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千年遗爱流年换  第拾陆话 情起·觉尘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1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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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和尚抬起眼眸看着春色,空渺的视线落在春色的身上,就像从前在旷野上温柔地拂过她的花枝的清风一样。
    他说:“施主的劫,唯情一字。人妖殊途,还望施主回头是岸。”
    “我不爱听着话,你们却偏要一遍一遍地说与我听。”春色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浑身湿透的她看上去分外狼狈,但眼眸深处却是无可动摇的坚定,“既然这是我的应劫,小妖道行尚浅,执念已生,早已无法回头了……”
    和尚似叹息般地摇了摇头,春色轻笑出声,呢喃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她终是不再躲避和尚的视线,直直地看向和尚深褐色的眼眸,问道:“大师法术高深,想来在这滚滚红尘中阅历必是不凡,敢问大师,可曾有情?”
    和尚又摇头,“不曾,贫僧幼年便已落发,遁入空门学习除妖伏魔之术。师父说红尘发落即是尘缘已尽。师父也说人世间的痴男怨女大抵都是‘向来缘浅,奈何情深’,既不可得,奈何强求。”
    “可偏已情根深种,又当如何?小妖从未做过为害凡间之事,若是动情也是罪孽,那么,小妖倒是可以死而无憾了。”
    眉清目秀的和尚脸上终于出现了除了慈悲之外的第二种神色——困惑。
    “我离开师门在外游历五了年,见多了形形色色的精怪,却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妖。”
    “妖便是妖。”春色满脸倔强,“若是大师非要小妖绝情爱断尘缘,就请大师去了小妖这千年的修行,让小妖重新做山野里一株没有灵智的山茶花,免得痛苦。”
    和尚沉默了许久,终是喟叹了一声:“你千年修行极为不易,若是潜心修炼,得道成仙也非空谈,说弃就弃,你到洒脱。”
    春色闭着眼睛不说话,经历了一场大战的她现在脸色惨白,身子也摇摇晃晃好似随时都会倒下去一样,和尚一挥衣袖,一股纯净的法力将春色包裹起来,春色的身子被托着轻轻地放在和尚脚下的扁舟上,肩上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他问:“你要回到那个人身边吗?”
    春色抬眼看他,丝毫不掩饰眼中的诧异,和尚闭上眼睛捻着念珠诵了一声“阿弥陀佛”。
    身下的一叶扁舟在平静下来的江面上急速地行驶着,遥远的天际露出了鱼肚白,点点霞光从云层后面倾泻了出来,春色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呢喃了一声“天要亮了”便沉沉地昏睡过去。
    *
    再睁开眼时,头顶上苏锦织成的床幔上有一朵用金线绣成的花,花蕊在正中间,紫线点缀着的花瓣从中间向四周延伸,在床幔上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妖冶美丽。
    一偏头,就看见竺倾枕着床沿睡得香甜,素净的房间里没有别人,春色拿起床头干净的衣裳着好,轻手轻脚地将竺倾抱到床上,推开门走了出去。
    此时已是正午,还是在船上,阳光映在粼粼江面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春色有些不适应地眯起眼睛,耳边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还未回过神来春色已经跌进怀里,两条手臂如同铁箍一样将她勒得生疼,春色露出一个浅笑,“我没事。”
    “幸好你没事。”李君濯的下巴搁在秦莘的肩膀上,温热的气息洒在秦莘脖颈间裸露的肌肤上,从皮肤底下升起细碎的酥麻感。
    春色不敢再问下去,稍稍挣扎了几下,李君濯忙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来人,去把大夫请过来。”
    “不用了。”春色忙止住了他,面色绯红一片,“是你抱得太紧了,我有些喘不过气来。”娇俏的模样让李君濯愣了一下,手上的气力旋即减了几分,凑在春色耳边笑道:“是我鲁莽了,弄疼春色了。”
    话语里说不出的暧昧让春色的脸红得几欲滴出血来。
    李君濯不再戏弄她,松开她,改为牵着她的手,“昨日救了你的大师在偏厅里,我带你去向他道谢。”
    春色的手下意识地缩了缩,李君濯偏过头来问她:“怎么了?”春色看着他关切的神情,摇了摇头说道:“只是想到昨天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没什么。”
    那和尚……会揭穿她的身份吗?
    被李君濯牵着手一步步走到了偏厅,一路上他不停地和春色说些有的没的,春色满腹忧虑,垂着头心不在焉地答着,忽然手上就传来一丝痛楚,春色抬眸对上他的眼眸,两个人相视了许久,李君濯才宠溺地刮了刮春色的鼻子,满意地笑道:“这样才对,春色的眸子里只有我。”
    春色的脸不自觉又红了,恍惚地被李君濯牵着往前走。
    偏厅里萦绕着素雅清幽的香气,香炉里焚着檀香,青烟从炉口飘散开来,熏得房间如同仙境一般。木鱼声声,仿佛是从遥远天际传来的一样。
    一踏进偏厅,心里多少的繁杂纷扰都沉淀了下来,一片澄静。
    木鱼声忽的消失了,眼前袅袅的青烟好像也淡了几分,和尚那张眉清目秀的脸露了出来,李君濯微微弯着腰对着和尚行了个礼,言语恭敬,“大师。”
    和尚的目光却径直落在春色身上,无悲无喜,“施主心意已决,不会再改变了吗?”
    春色咬着唇点了点头,和尚继续道:“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人世七苦,何止七苦。”他的目光深邃而悠远,眉间的朱砂在清秀的面容之上愈发显得娇艳起来。
    一旁的李君濯听得迷糊,却也未曾贸然插嘴,只觉得握着的手紧了几分,有些诧异地看向春色。
    和尚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神情未变,将挂在脖子上的檀木念珠缠在手上,轻轻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李君濯见和尚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忙道:“内子侥幸逃出生天,还得多谢大师出手相救,在下却不知大师法号……”
    “贫僧法号觉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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