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易水非水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1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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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却君王天下事
    ———引子
    雪花如飞絮般飘落,掩盖了满目荒凉,一年前的大战,‘弑神军’兵临池下,皇城失陷,一夜之间江山易主,有人欢喜有人悲,有人默然有人冷眼观。
    荒城中断垣残墙随处可见,雪,模糊了眼前视线,那端坐在破败酒楼二楼天字号的白衣人,也被分割得支离破碎。
    他不动,我亦不动,肩头融化的雪渗透黑衣,是入骨的冰凉,过了许久,我才环剑走入楼中。
    房门紧闭,我本欲伸手推开门,手到半处又停下,犹豫着该是落下还是收回,紧了紧剑咬牙推开门。窗扇早已不知去向,飘进屋的雪落了他满身,他还是不动,只是换了个姿势转头看向我。
    见我进门,他牵唇笑了,提起酒壶斟满两杯酒。我走至桌边,将剑搁于桌面上,却没有坐下。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这‘易水剑’,是这个意思吧。。。”,他看着桌上的剑,衔了一口酒又道:“以往你上阵杀敌时,也不曾使用过此剑,因为。。。你有把握能全身而退,这次。。。哈哈哈不说这些烦心事了,自主上登基以来,咱兄弟俩还没有好好喝过一场,今日难得有机会,岂能不欢饮一番。”说罢爽快笑了两声,扔了酒杯,弯下腰,右手一勾便从桌下拎出两壶酒,“这酒,名为‘醉身江湖’。”
    此时的他,依然如以往的笑意盈盈满面春风,全然没有亡命天涯的落魄,正因为他满不在乎的样子,我已气得牙痒:什么‘结党营私,密谋犯上’,不过是‘功高震主,枝大招风’,世道人心,又有几人能猜得透,纵使是曾经一起纵马打天下出生入死的兄弟,到头来也抵不过一个‘利’字。
    ‘弑神军’中的三贤,三大传奇,天下谁人不知?
    一贤听澜先生,二贤归海子轩,三贤公子楚衣。三人各有所长,听澜善于用谋,计策百出;子轩善于用兵,每战每胜;而三贤公子楚衣,不善谋,不谙武,却重于用人,鹰眸锋目慧眼识人!
    本朝皇帝昏庸无能,以致宦官奸臣主掌朝纲,天下大乱。一年前,‘弑神军’主帅,那个曾经的边疆王爷,顺从民意,以‘清君侧’为名,起兵三十万,挥师南下,一路攻城略地直逼洛阳,最终登上宝座,其中,三贤自然是功不可没,甚至引得帐下三十万将士更敬仰的是三贤,而不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可捉摸的主帅,王爷,皇帝。
    大局初定,接下来本应是论功行赏,然而得到的却是一旨缉拿令:
    叛军听澜、归海子轩、公子楚衣,此三人与魔教中人相勾结,企图密谋叛上,即日,缉杀三人,至死方休。
    此令一出,天下大惊,众军哗变。军分两派,皇帝下旨全力压制,最终以‘弑神军’死伤过千的代价而终止。可等他回过头来再寻找三贤时,三人早已是不知去向,可他却是不甘心,不惜花重金于武林黑白两道之间,托人捕杀三人,此般心狠又有几人能比。
    “将军。。。”,我刚开口,却被他抬手打住。
    他笑笑,转眼看向窗外,目无焦距,仿若是看透一切的沧桑。
    “如今的归海子轩,再不是什么将军,我只是一个江湖游客,行于江湖,乐于江湖,朝纲之事,于吾无关。”话一说完,他便将手中一壶酒向我掷来,陶壶飞速旋转,贴着我的面颊擦过,眼见就快撞上窗棂,我一个反手,便轻轻托住。
    “你的速度快了不少。”他又笑,不过这此笑得有些许慰藉。
    我未回答他,闭口沉默,那人满天下的追捕他,却万万没想到他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他,归海子轩,三贤之一,曾为‘弑神军’主将,曾是以一敌百全身而退的一个神话,他从不认输,如今,他认了?
    眉梢渐渐浮上一丝愁怅,他闭眼养目一阵,又往口中倒了一口酒才道:“主上心胸狭窄,生性多疑,手段又是极狠,当初跟随我的兄弟们,都被他以各种名义消除,排挤出京,唯独留下你,小易,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他顿住话,看向我。
    我沉默不语,他牵唇一笑,淡漠的神色中,竟有了份赏识:“你能化名乔装,假借叛逃之名只身潜入敌方帐营,这份胆识,这份机智,这份隐忍,绝非仅靠在战场上厮杀拼命的能力所能办到的,你对他而言,就是一支箭,一支夺人首级,射敌心脏的利箭,矛头所向,人心所惶,但,那掌箭的弦,却依旧在他手中,小易,你懂么?”
    我默然,他说的这一切,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又有什么能力扭转,当初我们十万‘弑神军’早已滴血立誓,只要三贤肯反,我们一定誓死追随,只是。。。
    “当初要不是你与兄弟们演了一场军斗,我三人还不一定能出得了那道宫门,这壶酒,就权当我谢你们。”他仰头饮下一大口酒,溢出的酒液溅了他满身。
    那天皇帝下令时,为了让三贤安全离开,众多‘弑神军’将士达成一致协议,演了一场军斗,慌乱中将三贤遣送出宫。皇帝愤怒之下,放箭伤了几千兵士,才平息此事。现在想来,只是对不住那些死去的兄弟,然,我懂得,他们也明白,死的值了。
    手段辛辣,阴狠多疑的主子,放任谁也不会放心大胆的追随,所以众多‘弑神军’将士都卸甲归田,皇城早已乱作一团,远非表面的这么平静。
    “主上登基,大局初定,他首先做的就是树立自己的威信,但又唯恐我等三人的能力胜过于他,清除后患,这是情有可原,我并不怪他,哈哈哈,但是!”他话锋一转,语句犀利,双目怒视,字字掷地有声:“但是!他不该对天下百姓也如此!一夜之间,江山易主,地方百姓难免发生小小暴动,他不但不招息安抚,反而是出兵围剿!那场屠杀,我亲眼所见,却是无能为力。。。”
    握着酒壶的手,阵阵颤抖,眼中尽是悲痛与愤怒,好像此刻他就身在那场屠杀之中。
    过了一阵才又听他说道:“这等毫无仁义,毫无慈悲之心的人,焉能成为一国之君,统领天下百姓!”
    壮烈的声音,刺透耳膜直达心底,血液一阵沸腾,一掌狠狠拍上桌面:“如若将军要起义,我立马召集各方弟兄,此战必胜!”
    却见他戚戚一笑,放眼窗外,“你以为,你能找到我,他便就找不到了吗?”
    话音落定,就听城外传来一阵轰鸣之声,像是千军万马铁蹄踏地奔腾而至,撼动人心。
    我心下震惊,见他毫无变色的神色,急道一声:“走!”
    他摇摇头,长叹一声:“走?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更何况,我也累了。。。易水,带着我的人头,去见他吧。”
    我惊愕的倒退半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心中隐隐泛起怒气,咬牙别过头,我易水虽说不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但也绝非这等背信弃义的小人。
    “哈哈。。。,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你,你我兄弟几人的品性,谁都清楚,只是接下去,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背信弃义’。”
    我虽是满心疑惑,但见他神情极似以往出军下令时的凝重,一时也知不便多说,只听他往下续。
    “城南‘望归楼’有一个密室,你去那里找一个人,不用担心找不着,你去之后自然会有人接应。此人是前朝八皇子,这孩子虽尚年幼,但秉性善良,兼又怀有雄才大阅,定能成为一个不错的君主。当日主上下令攻破皇城前,我就已暗中带走了他,为的,就是避免今日。”他淡淡喝了口酒,眼睛瞬也不眨的看着城外,“你带上我的人头去见他,他必失防范。。。”
    他不再说,接下去的我也明白了,但是,这不是秦燕,他不是燕丹,我也不是荆轲,穷图匕现的手段终是无法再次上演。十万‘弑神军’人人明白,当初随主上南下,为的不是事成之后封阴加官,进爵拜相,如今‘三贤’不在,一切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行动上的支撑,都随着‘三贤’的离去而坍塌。
    他的目光终于从远方收回来,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可以对不起你我,却绝不可对不起天下百姓。”
    我还斟酌着他这句话的深意,却见他清明的双眼神色逐渐涣散,猛然一惊,出手便截过他手腕并指搭上,竟是内力全无,呼吸一滞,惊疑地看着他。
    他倒是不以为意,宽慰的笑笑:“我知你定然下不了手,与其让别人捡了便宜,倒不如为你制造这个机会。在来时,我就已服下毒药,算算时辰,也是该到了发作的时候了。。。”,眼见着一丝黑中带红的血隐隐溢出他嘴角,依旧是惊雷不动的神色,但从他眼中,还是能瞧出强忍着毒药腐蚀内脏钻心的痛楚,蓦然反手,扣住我手腕,“别忘了,我说的话。。。”
    他言至此,扣在我腕上的手力道全无,眼中光彩尽失,直挺的腰杆靠着椅背,连脖子也不曾低下半分。
    没有抽回他紧扣在掌中的手,空手取过桌上长剑,手起,剑落,热血四溅,被他扣住的手齐腕而断,含泪咬牙反手又是一剑,划向他挺得正直的颈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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