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序章 第二十一章、真相藏在表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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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没有留在那里观赏到事件结局,因为某人被逼着去了医院。白石先把她抓去水龙头下,用冷水洗掉大部份肉眼可见的催泪瓦斯液体;接着才是准备往门诊室前进。
『笔录什么的,晚点可以再做。』
展现出焦躁不耐的态度的白石一反平日奉公守法的优良人民模样,两三下随便打发掉几名面有难色的警员,无视身旁不满的女性抗议声,二话不说拽住她的手离开现场。只差没干脆地将整个人扛起上肩。
『不好意思,她受伤了。必须赶快接受治疗。』
×
「……妳乖乖站着不要动,让我好好把这些催泪瓦斯弄掉。」
由于身上没带着毛巾或手巾之类的东西、又不能以制服代替,所以白石只好用卫生纸沾水,一手摆在黑河的脸旁边、当她想避开时好方便转回来;另一手则小心翼翼地揩去她眼睛上的那些刺激性溶液。她的双手垂在身体两侧,浑身僵硬地立正站直。每当感觉到对方的手若有似无地碰着自己的脸,她的手臂就会像触电一样稍稍弹起来,一副很想拨开对方的样子。白石看了几回后,因为觉得有趣、忍不住失声而笑。
「妳是怎么搞的?就这么不喜欢被我碰到吗?」尽管他平常并不能说没机会碰触异性,只是不想去做而已。说起来,想被自己碰触的人甚至还可以用趋之若鹜来形容。虽然当下的这种状况,也并非完全是出自自身意愿主动去接触对方;毕竟,对方算是有伤在身、不是能胡思乱想的情境。但是被拒绝的这点,可还是大大伤了自己的自尊心。「妳知道自己看起来很像什么吗?很像含羞草。被人一碰就想合起来。」
「不要把那种恶心的比喻用在我身上。」
……也许与其说含羞草,倒不如用捕蝇草或刺猬来形容可能会比较贴切一点。
他不由得在心中叹息。「我还记得一开始的时候,妳不是也离得我很近,帮我处理头上的撞伤吗?」
「情况不一样。那时我是纯粹把你当成伤员,只是在执行自己的职责而已。」
果然是这样。这回,白石撇过头、无奈地吁了口气。
目前,两个人正位于附近一家医院的男厕里头。幸运的是现在这个时刻,进出厕所的人并不是很多。但即使人多也莫可奈何;和男厕比较起来,女厕的使用者多了不晓得几倍。他可不能放任自己待在女厕里头,那实在太失形象了。只不过,凡是进到厕所来的男性同胞们,总会将好奇万分的视线放在这两名身穿学生制服的年轻男女身上;一直到解决完生理问题、走出厕所门后,还在不停地注视着两人。
「……那个……」黑河咬了咬下唇,吶吶地开口。
「怎么了?」白石又沾湿了一张卫生纸,用没捆绷带的右手把它揉到不至于会滴水的状态后再换到左手,接着拨起她的浏海、继续用轻柔的力道擦拭她的眼睛四周。由于当下几乎是以近在咫尺的距离面对面,使他能更方便局部观察她那条左眼下方的凹痕。她阖紧眼皮,皱起眉头,抿直唇瓣。
与其说是皮肤本身的状况,不过那看起来更像是疤痕。被某种尖锐物品划过的伤疤。是意外吗?或者……
唔,人生中偶尔发生些意外也不是多么稀奇的事。但是对女孩子来说,颜面受损应该会是件打击不小的伤害吧。
「喂、我们……现在该不会是在男厕里吧。」黑河用指腹抹去脸上的自来水。在那些会引起刺激的液体一点一点被除去之后,不停流出的眼泪总算是渐渐止住了;鼻梁里的酸痛感也渐渐消弭。「感觉……和我平常感受到的气氛不太一样。」
不仅如此,虽然声音并不明显,但窃窃私语的男声隐隐传进了耳朵里。很像是一些「最近的学生还真不害臊、真是胆大妄为,还到厕所里……」之类听不太清楚的内容;虽然从语气听起来、用膝盖想也大概能意会那应该不是什么正面的意义。
「唉、妳怎么会知道。」白石拿开她的手,免得阻碍到自己的清理工作。虽然在自己碰到她的瞬间,她就先行将手移走了。「没办法,这是下下策。我可不能跑进女厕里啊。就算我耍宝的时候可以不顾面子,但现在的情况可不一样。」
「……所以说我就能进来男厕吗,我的面子就不用顾了吗。」黑河额头上爆出几枚青筋,到刚才为止的不自在感全被此刻的恼怒取而代之。「不管了,我现在就要出去。」
「等一下、妳不要动,我还没完全处理好啊。」白石移动身躯挡住她的去路,把她夹在洗手台和自己之间,好声好气地劝道。「要是不尽量弄干净的话,等等医生会不好检查伤势的。反正这里是医院的厕所、而且又是情有可原的状况,不会有问题的啦。」
「……不会有问题你个大头,你自己当然没问题了。我现在就要出去,你走开!」黑河眨了眨视线还是有点朦胧的双眼,又下意识想用手去揉,被对方一把抓住。她试图抽回手,却动不了半分。「白石藏之介,你放开我。」
「不要揉眼睛,会加重伤势。」白石叹了口气,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在对方坚持己见、无计可施之下,只好选择先离开现场。虽然他自己并不怎么在意那些陌生人的闲言闲语。「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们现在就走。跟我来吧。」
「你那是什么口气啊?以为是在哄小孩吗……你不要一直拖着我,我会自己走……」黑河执起衣袖擦去残留在脸上的水渍,踩着踉踉跄跄的步伐前进。幸好医院大厅和走廊的地板被清扫的非常平滑,不存在丝毫跌倒之虞。待她擦完脸后放下手,便换揉起不久前于地面撞击到的创处;边还试图抽回另一只被牢牢紧握的手腕。「你耳聋了吗?听见了没有……白石藏之介!」
这该死的浑小子,长得人高腿长就可以欺负矮人吗!
「那不用拖的,用抱的妳觉得怎么样?不必自己走路、更不用担心会跌倒;一举两得。」白石对她的叨叨絮絮充耳不闻、撇过头抛去一记潇洒的微笑;尽管对方当下无缘目睹。稍微放慢了脚步。「受伤的人就不要那么固执,当心会复原得很慢。」
「知道我受伤还拖着我拼命走个不停?」她的音量随着不悦的情绪逐渐提高,回荡在堪称宁静的白色空间中,显得十分突兀。时不时受到旁人注目礼。「没想到你会这么啰嗦。是隔壁的大婶吗你?」
「放心,现在开始认识我也不算迟。还有,有伤口就要尽快处理,这不是妳一直耳提面命的事情吗?我宁可委曲点当隔壁的大婶也不想看到妳放着伤口不管。」
他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完一整句话,伸出双手将她半强迫地压在门诊室外等候区的椅子上安置妥当。接着,用玩笑般的语气反驳。「最后一件事,我可以不要当大婶吗?大叔我还勉强接受。」
黑河坐在硬梆梆的塑料椅上。因为穿着裙子的关系,便不自觉将膝头合拢;尽管里头还加了件运动短裤。她气呼呼地鼓起双颊;赌气的模样看起来简直活像小金的翻版。「少跟我耍嘴皮子,不要捉弄大人。」
「啊、被妳这么一提醒,我才想到妳比我大几岁。」一双黑褐色眸子中闪过促狭的光芒。仗着对方暂时性眼盲,便故意作出瞠目结舌的夸张表情。他转身走向饮水机的位置。「那么就麻烦请妳表现出一点大人的样子,不要让人家操心。」
「还有,这里是医院,妳小声点。」
「吵死了,不用你来指使我该怎么做……」黑河闭着眼睛没好气地回嘴;然后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拉起来,并且被另一只挟带绷带纤维的粗糙感的大手协助用手掌握住纸杯杯身。熨烫的温度充满在整个掌心。霎时间,她心中流过一股怪异且不习惯的暖意,双手拿着倒满热水的纸杯,放在腿上;闭起嘴巴不吭声。
白石确定她拿稳杯子、不会打翻后,才放开手,坐在她旁边的位置。「刚刚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什么?」
「决定带我一起离开那里。」一直到好好地坐下来、一切风平浪静以后,白石这才觉得酸痛感有如浪般席卷全身肌肉。就好比在没有休息时间的条件下,连续打了整天的球一样。他搥了搥僵硬的肩膀,开口道:「依妳的个性,应该是绝对听不下我的意见的。说到这个,妳还真的很固执。像刚才,我都快要清完妳眼睛周围的催泪瓦斯了,再稍微忍耐一下也不会怎样嘛……竟然就这样让我功亏一篑,我可是很不喜欢半途而废的啊。反正都已经待那么久了,再多待几分钟又不会怎么样。妳实在太沉不住气了。」
「你还敢再提厕所的那件事!你自己要顾面子、我就不用顾形象了吗!?」她脑子忽然闪过电视剧里,当女主角在极度气愤或伤心难过的情绪驱使下时,通常会拿起手边所能触及的、装了液体的容器——无论是水亦或果汁还是酒等等,接着不容分说就往男主角脸上砸去的戏码。
那景象看起来颇痛快绝顶。虽然她自己对老梗剧情那套基本上是不屑一顾的;不过假如真有机会能尝试看看的话,她倒也不会排斥到底。
「哇啊!妳、妳冷静点,不要用水泼我!」白石彷佛是隐约预测到对方下一秒可能会出现的行动似的,整个人跳起来往后躲。「好好好,我不提刚才那件事了——不要弄湿我的制服。虽然那只是水,但我可不喜欢穿着湿答答的衣服啊。」
黑河歪歪嘴角,拿起纸杯、以杯缘就口。尽管看不见对方的反应,但他慌张的声音却不禁让自己心情稍稍好了一点。难道自己有S倾向吗?「放心,我也不想浪费水资源。」
白石吁了一口气,战战兢兢地将身子移回原本的坐位上。「好吧,刚刚那件事就不谈了、让它过去吧。但是,我还是很好奇妳竟然会听我的话离开那里。」
「……第一个问题,我当时不拉着你走,难不成要把你丢在那地方吗?谁叫你那么啰嗦,我只是想让耳根子清静点。」她啜了一口杯子里味道平淡的温开水,干渴的唇和咽喉被微温的液体润泽,热度暖和了全身。「我连自保都有困难了,怎么可能还一边保护你还一边打架。要是你有个什么闪失,那我会倒大楣。」
「就只是这样吗?」白石稍稍移近了上半身,试探性地问道。
「……我不喜欢看到有人在我的眼皮底下受伤。」停了几秒钟后,她才含着纸杯杯缘低声喃道。眼睛自始至终都是闭着的状态。
都已经暂时失明了还在说那种话。白石不由得轻叹了口气,然后忍不住佩服起对方的嘴硬。「不是因为是我的关系吗?」
「啊?」
「没事。说到这,妳对那种场面似乎很习以为常的感觉。难道是因为以前常常遇到吗?」他摸摸鼻子,一转话锋,随口发问。
仅仅处变不惊便罢,还一个劲儿地往前猛冲。鲁莽行径看似瞻前不顾后;但若非自信满满,一般情况下应该不可能采取如此贸然又冒险的动作。
「……不干你的事。」
白石看着她撇过头去,后脑杓对着自己;还想继续追问时,门诊号志灯正巧切换到他们的号码。护士小姐开门出来唱名:「黑河守小姐。」
×
「嗯……催泪瓦斯。怎么弄的?」
「啊、没什么。我们原本只是想实验防身器具的效果,没想到……」担心医生质问更多,白石抢先一步解释道。黑河沉默着坐在圆形矮凳上,任由身旁某名随行者担任发言。
「真是的,要小心点啊……这个药效还挺强的。」中年男子检视完她脸上的灼伤,貌似感同身受地咂了咂嘴。他的十指熟练地在键盘上跳跃、飞舞,一面纪录病历和治疗方式,一面口若悬河地责备面前这两名年轻人。「之前我也遇过几个这样的例子。不过通常被喷的都是男方,女方这倒还是第一次。」
「情侣间要试验防身物品不是不行,但是男孩子如果年纪比较大的,要好好保护女孩啊。」
此言甫岀,宛如一阵落雷当头劈下。教人脸色时青时白。
白石瞠大双目,微张开嘴,一脸错愕,无言以对。
黑河抿着唇,嘴角往下弯,满腹无奈,欲言又止。
显然眼前这名中年人严重误解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这就告诉我们,表象不等于真相,先入为主的观念很容易误导思考的方向。
「……不,我们并不是您所想象的那种关系。」她踟蹰了几秒钟,还是选择开口做出简短的澄清。
「什么?不是吗?」中年男子来回看了看两人,眼神中充斥高度怀疑的讯息。「——现在的年轻人啊,连自己是不是和对方在一起都不知道。在一起的不承认,没在一起的却整天纠缠不清。真让我这老人家想不透,大概是我被流行淘汰、落伍了吧。虽然我觉得妳这小女生只是不好意思承认而已,我看这小伙子看起来倒是挺热忱的。好吧好吧,就当是我年纪大了老眼昏花错认了——不是就不是吧。就算是我也管不着啊。」
黑河听着对方倚老卖老一个劲儿发表自以为是的观点、似乎完全不听人家解释的态度,登时也懒得浪费力气和对方争辩。她抿紧嘴唇,无声叹息。
然而实际上,倘若站在第三者的客观角度判断,两个人都穿着学生制服。学生身分当是确认无误。尽管实际上差之千里。而就外型判断,女方长相稚嫩,体型瘦小;男方脸孔刚毅,身材高大。被当作男大女小亦是无可厚非。
「女孩子脸皮薄、会觉得不好意思也就算了;身为男子汉可不能扭扭捏捏的啊。你听见了吗?这位小兄弟。」
「啊?是、是的。我明白了。」听着对方语气里充满威严的劝戒,只得被迫顺水推舟、将错就错。白石胡乱虚应了几声,一张脸面红耳赤,憋笑憋得两片肺叶彷佛快要炸开。还冷不妨被坐着的黑河暗中赏以肘拐,以示警告。
他揉了揉被撞击的腰部,唇角仍无可遏止地持续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