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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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华自那日一去,已经过了半月有余,天气越来越炎热,但是人们的心却是越来越凉。
这日,欧阳诺与西楚在凉亭之中乘凉,欧阳诺心不在焉的弹拨着手中的冰清,音调凌乱,他微蹙着眉,似忧似嗔,却也同样美丽非凡。
“听说京都之中天花肆虐,已经有百十人死亡,京中的无论有钱人还是穷人都要逃出京城去,人心惶惶。也不知道,我这里什么时候也会被传染到。”欧阳诺轻叹一口气,幽幽地说。
西楚瞧了欧阳诺一眼,不怨他会悲观,毕竟天花是一直被誉为只有上天才能治愈的疾病,就连自己也担心不以,但是此时他不能乱,于是温言安慰道:“你先别自己吓自己,虽然天花厉害,但是我们也做了很多的准备,宸华也每日遣人来报平安,过去半月了宸华一切安好,我们这里也无一人感染啊。”
“希望能一直这么平安下去吧。”欧阳诺轻轻摇了摇头,垂下眼睑,拨弄起琴弦,琴曲悲凉凄婉,哀思缱绻,“对于那些死于天花一人,我只能为他们轻抚一曲,以表心意,希望他们能够早登极乐。”
西楚也拿出自己的竹箫,缓缓合上。
可是正于此时,小夏突然急匆匆的跑来,大惊失色的对欧阳诺说:“公子不好了!我们府里一个打杂的下人发烧了,之前他们一直瞒着,现在那人身上已经起了小小的水泡,肯定就是天花!怎么办!?”
欧阳诺双手一顿,手指一个用力拉出一声残音,喑哑难闻,他平了平心绪吩咐道:“别慌,把那人送去京城,那里有专门治疗的地方,你给足钱要他们好好治,另外…为了以防万一,你也给他们家人一些钱。”
“是,奴婢知道了。”
“另外!”西楚马上接口说,“你把那个下人的衣服棉被,贴身的东西全部烧了,还有碗碟杯子等物一一砸碎、深埋。再在他的房中撒上石灰,让跟他一起住的下人也跟去京城,好好检查不要回来了,其他人全部去用木炭水洗澡消毒!”
“是,奴婢这就去办!”小夏说完就带着其他仆人一道去办事了。
仆从全部走光了,就连西楚贴身的侍童银可也被西楚打发去跟着宸华了,此时的凉亭里只剩下了欧阳诺和他两个人。
西楚打量了欧阳诺两眼,担心的说:“你这两日是怎么了,觉着你总是魂不守舍的?”
“无妨,只是这山涧小筑终于还是有人传染了,虽然我一直知道是祸躲不过,但是私心里总是希望这里是一片净土,可以成为一个桃花源,只可惜……该来的终究会来!”欧阳诺轻轻的说,他抚摸着冰清的琴弦,神色郁郁。
“我的弟弟在十岁的时候也得过天花,虽然几经险关,但是最终还是活了下来,着多亏他有个医术卓著的师父。”欧阳诺若有所思的看了西楚一眼。
西楚觉得欧阳诺的那一眼很有深意,细细一思索便恍然大悟,惊讶的叫道:“你弟弟的师父知道如何医治天花?!”
欧阳诺轻轻摇了摇头:“不能说知道,但是他的确治好了不止一个得天花的孩子。可是那时他用的处方太多,太杂了,我那时也不过十二岁,没有认真看过,距今六年之久,很多的事情我都记不清了。”
欧阳诺垂下眼睑,片刻过后才又轻声说:“最近几天我一直在想那时的事情,我记得那时弟弟醒来后曾经问过他师父关于天花医治的事情,然后他师父说了一点简单易懂的给我们听过,我也在场,可是记忆模模糊糊的,想了很久只想起一点儿。”
“他师父说了什么?!”西楚似乎在着混沌的黑暗中感觉一丝光。
“我记得是这样的,他说得了天花的人必须经过发烧,出痘,出脓,结疤,脱落,这几个过程才能真正的康复。要是一味的只知把烧退下去,一看见出痘就用药强压下去,那么危害只会越大,被这样医治的病患只有死路一条。”欧阳诺一边回忆一边说。
“这样……”西楚想了想京城中无论是御医还是普通大夫的治疗方法,难怪不起任何作用,“这样说来,只有让病症尽量的发出来,病患才又痊愈的希望啦?那药方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只看过一眼其中的一张药方,他弟弟的师父圣先生他治疗的时候用了不下十几张药方,我当真是不知道,想来应是对症下药,只要病人能熬过病痛,就算会留下疤痕最起码能够保住性命!”
“小夏要进城,那我们就让她把这个消息带给宸华,让他转告那些大夫,希望能多救几条人命吧……”西楚叹了口气。
人之一生,不过生老病死罢了,只有死亡是生命能够唯一给我们的确保,无论你是帝王还是平民最后也不过只有一坯黄土罢了!人在大自然面前,真是无力的可笑。
西楚在山涧小筑又住了两天,京城的天花越来越严重了,就连小筑这里也已经又出现了五六个病人,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西楚决定会京城去帮宸华,既然哪里都一样,那么自然要留在有用的地方,决定后当天就走了。欧阳诺没有拒绝,他招来了府上剩下的仆人,很多人都想回家去看看,欧阳诺也都准了,身边只剩下了一个小夏。
“公子把下人都放走了,谁来侍候你啊?”小夏站在欧阳诺身边为他斟了一杯茶,轻声问。
“如此时期,一切从简就好了,‘飞鸿影下’也早已关了,听说那里也有人染病,只是没有京中那么严重。你千万也要小心,日日都要倾洒石灰消毒,也被忘了喝木炭水。”欧阳诺语重心长地叮嘱小夏。
“小夏明白。”
欧阳诺叹了口气,摸了摸小夏的头:“这些日子要辛苦你了。”
“公子别这么说,这是小夏应该做的。”
***
又过了几日。
是夜,欧阳诺抱着冰清又到了自己曾带西楚来的那个地方,那地方叫神女台,也没什么特别的含义只是就这么叫开了而已。
身边的小夏忙了一天累的早已睡了,他睡不着便来此处弹琴,已经有好几日了。
听说京中的天花稍稍有了一点控制,但还是严重的很,几乎每日都要死人。自从西楚也下山了之后,宸华便不再天天派人来送信了,京都的情况实在不融乐观,山下的人还是少来的好,于是每个两三日来一次,告知欧阳诺京中的近况,以及宸华西楚平安的消息。
素指翻飞,一曲追悼的哀曲从指间琴弦指间响起,而另一边的山中却也有笛声相应,可是欧阳诺不以为意,他早就知道这里一直有人在吹笛,而且就是在飞鸿影下的那个所谓‘知音’。只是这次欧阳诺并未想去找出那人,只因明白了一句话——相见,不如怀念。
两人像约好了似的,一到晚上这时分就会在这里切磋音律,虽然不得见面,却不见面更温婉动人。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也只有这个,才能给欧阳诺一点心灵上的慰藉了。
在这样的清幽的山谷之中,在这样皎洁的月光之下,徐徐清风而来,风花雪月之中,琴笛合奏,天籁之音,若不是因为京中天花横行,当真真是一个世外桃源,令人浑然忘忧。
弹着弹着,欧阳诺却觉得一阵晕眩难当,就连手指的力道都不能掌握了。
曲声戛然而止,如锯木一般的沙哑的音调,欧阳诺双手握着琴弦一下撑在了琴上,可是他的头却越来越痛,越来越晕,渐渐的连意识都似乎不再清晰了。
眼前是事物逐渐模糊起来,欧阳诺的手攥得紧紧的,连指甲都深深陷入手掌之中。
‘呛啷’!
欧阳诺指尖一勾,却把冰清的一根琴弦生生拉断,如撕裂般的声响回荡在空气之中,就连他的指上也被划出了血痕。
细微的疼痛,让欧阳诺有了一阵短暂的清醒,可是不过片刻,那股晕眩的感觉涌上脑海,无论如何都抵抗不了,最终意志的坚强也抵不过身体的叫嚣,欧阳诺软绵绵的倒在地上,陷入了深深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