力等各种身体能力测验数值,在校内以及附近一带更是首屈一指,还常常被请求前去担任社团枪手。所以,即便她总是那副对人不理不睬的冷漠性格、或者是偶尔会出现盯着某块角落发呆和喃喃自语等让人匪夷所思的行径,导致同学们对她敬而远之,却还是被以尊重对待。
因此,和一般经常被欺负的类型截然不同。会对她恶作剧的大部分是看在她想息事宁人的低调作风才敢明目张胆;而身为导师的中年男子之所以看不惯她的原因,则是在于其反骨性子的叛逆与不配合;明着拿她无可奈何,只能想办法在暗中借题发挥。
尽管常常都是以失败收场。
『呜……』少年被堵得哑口无言;由于全身不知何故动弹不得的关系,他只能把头摆向一边,眼巴巴地看着对方渐行渐远。一旁的水泥地面由于阳光曝晒冒出阵阵蒸气,使后方景物产生扭曲的现象。如果她不是把自己摔在草地而是水泥地上的话,恐怕受到的伤害会更大。譬如后脑杓或颈椎或脊椎挫伤等等。
……她明明可以把自己摔在水泥地上、顺便报复刚刚的事情,却没有这么做……
少年蹙起了眉头。
为什么她不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