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意外的遭遇
    那天早上，在餐桌上，雷纳德没有告诉萨琳娜他激动的真正原因，因为他不敢，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激动是因为再次遇见了那个少年而产生的恐惧引起的。
    当然，他更不能告诉萨琳娜，自己在前一天的夜里，在郊外的那个破烂的小村落里，曾经和那个少年有过十分亲密的接触。
    那个夜晚给雷纳德的最初印象是宁谧安详的，自从来到印度之后，雷纳德似乎从未像那晚似的心情舒畅宁静过。他把自己心情的好转归功于工作和生活步入正轨。的确，在经历了初来乍到的混乱之后，雷纳德渐渐喜欢上了这种带有异国情调的环境，他满怀信心的想象着自己能够在这片陌生而充满诱惑的土地上建功立业、光耀门庭。他希望自己的在印度的军旅生活永远像那个夜晚似的宁静而柔美。
    可是，一个匆匆从花园的栅栏外闪过的身影却打破了这美好的夜色，也打破了雷纳德快乐的心情。他的目光追随着那个身影走了十几步，借着月光恍惚认出那是他从部队带到任上的贴身勤务官托马斯少尉。
    这么晚——雷纳德粗略的估算了一下时间——从他起床到在花园里散步应该有午夜时分了——托马斯少尉不睡觉，跑到外面干什么？
    作为长官，雷纳德素来是很重视对部下的管理的，他认为即使是一个列兵的行为，也能反映将军的品质，所以他从来不允许自己的部下出现夜不归宿或者在外惹是生非的事件。而托马斯少尉今晚显然没有达到他的治军标准。
    雷纳德有点生气地追上几步，高声叫住了托马斯。
    正在埋头赶路的托马斯少尉听见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雷纳德正严肃地站在自己身后的花园里，不觉有点意外，他好像也没有想到这么晚了自己的长官居然也没有睡觉，于是停住脚步立正答道：“是，长官。”
    “你的宿舍好像不在这里！”雷纳德盯视着托马斯的眼睛，他从他闪烁不定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些自己不想看到的恐惧，这只能说明托马斯一定是做了什么有违军纪的事情。
    “长官——”
    “等等——你去郊外了？和谁一起去的？”雷纳德目光犀利地再次追问。
    “我——”托马斯愕然地瞪大双眼，像看巫师似的看着雷纳德，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行踪的。可是雷纳德的目光实在是太有威慑力了，使他强自镇定的心情变得惊慌万分，此刻他只希望自己语无伦次的解释能够使雷纳德相信自己没有撒谎。
    “长官，我没有做……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做……”
    沃莱塔村坐落在斋普尔市东面的近郊，从雷纳德的官邸骑马到那里的话，大约只需要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白天，这里像所有靠近城市的村镇一样，到处都充满了浮躁的尘嚣，大摇大摆的神牛与机灵诡异的猴子跟随在熙熙攘攘地人影之间；席地而坐的小商贩们不停地向过往的行人兜揽着生意；大小乞丐更是层出不穷，似乎永远也甩不掉似的。
    然而到了夜晚，尤其是午夜之后，这里便成了野狗的天堂。野狗们会为了抢夺地盘、争夺配偶狂吠撕咬整整一晚，天亮的时候，那些战败的野狗尸体便会被早起的达特利人收拾起来，剥皮卖肉。
    按照托马斯少尉所说的路线，雷纳德很快就找到了位于沃莱塔村的那所破房子。
    这所房子的主人，就是一个达特利人——在印度，这是最低的种姓——他们从事着最卑贱、最肮脏、最繁重的职业，却得不到其他种姓的尊重和关怀，他们甚至不被允许在其他种姓的房屋旁边建造房屋，而只能在远离其他种姓的偏僻角落里容身。
    这是一所没有围墙的房子，说是房子，不如说是用黄土和石头堆砌起来的窝棚，窄窄的窗户里已经没有了灯光，房门也关得紧紧地。
    四周是一片死寂，远处的狗吠声依稀可闻。
    雷纳德跳下马，借着月光走近房门，他先向四处搜寻了一下，却并没有发现那三个托马斯少尉口中所说的同伴。
    据托马斯少尉说，他们四个是被一个在警察局里打杂的印度土著带到这里来的，他没有告诉他们要去干什么，只是说要“找乐子”。所以托马斯少尉便跟来了，直到到了这里，那个人才把真相告诉了他们——在这个达特利人的家中，有一个沃莱塔村最美丽的姑娘莱拉——她十八岁，因为家里没有嫁妆，所以还没有出嫁——今晚，只有她一个人在家——如果他们喜欢的话，只要几卢比或者一些吃的，就可以占有她——在这里这种行为不是犯罪，而是高种姓的特权！
    天晓得，当雷纳德从自己的部下口中得知了这件事之后，他内心的愤怒到了什么地步，他命令托马斯少尉赶快回宿舍，等待他的处分，自己却决定立刻骑马去沃莱塔村找回那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他想托马斯少尉应该庆幸自己没有跟着那三个人留下来做那件事，否则的话——雷纳德摸了摸腰间的手枪——他要亲自以军法处置他们！
    但是，他在那所破屋的门前倾听了几秒钟，却并没有听到屋中传出什么声息。难道那几个家伙已经走了？雷纳德的眼睛在黑魆魆的夜色中搜寻着目标，思忖着是否该进入房中看个究竟。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听见从房门里传来一个轻轻地声音，那声音像咒语般朦胧难懂，却有着不可抗拒的魔力，使他情不自禁的就拉开了面前的房门，在打开门的一瞬间，便有一股夹杂着玫瑰芳香的氤氲气息飘荡了出来，紧接着，一簇簇盛开的白玫瑰仿佛云海般把他淹没了。
    雷纳德知道，自己落入陷阱了。他的腿一软，一下子跌倒在了玫瑰丛中。
    他看到一个穿着洁白长袍的少年满面含笑地从花丛中走出来，一直走到他的面前，低下头俯视着他。对于他来说，这个少年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充满了诱惑，尽管他知道这是一个致命的陷阱，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踏足其中。
    少年脸上的笑容倏忽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掺杂着惊讶和恼恨的表情。
    他蹲下身，用一只手托起雷纳德的下巴，很好奇地端详着他，就像端详一件刚刚到手的货品一样，谨慎而仔细。
    片刻之后，他又笑了。这次的笑容中更多的是一种奚落：
    “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局长大人。欢迎您的光临。”
    他说着，轻轻一推，就把浑身无力的雷纳德推倒了。
    “您该不是也要来‘找乐子’吧？”
    那少年说着把一只胳膊压到雷纳德的胸前，身体也慢慢贴近了他的身体。他的眼中闪烁着调皮的眼波，“只是不知道，看到是我之后——你是失望呢？还是——”他把自己的嘴唇挨近雷纳德的耳朵，用轻得不能再轻的低语继续说道：“还是——更加兴奋呢？”
    雷纳德的心跳被少年近在咫尺的呼吸撩拨得加快了很多，他很明白，少年是在故意的挑逗他，他想让他兴奋起来，然后……
    “不！不行！”雷纳德浑身颤抖着，费力地从口中吐出这几个字，“我不要——”
    “不要？不要什么？难道你忘了那晚在你的花园里你对我做过的事情了吗？”少年的脸上还在笑，眼中却闪过一道令人生畏的寒光，“不要我吗？可是我知道，你想要我……”
    他用自己的舌尖温柔地舔舐着雷纳德的耳朵，一直藏在身后的右手也慢慢伸了出来，环绕住雷纳德的身体。
    雷纳德觉得自己的全身都要炸开了，他用尽全力想推开那少年，可是他的手在碰到少年身体的一霎那，他的后背就被一个硬邦邦、冷冰冰的东西抵住了。
    那是一把匕首，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
    雷纳德呆住了，瞪着面前目光冰冷的少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少年的匕首在他的腰间轻轻的滑动了一下，虽然隔着衣服，却依然能感觉到那股冷飕飕地寒气正从匕首尖上传入他的身体。
    少年的声音还是那样低回婉转，他望着雷纳德的眼睛里透出无限地仇恨和愤怒：“这只是一个警告！大人。如果下次您还在不应该出现的地方出现的话，这个警告将变成——惨剧！现在，请您快滚吧！”
    他说着，从雷纳德身上站起，准备离开。
    雷纳德看着他的背影，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摆弄得服服帖帖，鲜血又一次沸腾起来。他可不愿意自己成为那少年口中的笑柄。于是，他趁少年转身之际，一鼓作气地站起身，从背后抱住了少年。
    少年又惊又怒，想反抗，可是渐渐恢复力量的雷纳德却再也不给他可乘之机了。
    雷纳德用双臂牢牢地困住少年，喘息着说道：“我不想把你怎么样！你只要告诉我，我的部下被你怎么样了？”
    少年恨恨地挣扎了两下，倔强地答道：“我就是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