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罗莹背过身，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见她慢慢地站直了身体，然后轻声一笑：“姑奶奶一直听说新晋判官办事雷厉风行，果然是速度到不给人留活路啊。”我一惊，忙不迭地抬头，只见那高台上一抹白色的身影，照那模糊的身形来看果然是窈窕少女，我心说这便是阿晖当时所说的那个叫崔水银的女孩子了吧——“您还真是客气，不过论辈分，水银我还真应该叫您一声‘奶奶’。”
    罗莹的口气也不恼，“崔判官又何必这般，卖关子可不是你的作风。”她低首想了想，然后继续开口：“就算是现在要我死，好歹也告诉我他在哪儿，既然要下地狱了，这一关就不能松一松？”我知道罗莹说的是什么，身边的唐大葱和阿晖也沉默下来，似乎是笃定了这件事情接下去要走完的结局，如今判官在上，等同于我们必死无疑。而对于罗莹来说，死亡与否不过是浮云，重点在于她要知道那个找寻已久的人，如今到底身在何处。
    “你也是懂规矩的人，这都是阴界的机密所在，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告诉别人？”高台上的转轮嘎吱嘎吱响起来，我算是明白了墓地里听见的那种嘎吱声来自何处，慢慢地我们的铁笼被升高至与高台一般的高度，我得以看清崔水银的真面目，这姑娘看着年纪不大，但总觉着令人心生畏惧，颦笑之间不乏有老练的神色显露，我转头去看唐大葱，这小子撇着嘴一副不待见的样子，而阿晖则用一个略带鄙夷的目光告诉唐大葱不要用他的表情来掩饰他内心的恐惧。
    “就算是看在我找了两千年的工夫上，还是要保密到底么……”罗莹像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我看了看阿晖，这小子用眼神示意现在不是我们这类局外人开口的时间。
    崔水银高傲地瞄了罗莹一眼，手中的狼毫一转，决然地吐出两个字，“不能。”
    “是么……”
    “虽然我们之间没有什么瓜葛，”崔水银轻叹了一声，“但是作为女性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并且作为个人来说，我很佩服这些年来你的毅力，但你有没有想过，纵使你这般找寻，那司徒玉想不想见你？”
    罗莹愣了一记，她显然没有料到崔水银会这样说，阿晖皱了皱眉头，兴许这小子和我一样认为如果崔水银的假设成立，这对于罗莹来说是多么大的一个打击。高台上的姑娘收敛了她的高傲目光：“如果可以，我当然不会紧咬牙关不告诉你，只是，你如果知道真相……”
    “我不管！”罗莹忽然喊了出来，“对于我来说，对于我来说，”她很是激动地捂住自己的胸口，不管从什么角度出发她都不会相信司徒玉就那么绝情地不想见她，“就算真相不尽人意，我也有权知道——你一定知道他在哪里对不对？”
    崔水银顿了几秒，然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但是你不应该知道。”
    “为什么？！”
    “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我只能说，如果你知道真相，不会比现在好过。”崔水银冷了脸色，她的表情告诉我们这已经是她作为判官能够予以我们的最大的宽容。
    “可有些人，活着不过是为了知道些什么，”阿晖忽的开了口，他走到铁栏旁，然后正视着高台上的少女，“很可惜，就是有这样的人，宁可不好过，也不愿一辈子被蒙在鼓里——人生悲欢离合，崔判官看了两百多年，也应该有所了解吧？”这话要是放在平时，小爷我准调侃这小子打得一手煽情牌，但如今确是实实在在地说服了我。
    活着的时候总觉得一辈子很漫长，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做，直到死后才发现曾经说过的豪言壮语都成了墙角格拉里的一堆灰尘。又有多少人会十年如一日去践行自己要完成的使命？小爷我在棺材里一宅就是五百年，五百年来翻烂的书都有好几车，所谓的做人准则百家论点都可以倒背如流，可真的要小爷我去做，又能做出来个屁？
    “罗姐的话，”阿晖朝罗莹看了看，“如果可以知道真相，就算是灰飞烟灭，她也甘心了吧？”
    “这是规矩。”崔水银轻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