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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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才二十八天,就被亲生父母扔在了别人家门口。幸好那户人家心地好,我才生存下来。
而这个本来不富裕的家庭,因我的到来变得更加困窘了。
我还不到一岁,妈妈跟爸爸外出打工,只留下奶奶在家照顾我和比我大六岁的哥哥。奶奶读过书,她慈祥和蔼,很会教孩子。我记得最深的一句话,是奶奶夸我说:“我家妹子五官生得好,将来是有出息的”。我对这句话一直充满感激,或者别人听起来觉得只是笑话或者是敷衍,可对我来说,是常驻心底的勇气来源。
父母在外拼命打工,几百块一个月的工资开销之后所剩无几。爷爷生前治病欠下的债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正在他们头痛之际,有人介绍爸爸去私人煤矿下井做工,他想到那里工钱多,便不顾奶奶和妈妈的劝阻,也不管那里有多危险有多累,硬是去了。
几年后,爸爸挣的钱还清了所有债。妈妈也终于不用去厂里打工,可以回家照顾我和哥哥,照顾农活了。这年过年,我第一次看到了他们快乐的样子,就像是一瞬间,春暖花开。
表婶人很健谈,我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孩子,也知道表婶的存在不一般,听人说她是我亲妈的堂姐。也是因为她引线,亲生父母才把我送来这个家。每次她来,我都不是很愿意跟她多说话,这是发自内心的一种抗拒与畏惧。
我上小学五年级的那个暑假,表婶又来我家,坐了没一会,说要带我出去玩耍。我那时毕竟是孩子,一听说去玩,哪有不答应的。连忙换了件好点的衣服,跟她出去了。两人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样子,来到一栋看起来比我家房子好得多的小楼,红墙砖,水泥平顶。我远远看到有两个孩子围在一个女人身边吃西瓜,他们开心的说着笑着,很是温馨。
我正发愣,表婶不说二话笑着扯着我往前走,还一边跟人打招呼。那个女人惊讶地看着我,眼睛里满是诧异,还有一丝丝愧疚。我不习惯被陌生人看着,不好意思直往表婶身后躲。那女人才忽然回过神来热情地让座,又切西瓜又斟茶。我没敢伸手去接她给的西瓜,偷偷用眼瞄着她的两个孩子,表婶大笑拊掌着说:“呀!有么子好怕的,这是你亲妈呢!”我闻言震惊了,看着她的脸我觉得比任何人都陌生,心里一阵慌张,我推开她的西瓜转身就跑。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表婶当初要带我去见她,我常常想,假如表婶不带我去见她,是不是我如今就不会这么恨她。他们当初放弃我,所谓的无可奈何,对我来说,完全是个讽刺。
后来,哥哥考上了大学,我也上了中学,奶奶还有爸爸妈妈都特别高兴,逢人就说家里的两个孩子争气,懂事。看到哥哥的录取通知书,我怯怯地用手碰触着它,心里不知道多羡慕。爸爸看出了我的心思,笑着说:“只要你肯读书,能考上大学,爸爸再辛苦也供你读!”
然而,在哥哥还没去上大二的时候,父亲所在的煤窑意外倒塌,几十个工人全被困在了里面,父亲直到被困第四天才被找到,抬出来时已经没了呼吸。坐在煤窑旁含泪等了几天的妈妈和闻讯从家中赶过来的奶奶,看了爸爸一眼,双双倒地不支,救护车送到医院才抢救过来。
我和哥哥伤心痛苦,哭着跪着送走爸爸后。只能化悲痛为力量,撑起这个家。
奶奶和妈都因为爸爸的去世而急出病来,各自守在房子里,黑漆漆的世界仿佛没了半点希望。
三万元抚恤金,一万留给年迈的奶奶,其余办丧事用了不少,剩下的只能给哥哥读书。伤心之余,我知道自己离辍学的日子不远了。
待哥哥开学时间一到,带着悲伤离去后,家中倍加阴冷。这整整一个学期,我请假的时间比上课的时间还要多,每天奔跑于镇中学与家之间。而哥哥也开始一边学习一边兼职,生活费都是自己挣,还每个月尽量寄一点点钱回家。
奶奶和妈妈渐渐走出阴影,身体稍微恢复,已经是第二年的春天。妈妈忍痛辞家坐火车出省打工,临走前看了我好久,终是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当我终于拿到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时,我没有半点喜悦,这似乎是一种心知肚明的结局,我知道我将告别学园。果然,妈妈打电话让人转告我,就算考上了高中也不能去读了,要跟她一起去打工。虽然明知会是这样,可我心里还是痛不堪言。同样是十几岁的青春年华,凭什么,凭什么!我知道,在我的亲生父母家,那个大女儿没考上大学,正准备复读;而小儿子跟我同一年级,高中没考上重点,他们打算花钱为他择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