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傀儡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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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絮絮叨叨说个没完。眼睛里闪着泪花。没有人知道,他的爱妻,被他亲手用刀刺死了。没有人知道,他心里的痛苦,他恨不得要随她而去。
轻筝听着听着,早已不受控制的失声痛哭起来。他讲的,是他们曾经的美好。那些细微之处,原来他还记得。原来他从来就没有忘记过。轻筝心境复杂,不舍与心痛不断地如刀割般的蹂躏着她的心。
事到如今,轻筝已经不想再去知道他有没有别的女人了。她已经满足了。她的他,从来都只把她一个人,放在心口处疼着爱着,宠着护着。这就够了。
“去吧。他看不见你的。”长安温和的拍着轻筝的后脑,近乎耳语的音调,轻的像是羽毛一样。“最后的道别,要完美才好啊。”长安体谅着轻筝,反正他不急着收回黑玉。
轻筝擦干脸上的泪水,竭尽全力的优雅的走近男人。用她几近透明的冰凉的手胆怯的牵起他的手。良久。他没有动。似乎是感觉得到一般,他没有走开,停在原地。
轻筝满足地看着他,他的脸上已经开始有些许的皱纹了。心想:不知道,别的女人能不能照顾好他。能不能总是明白他那有些冷的笑话。能不能把他当成自己的天,自己的地。
“先生,这是你的香水。”
他们保持着牵手的姿态,直到售货员小姐已经将香水包好了,递了过来。这次没等他松开手,轻筝就已经放手了。
我活着的时候,你没有抓好我。是你先放开了手。那么这一次,再让我淘气一次吧。我能不能先离开。让你看一次我的背影呢。我不在了,你要永远的想我啊。
转过身。轻筝不知道,他正在对着她的背影发呆。他虽然看不见,可还是两眼茫然地看向这边。他的视线像是苦苦寻找什么。长安很想说,轻筝,你回头,看一眼你的丈夫。可是还是咽了下去。已经决定离开,何必让她更加不舍呢。
她的心愿达成了,他是真的看着她的背影离开的。
走出店铺,轻筝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段感情,经历了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青年时的浓情蜜意,婚后的茶米油盐。走过了这么多的年年岁岁,这么多的花好月圆。现在,终于,阴阳相隔。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可以安心的走了吗?”
长安温柔的看着轻筝,这个气质优雅的如同古画上的女子,终于恢复了她淡然恬静的面貌。不再记恨,不再嫉妒,放下了。只剩下了对生者的祝福。
“原来,以一个局外人的姿态看人生这出戏,竟会是如此的苦涩。”
回到长安的小院子里,轻筝拿着那两个傀儡,不无感慨。“若是有机会,下辈子,我希望还能遇见他。”轻筝笑得甜美,脸颊上,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嗯,下辈子,你们还是恋人。”长安回应着。终于将右手伸进了轻筝的身体里。这一次,他将那颗黑若墨石的黑玉带了出来。那颗黑玉藏在轻筝的虚幻身体里,大概位于心脏的位置。没有任何的疼痛,没有任何的遗憾。
就在那一刻,轻筝感觉到身体就像失去了重力一样,整个人意外的轻飘,脚尖离地,裙摆在空中飞舞。活生生的被剥离了维持形体的黑玉,轻筝的肉体很快就要化为灰尘,散落尘土间。
那曾经优雅的手指像是沙子堆积的一般,开始了不可阻止的消散。微风中,轻筝的脸已经快要看不见了。
长安静静的观望着这一切,心里还是不断回想着那句话:因为太喜欢了,因为太爱了,所以就算是被他杀死了,也恨不了。
“愿你一路走好,轻筝。”既然恨不了,那就带着爱离开。不管那个人现在是否还爱着你,只要你还爱着他,就要珍惜自己。不要让自己变成这世间最低级的怨灵。
你是轻筝,就应该超凡脱俗。爱要爱得撕心裂肺,不爱了,也要有最高傲的尊严。
轻筝的身体开始逐渐变得模糊,本就虚幻的肉体,终于土崩瓦解。白色光芒笼罩下的轻筝,笑的依旧开怀。没有圣洁的天堂光芒,没有仪式冗长的送葬,没有人们哀恸的哭号,这一次,轻筝是了无牵挂。
“谢谢。”
消失在夜空中的轻筝的灵魂,随风而逝。
会去哪里呢?也许是回到了小时候同心爱之人,一起观看傀儡戏的戏台;也许是飘到了自己的葬礼处,看着自己的爱人哭的毫无仪态,然后轻轻地吻他的额头,对他说,来生再见。
“兜兜转转,轻筝还是要前往她应该去的地方啊。人类的生命还真是脆弱,不过人类的意志更是脆弱。”
火狐双手插在口袋里,对于长安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行为表示不理解,“又没有人拜托你,要你净化轻筝的怨念,你干嘛这么热心。”
“没什么。只是不想看见再有怨灵了。再说了,我不是拿到了这个吗。”
长安晃一晃手中黑的发亮的黑玉,那颗圆形的珠子通体乌黑,简直是没有任何打眼之处。可是火狐却清楚的看得见,黑玉的周围包裹着的强大的力量层。这颗珠子,拥有着赋予持有者力量的特性,但同时,会将持有者内心的黑暗面无限放大的邪恶效用。所以这颗珠子,绝对不能留在人间。
只有将黑玉所吸收的所有邪念全部净化,才能让这颗珠子看起来不这么的盛气凌人。
“那黑玉该怎么处理?”
“这是冥府阴曹的宝贝。我留着也没用。”
“可是,据说他可以增强人类的力量。”
“那又怎样。我现在这个德行,已经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了,难道,我还要在给自己多加一道枷锁吗?”
火狐自知失言,低着头。不敢再说什么。长安不在乎什么力量,他从来都只认为自己是平凡的人类。
可是,不稀罕力量,却矛盾的拥有着足以逆天的力量。
长安说,这样的他,是一种悲哀。
“送回去吧。就像人不能违背死亡一样,黑玉始终是冥府阴曹的东西。长期逗留在人间,迟早会引来祸端。”
火狐领了任务,径自去了。
“火狐,愿这颗黑玉能够偿还你曾经的罪孽。”
长安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傀儡,已经是了无生机的傀儡耷拉着脑袋。长安莞尔一笑,“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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