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 情到浓时君心遥 第贰话 花开尚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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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舞楼分上下两楼。用如其名,此间是单独建来供勿返阁中的舞倌儿登台所用。
还有什么清音楼,倾颜楼等,每座楼各有其用,又皆如那名儿一般精致,布置风雅大气,处处可见精妙,从中即可窥得李君濯在勿返阁上所花的一番心思。
可愈是这般,春色心中愈发郁结——李君濯对于勿返阁这颗棋子未免看得太重了。
丝竹声不时被阵阵叫好喧声遮掩下去,却依稀能辨出奏着的是一曲凤求凰。春色忆起素染初入勿返阁时,就是凭着凤求凰这一曲天籁艳惊四座,自此跻身勿返阁四大花魁,名躁江南。
而今日这曲凤求凰,弦音虽然悠扬婉转,但细听却有些滞涩,彷佛弹奏的人生疏得紧。
春色立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才认清坐在层层轻纱之后弹琴的人不是素染,而是竺倾。
素染正和着音律翩然起舞。
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铛,颜如玉,气如兰,云鬓花颜金步摇,春色到不曾想过向来淡雅如莲的素染也会有这般风情。
“舞转回红袖,歌愁敛翠钿。”身后清朗如玉石相撞的声音传入春色耳中。
春色下意识地接了一句:“满堂开照曜,分座俨婵娟。”
半晌恍觉自己立在门口拦住了他人的去路,忙侧身对着身后的人迎出一副鸨母的笑脸来。
春色愣住……
眼前是一张与李君濯有七分相似的脸,而然他整个人与李君濯比起来,却要内敛低沉得多,尤其是那一脸如微风拂面的笑,让春色恍惚间见到了前世的满堂。
谦谦君子,温良如玉。
晃神也不过是一瞬,春色收了心绪,敛眸轻笑:“三王爷大驾光临,真让我这小小勿返阁蓬荜生辉。”
惑世的笑颜让人心旌摇曳,但李君渝只是浅然一笑,落在春色身上的目光清澈,毫不遮掩地写着打量,两人在门口站着,一时引来不少目光。
许久李君渝才道:“不愧是六弟带回来的女人。”
春色身子侧向内微躬着对他做出邀请的姿势,“三王爷楼上雅间有请。”
她提着裙裾往楼上走,李君渝跟在其后,睨着台中央翩跹飞舞步步生莲的女子,直至拐角处瞧不着了才收回视线,似是喟叹:“这勿返阁里处处是妙人儿。”
“不过是维持生计的手段,比不得那些色艺双馨的大家闺秀。”
“那也未必。本王瞧你这勿返阁生意兴隆,而这座中之人十有八九是有家室的人。若真是比不得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这些人又何必到这里来寻个乐子?”
“王爷也说了,不过是寻个乐子。我们这些女子,出了勿返阁,又有几个恩客愿意让我们入门?”
李君渝无言,行至雅间前,春色驻步邀他进去,笑盈盈道:“王爷且在雅间休息着,等素染这一曲舞完,我便差她来作陪,不会拂了王爷的兴致。”
李君渝见她一脸笑意,情绪不露丝毫,让他无处拿捏,一时也只能看着春色离去,在心里叹道:六弟,果然最深藏不露的,是你。
在一片叫好声中,琴声伴着素染的舞姿悠然而止,两相应和天衣无缝。
素染见惯了这般场面,神色淡漠要往台下走,却被竺倾拉住,一时惊惶,低声说道:“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说只弹琴不露面的么?”
竺倾脸色潮红,一双如烟的水眸欲语还休,说不出的勾人,惹得台下一众看客看直了眼睛。
春色在一旁蹙眉,竺倾方才十三岁,以春色所想,她是不该这么早就踏进风月场的。
怎知这小丫头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素染答应陪她上台,瞧这配合绝非是一时兴起,而最后这一出亮相想必素染也是被瞒在鼓里。看来这小丫头是密谋了许久。
单纯的小丫头竟也有了心机。
当初李君濯在听花榭提了竺倾回去后,也不曾为难她,只是把她丢给了那些夫人。可怜竺倾年纪小但生得美,在王府又无依无靠,不过几日的功夫就受了许多刁难,看到春色时小丫头委屈得只落泪。
春色哄了好几日,她才不再是终日阴沉沉的模样,恢复了天真浪漫的做派。
如今看来,到底是春色不经意遗落了什么……
差人让素染去了李君渝的雅间,春色提着竺倾的耳朵关上房门打算好好训斥她一番。
说是训斥,但真真严厉的话春色也是说不出口的。然而春色不过是说了两句,竺倾便气呼呼地甩了衣袖离开。
“啪——”门在眼前狠狠摔上,春色有些怔然。
“我不是小孩子,你们总觉得我什么都不懂,可是我什么都懂。春色姐姐守得了我一时,守不了我一世,竺倾总得为自己打算。”
竺倾八岁就入了勿返阁。
她家本是江南赫赫有名的丝绸商户,经营着数家绸缎庄,算是大户。奈何一朝迁徙路遇流匪,竺倾的父母皆是遇害身死,一行人只留她一个活口,小小年纪便被那些流匪就被贩进了青楼。
在春色将竺倾带回勿返阁之前,她在那青楼里给一个过气的花魁当丫鬟,那花魁美人迟暮,门庭冷落,因而性子也变得暴躁,稍有不如意就对着竺倾一阵打骂。
刚来的几日,竺倾身上一片青青紫紫,惹得勿返阁一众人心疼不已。自此以后她们便将竺倾护得好好的,舍不得她受半分委屈。竺倾也渐渐活泼起来,近几年似乎是将以前那些遭遇是都忘得一干二净。
许是前些日子在王府的遭遇,让她……
心间兀地涌上寒意,春色瑟瑟轻颤——她愈发觉得将勿返阁搬来长安这个决定,错得离谱。
叩门声响起,盈衣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小姐,李公子来了。”
春色收拾了情绪,走出去吩咐盈衣,“这几日你多留意着竺倾,顺便去告诉素染她们,今天的事情若是再有第二次,我绝不轻饶!”
春色素来和颜悦色,像这般慎重的模样连盈衣都甚少见过,因此盈衣不敢怠慢,忙不迭应了下来。
幽然叹了口气,春色问道:“李公子现在在哪儿?”李君濯与她赌气存了心不来见她,她虽懒得往王府跑,但心底到底是想念的。即便他今日不来,春色也是要寻个机会去见见他。
她寻了李君濯千年,如今好不容易找着了,再与他赌气拿乔未免太不值得了。
“方才卷碧与李公子说了几句,李公子就直接去了楼上,进了素染姑娘在的那间雅间。”
春色心头一动,“李公子是一人来的?”
“不是,另外还有一人,长得与李公子有几分相像。看李公子待他的样子,也是恭恭敬敬的不敢得罪。”
“果然。”春色心里明白了七七八八,她虽不刻意去过问李君濯的事,但李君濯也不会瞒着她,对她是全然的信任与坦诚。
春色又沿着原路折回了雅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听着里面低低的说话声,时不时传出着笑声,想来应当是一片融融之貌。春色推了门进去,见素染坐在李君渝身侧,因为小酌了几杯而眼含秋水面带媚意,洗去一身清冷色,美得惊心动魄。
而李君渝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春色走过去,挨着李君濯坐下来,柔声道:“我还以为你不愿意来看我呢。”
李君濯哼了一声,径直对着李君清道:“皇兄,这位便是春色。”
落在春色身上的目光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