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热带鱼(林余篇)  第六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1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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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锋面影响,天空蒙了一层灰,捎来许多水气,下起滂沱大雨,余炫程趴在窗台特别享受这种天气,忽然瞥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进了这栋公寓,几分钟后门铃作响,他起身去应门。
    “我能住几晚吗?”林皓提着一个行李箱,前额的发丝滴着水珠,裤子上溅满了泥巴,全身湿漉漉,这程度估计衬衫能拧出一摊水。
    余炫程靠在门边,黯淡的灰珠子难得有一点生气,转了转上下打量他:“被女友赶出来?”
    “是房东。”林皓肩膀低垮,眼底流露疲惫。
    余炫程观望片刻他湿答答的头发,低声道:“进来吧。”
    林皓身边没有什么朋友相挺,求助顾小妍一定会被顾先生和父亲误会自己有其它用意,百般考虑下只好投宿于热带鱼的蜘蛛窟。
    进到屋子,林皓冲进浴室处理满是泥土的裤子,余炫程丢了一条毛巾给他:“把头发擦干。”
    “喔。”林皓用毛巾胡乱搓揉,整理了一下终于有一点人样。
    余炫程倚在浴室门边看他,问道:“跟一个男同性恋同居,不觉得危险吗?”
    林皓把裤子脱了拿去冲,下身只剩一件四角裤,听到余炫程的话顿了顿,转头说:“你不会趁人之危,而且我是上面那个,怕什么?”
    余炫程扬起肉眼不易观察的微笑:“你不是说同性恋很恶心吗?”
    “后来我发现这是身不由己,渐渐可以接受,但不准喜欢我。”林皓蹲下刷着裤管。
    余炫程盯着林皓的后背,暗灰瞳孔结霜,冷洌寒气爬上他的眼,像无尽的永夜:“这次,我死也不会喜欢你。”
    林皓抬头看他,发现余炫程在笑,但是笑得极为惨淡,顿时愣住。
    “你怎么不永远讨厌同性恋呢?”余炫程转身离开,轻轻的将这句话留给在浴室里的人。
    林皓静止在浴室,刚刚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他不懂,看着肮脏的裤子,突然想起六年前曾有个开朗的男孩嚷着要跟他同穿一条裤子。
    那时候热带鱼常对他笑,不过不是方才那种凄惨悲哀的笑。
    自从“林白告”事件后,班导恰好给大家换了位子,热带鱼刚好就坐他前面,那家伙时不时转头吵林皓。
    最常露两颗小虎牙,拿起林皓的考卷端详:“林皓你字好丑喔,就不能把字合在一起吗?你到底怎么考上建中的?基测作文你有拿到分数吗?”
    林皓抢过他的考卷,斜眼瞪他:“关你屁事!老子天才,写得字你们这些愚昧的人才看不懂。”
    热带鱼天真的哈哈大笑:“原来是‘国王的字’喔!”
    林皓经常迟到,应该说这是许多建中生的通病,在外头悠悠哉哉享用完早餐再缓慢往侧门前进,矫健的身手翻一个身,四周无敌,安全进入校园。
    那天林皓第一堂课才翻墙过来,看到有一个亚麻色的人影站在那里等他。
    “你怎么在这里?”林皓惊讶问道。
    热带鱼笑容可掬说:“林皓刚刚有考试耶!”
    “靠!那老师不就知道我跷课!”林皓大骂。
    热带鱼眉眼带笑,缓缓的说:“不用担心,我帮你写考卷了。”
    林皓皱了皱鼻子,有点不情愿说:“喔,谢谢。”
    热带鱼还是笑着,只是这次有了奸诈和撒娇的味道:“林皓,我还没吃早餐。”
    “喔,所以呢?”
    “想吃麦当劳。”热带鱼抓着他的手晃啊晃,好像哈巴狗在对他摇尾巴。
    林皓无可奈何瞪他一眼,把书包丢给他,又翻墙出去买。
    下课的时候两人藏着手里的麦当劳纸袋,装作若无其事的进教室,回到位子上大快朵颐。
    热带鱼拿了一个中薯,看到林皓正津津有味的吃着大薯,正襟危坐说:“林皓,我把你当兄弟,所以你也要把我当兄弟。”
    林皓嘴里都是薯条,口齿不清说:“喔,好啦。”
    “所以你可以对任何人尖酸刻薄,就是不能对我尖酸刻薄。”
    “喔。”林皓吞下薯条,转而攻陷苹果派。
    “所以你可以对任何人不好,但不能对我不好。”
    “喔,我考虑看看。”林皓看了他一眼,继续嚼嘴巴的苹果派。
    热带鱼深呼吸,一口气说完:“所以你买薯条我也要吃半包,买饮料给我喝三口,跷课要带着我跑!”
    然后飞速的伸手抢夺林皓的大薯,林皓整个人炸起来:“哇操,你当天皇老子,我肯分一口给你,赏你面子就不错了!”
    换成热带鱼嘴里在嚼嚼嚼:“林皓你不能这样!兄弟要穿同一件裤子!”
    “什么兄弟同穿一件裤子,老子赏一只袜子给你啦!”林皓气冲冲的脱下自己的袜子,掠到热带鱼的鼻尖:“来,闻闻?”
    热带鱼一边笑一边叫,左闪右躲,最后带着林皓的大薯和饮料逃到别人那里去,林皓只好忿忿不平的啃着自己的苹果派。
    几天后林皓收到一张六十分的考卷,姓名栏是非常大、极度显目的“木木白告”,热带鱼转身笑道:“我很聪明吧,如果乖乖写‘林皓’、分数又太高,老师马上就知道不是你写的了。”
    林皓脸很黑,他觉得热带鱼的“木木白告”比他的丑很多,本想回呛,可是见热带鱼的小虎牙袒露在外,还有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他就泄了气。
    以前林皓总想,一物克一物是不是就是这么回事?
    他把洗好的裤子丢到污衣桶,望着浴室外面安静趴在窗台的人,目光又扫了一下平台上的蜘蛛窟,有些毛蜘蛛在饲养箱里结了网,躲在里头挥舞爪子,远远见白色的丝网一动一振。
    现在的林皓仍觉得一物克一物,但这次他可能会被明亮浓厚的回忆和寒冷阴沉的雨林热带鱼困在蜘蛛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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