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浮生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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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
展承光见白如风伸手轻轻揉着两侧的太阳穴,不由关切问道:“如风,你可是不舒服么?”
“没事。“白如风揉了一阵,方缓缓笑道,”也许是因为最近事情太多了吧,只是觉得有点累了而已。”
展承光眉间一抹忧色:“我瞧你最近都很疲倦的样子,你也别太担心了。所有的事情,总有了结的时候。”
“我明白,只是事关若水,我实在无法放心。”白如风紧紧皱眉道,“我一想到那个人竟然拿若水来笼络孟将军,我就……”
忍不住重重地锤了一下桌子,震得茶壶茶杯轻轻响动。
“别恼。”展承光握住他的拳头,温言道:“也许,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呢,若水她,毕竟也是那个人的亲妹妹啊。”
白如风低哼一声,略带讥诮地笑道:“妹妹?那个人有把若水当做自己的亲妹妹么!当年我妹妹病重,他要求交换妹妹,怕是就已经考虑到要行这一步棋了,当真是深谋远虑啊,连自己的妹妹也不放过!”
“当年?”展承光一愣,“没那么早吧?”
白如风冷笑一声:“怎么没有!他与静王兄弟相争多年,自先帝在世,便是劲敌。那孟将军与静王自幼交情便深,他自然是忌讳的了。若非若水已是他唯一可以利用的妹妹,他怎么会这般大费周章。他与若水,既非一母所生,又不是一同长大,哪有什么情分可言!”
细细一想,白如风所说,未必没有道理,展承光不由问道:“如风,那日你与若水暗中相见,她有何想法?”
白如风神色一黯,道:“若水并无怨言,反而劝我不要参与朝廷事中。她说,孟将军人品性情甚有口碑,她皇兄将她下嫁于他,未必是坏的选择,也许事情并没有那么糟,叫我不要多虑。”
“我只担心,若静王反了,孟将军与他有牵连,会连累到若水,所以我现在还不能走,必须待此事了结才能抽身。”
展承光一喜:“你的意思是,待静王事了,你便会离开刑部,重回江湖么?”
见他如此欢喜,白如风忍不住轻轻一笑,反握住他的手,目中绵绵温情暖意:“展大哥,到时我定要与你一道同游江湖。”
展承光心中高兴,并未注意到他的语气眼神有何不同意味,只是热烈一笑:“当然,这样自是最好的了。”
二人相视一笑。
只是此时,谁也不曾料到,多年后,展承光会为这一句承诺,辗转十年,黯然神伤。
十一月初三,静王进京。
三日后,惠国公主与镇远将军大婚。
汴梁今冬的第二场大雪,于静王进京这日,纷纷扬扬地下了,很快整座京都便被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素纱轻衣。
别有一番风致。
展承光站在廊下出神地望着这番景致,手里拿着的书信不知不觉已被捏地紧紧的,心中仍然犹疑不决,难下决断。
白如风一进来见到便是这样的画面。
大雪纷扬,廊下青年手握书信,静立沉思,素蓝色的衣衫在风中微微飘动。而他温朗眉目间,略染一缕愁思。
真是玉树生于兰庭。
有顷,白如风才走上前,轻轻笑道:“展大哥,方才想什么呢?你这般入神,连我走进,你都没注意到。”
展承光收起信笺,勉强温和一笑:“没什么。”
“谁给你的书信?你竟看了这么久还不舍得放下。”白如风略带调侃地问道,忽见展承光眉间一缕温柔,不由心下一沉,故作从容道:“是十三娘的信么?”
展承光微微赧然,笑道:“你怎么知道。”
白如风顿觉酸涩,却只是笑笑道:“我自然知道的。对了,十三娘给你写信,可是有事么?”
“也没什么大事。”展承光微微蹙眉道:“她只说此时天山下雪,景色优美,问我可有空闲,上天山看雪景。”
白如风深深看他一眼:“那你烦恼什么?此时并无要事,你只管去便是了,难得十三娘诚心相邀。”
何况,你也想去。
展承光叹道:“此时你诸事烦心,我怎能走开,留你一人。”他最终还是无奈一笑:“还是算了,日后有机会再去吧,反正天山雪景年年都有。”
只是,终究有些遗憾。
白如风见他神色如此,一时也不知自己心情如何。
终不是能一生相伴的亲人。
天山雪景确实年年都有,只是年年景不同,人事也不同了。
而此刻,遥远的天山上。
一袭素衣的雪十三娘负手遥望天山雪景,淡淡苦笑一声,随即掩唇咳出声来。
来寻她的莫青云见师妹独自立在寒雪之中,又听见咳声,快步上前,将手中红色披风披在十三娘的身上,一边絮絮教训道:“师妹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这么不会照顾自己。身上伤还未好全,怎可在这吹风呢。”
雪十三娘回身叹道:“我的伤不妨事,师兄你莫要担心。对了,你怎么出来了?师傅可有人照料?”
“放心,三师弟照顾着,是师傅让我来寻你的,怕你染了风寒。”莫青云迟疑一会儿,轻轻拍拍师妹略显单薄的肩膀,方道:“师妹,你且耐心再等等吧。”
也许,他很快会来。
雪十三娘低下头,露出一个怅然无奈的笑容来。
“不用了……”
年轻女子负手遥望天际纷扬大雪,目光沉静,竟隐约有了几分渊渟岳峙的宗师风范,仿佛即将涅槃的凤凰。
你不来也好,我总是要决定的。
看着青梅竹马的小师妹,莫青云一怔。
明明是如此熟悉的模样,却又有些陌生,似乎,有哪里开始不一样了。
十一月初四。将军府。
“什么!静王来了!”孟君道放下手中书籍,惊怔道。
“是。”白如风暗暗观他神色,不动声色地道,“静王已至书房等候,请孟将军马上前去书房一聚。”
“啊,哦,我知道了。”孟君道猛然放下书,定了定神,方缓缓道:“我随后就到,请静王稍候。”
“是。”
白如风顿觉其间不同寻常。
书房。
静王赵钦端着茶杯轻轻荡着,似是颇有兴致地观察着杯内徐徐荡开的涟漪和浮浮沉沉的茶叶。
窗外雪正大,纷纷扬扬,如同一场旧梦。
孟君道推门而进,就站在门口怔怔看向那张无比熟悉的英俊脸孔。静王闻声抬头望他,眉目渐渐温柔下来。
一时间,前尘往事一起涌上心头,梦好却如真,事往翻如梦。
孟君道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未说出来。
反倒是赵钦,略勾了唇角,风流一笑:“孟将军,自将军奉旨出京,镇守边关,多年不见,本王甚是想念。”
“王爷。”孟君道勉强一笑,走上前拱手道:“多谢王爷抬爱,末将惭愧。”
赵钦缓缓踱步过去,到孟君道的面前却停住,倾身向前一些,似是拥抱一般亲昵的距离,也不说话,只含笑瞧他。孟君道略觉不自在,便微微侧过头去。赵钦忽然轻笑出生,伸手环过孟君道……
将书房的门轻巧关上。
“孟将军,数年不见,竟与本王生疏了不成。”赵钦倾身靠近,在他耳边沉沉轻笑道,“君道哥哥,和钦儿在一起,你就这么紧张么,嗯?”
尾音微微上挑,带着一丝孩童撒娇的语调,端的是风流惑人,却是温柔真心。
长兄幼弟,终是不忍。
孟君道听他唤出幼时称呼,心中一叹,低声劝道:“王爷,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尊卑有分,请王爷恕罪。”
赵钦微微恼火:“君道!你为何总要故意惹我生气,和我好好说会儿话就那么难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孟君道无奈轻叹,听出他话里委屈的意思,习惯性地妥协,伸手缓缓抚过他的肩膀,道:“王爷,今时不同往日,请注意一点分寸。”
听出他语气已软化,赵钦这才放开他,握住他的手,轻轻笑道:“君道,你可知这些年我多想念你!自母妃去后,我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今日见到你,我心中欢喜,这才失了分寸,你莫要生气啦,大不了,我给你赔罪么,如何?”
“你难道不知,皇上他是何意么……”
天意如此,不可违啊。
十一月初六。惠国公主下下嫁于镇远将军。普天同庆。
白雪未停,雪白花朵漫天飞舞,浩荡的仪仗队伍行过御街,两旁数十名宫女手捧篮子一路洒下无数粉红花瓣,白雪红花,无双华艳。精致的车驾载着倾城的惠国公主自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来到将军府。
帝国唯一的公主下嫁,自是要倾城无双的传奇。
进府,拜堂,洞房。
前厅的婚宴盛大而热闹,这份荣耀自中午一直延续到了夜间,后院中的新房却是一片安静,无人敢在此喧闹,以免打扰到这位尊贵的公主殿下。
赵勤屏退喜娘和侍女,缓缓掀开艳红的盖头,露出精致的妆容,低低叹息一声,站起身来。房中早已为这位尊贵的女主人准备了贵重的梳妆台,赵勤在铜镜前坐下,慢慢卸掉了宫女们精心为她描画的妆容,露出稚嫩娇弱的清丽素颜,而后拔掉钗环,任青丝如瀑,垂在肩背。
略想了想,赵勤还是挑了一支简单的白玉钗,将长发随意一挽,簪住。
自箱中找出一件杏黄的长裙换上,独自站在窗前,赵勤抬头望向天边一轮满月,忽然轻轻笑了,眉眼依旧天真无伤,仿佛稚子。
竟是满月,真是吉祥喜庆的夜晚。
那日分别之时,哥哥分明说待自己大婚的那天,定要送自己一份礼物。将军府戒备森严,后院新房更是重中之重,哥哥虽是刑部中人,也难进来吧。
正自出神,忽闻上空一阵悠扬清亮的笛声,曲调轻快欢喜,听来十分动人。赵勤凝神细听,竟是一首恭祝新婚的《桃夭》,不由有些怔住。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笛声愈加清晰明亮,曲调如此活泼亮丽,吹奏之人定是满怀祝愿,一片赤诚。却又似乎满含不舍之意,因此这曲子无端有几分温柔忧伤。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赵勤眼眶微微湿润,双手撑着窗棂,倾身向外看去。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这调子回环往复,节奏明快,十分雀跃,久久不散。叫人听来只觉欢喜生生不息,似是含羞新娘俯首一笑,眉眼含情,无限喜悦。
定是哥哥的祝福。哥哥自幼便不识音律,如今却能将这支曲子吹得这般好,想来定是那展家哥哥教的了。
赵勤展颜一笑,眸中带着泪意。正自感动间,陡然听到一阵响亮之音。她闻声望向天际,满目惊艳!
将军府对面天际,忽然渐次升起了无数粉红桃花,火树银花次第绽开,在暗沉沉的天际雍容盛放,照亮了京都夜空的雪花,含羞带怯的风情,美不胜收。
这样一场盛世烟花,是哥哥对唯一的小妹妹最朴素的祝福。
赵勤蓦然落泪,忽又倾城一笑,似春日桃花,灼灼其华。
将军府对面的河岸上,白如风握着温润的玉笛子,温柔夜色中轻轻一笑,目光潋滟生彩,眉目如画。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若水,妹妹。
展承光微微叹息。
后半夜,酒宴终于散了。
想到赵钦离去前幽光万重的眼神,孟君道无奈地叹口气,还是推开了房门。一抬眼,却惊讶地看见惠国公主正端坐在窗前,安静的新娘面前架着一具瑶琴,正自怔怔出神。
“公主殿下。”孟君道不由迟疑地唤道。
赵勤惊而回身,瞬间又恢复了往常温婉平和的神情,眸中浅浅的笑意,微微颔首道:“将军。”
即使对这位几乎素昧平生的公主并无男女情意,孟君道还是为这夺人的艳色而莫名惊怔,随即为这无辜的女子感到一丝心酸。
她如此真心一笑,是为了这桩掺杂了太多利益与心机的婚姻么?
如斯美丽,如斯残酷。
“公主,”孟君道这才注意到她的衣饰全都换了素日惯常穿的,不再是那一袭华艳的红装,没由来地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实在是觉得无法面的这美丽而无辜的新娘。
“我……”
“将军。”
正踌躇着应如何面对这位公主,哪知才一开口,赵勤便打断了孟君道的话,温婉一笑:“将军,可否容妾身为将军抚琴一曲?”
“抚琴?”孟君道一怔,不明白她为何忽然有此要求,但见她神情温柔天真,笑颜涓涓如溪,竟不忍拒绝,不由点头道:“公主抬爱了。”
“将军请坐。”
得到允诺,赵勤微微欠身示意,随即纤指划过琴弦,一串玲珑乐音清脆流过,虽无曲调,却依旧悦耳动人。赵勤轻轻一笑,十指拨弄琴弦,一曲《桃夭》便自房中流淌开来。
孟君道侧耳倾听,眼神中渐渐流露出一丝怜惜。惠国公主指法娴熟,此曲弹奏十分流畅,悠扬动人,足见她琴艺十分高明。只是《桃夭》分明是祝愿女子婚姻美满的曲子,本该十分欢快喜悦,为何自她手中弹出,并无一丝喜意,却满是忧伤之意?
曲罢,赵勤十指轻按琴弦,良久不语。
孟君道虽觉不解,仍是温和诚挚一笑,赞道:“公主琴艺高明,末将得闻此曲,乃是三生有幸。多谢公主。”
“将军言重了。”赵勤微微苦笑道,“此曲弹得实是失了味道,将军夸赞,妾身愧不敢当。”
孟君道却认真道:“公主的曲子里有自己的真心,别人弹不出来。”
赵勤一怔,目光渐渐温暖起来,心下却微觉酸涩。
若非造化弄人,她也许还可祈盼此生,可与眼前的良人执手偕老。
奈何天不见怜。
赵勤低声长叹道:“将军,妾身妇道人家,不懂政事,只是赐婚虽是皇兄所为,妾身亦希望能与将军白首相伴。”
话至此,她的声音顿了顿。
孟君道不由低下头,眼神里有了愧欠之色。
赵勤见状也不急着说话,起身来到桌边,在孟君道的对面坐下,伸手为他斟了杯茶,递过去,低眉敛目,温婉道:“将军,请用茶。”
孟君道微微惶然,伸手接过,讷讷道:“多谢公主。”
忽然觉得手里的杯子热得几乎要灼伤他的手。
赵勤这才柔声道:“将军,你我已是夫妇,自古夫为妻纲,妾身照顾夫君本是分内之事,将军不必多礼了。”
她忽然握住孟君道的手腕,神色十分认真,略带恳求之色:“将军,妾身本是闺阁弱女,但出身皇室,也知朝堂政事难测。妾身不求其他,只望将军做任何决断之前,请顾念妾身稍许。”
“公主,我……”
孟君道艰难开口,眼神充满挣扎之色。他看向赵勤,心中惊涛骇浪不止。
眼前的女子眉目柔美,娴雅秀静,一派柔弱无辜,却生就这样玲珑聪慧的心思,把一切都看得这般清楚。
他本不愿想那许多,但是惠国公主这番话却迫使他不可逃避。静王早有谋逆之心,他并非不知,只是不愿面对。情与义的选择,太过煎熬。
官家既已赐婚,她便是自己的妻子,荣辱便和自己相连。自己帮助静王,退一万步想,假使胜了,以她公主之身份,便是要见兄长反目,难免担惊受怕,伤心难过,自己如何能忍心这般待她?圣上并非愚人,静王想要谋反,胜算也是五五之数,他将公主下嫁于自己,不就是为了牵制自己么。孟氏一族与陈妃一脉关系错综复杂,利益相关,若静王当真起兵,父亲他十有八九会选择倒戈,自己可有拒绝的余地?一旦内乱,江山动摇,外敌环伺,如何对得起忠义二字。可若是不帮,静王兵败,那孟氏一族焉有生机?
孟君道一时百般难为。
赵勤见他神色变幻,心知此事确实难选,不由低声叹道:“将军不必心烦,妾身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将军一句话。”
“什么话?”孟君道注视赵勤,有些惊怔。
赵勤缓缓开口,语调依旧柔和秀美,温婉动人:“将军可愿舍了这京都的繁华,带着妾身回到边关镇守,从此不再过问朝堂风云?将军,可舍得?”
孟君道一震,愣愣地盯着赵勤的手腕。腕上的碧玉镯子通透幽幽,碧色如新,衬得那手腕越发的白皙纤细,有种动人心魄的凄凉。
舍得么?繁华可舍,多年情谊,家族利益,舍得么?
赵勤缓缓起身,柔声道:“将军,一月后你此次进京述职便结束了,届时,妾身希望将军能有决断。天色已晚,将军早些安歇吧。”
孟君道一时怔怔,连尴尬也未及注意。
洞房花烛,本是好景无限,二人却是各自拥被而眠,无限心事。
“如风你睡了么?”
展承光敲响白如风的房门,略带焦急地唤道。
白如风本就心事重重,加之近日总觉身体乏累,根本就睡不着,所以一听到敲门声,便披衣打开了房门:“展大哥,怎么了?”
“我师兄他们来了。”展承光道,“刚刚接到师兄的传书,说是他们已经在客栈安顿下来了,师兄说有事要商量,嘱我马上前去。”
白如风奇道:“叶庄主和温阁主一起来的么?他们为何会到京城来?”
“我还不知,这便要去问。“展承光道,“与你说一声,免得你担心,我走了。”
白如风道:“需要我去么?”
“不用了,你最近事多,好好休息吧。”
展承光摆手道,随即转身离去。
余下白如风站在原地,微微不解皱眉。
客栈。
展承光推门而入,向叶千忏行礼道:“师兄,你找我?”
叶千忏微微点头,道:“嗯,坐吧。”见展承光坐下,叶千忏才继续道:“此次来京都确实是有正事要做,如溪收到消息,薛一楠已经带着他手下的几个堂主到了京城,保护静王进京参加惠国公主的大婚。”
“薛一楠真的和静王勾结起来了?”展承光皱眉道,“那就是说,之前京城发生得这些大案,都是薛一楠手下所为了。”
叶千忏悠悠道:“正是,若非静王支持,血影教短短几年,怎么会发展如此之快。他二人相互利用,各取所需罢了。”
展承光低声道:“为一己私欲而害人性命,实在是太过分了!”他叹口气,又问道,“师兄,这次,只有你和温阁主到了么?”
“不止我们二人。”叶千忏摇头道:“长风帮的温帮主,丐帮的席老前辈也一起来了,其余各大帮派的的掌门过几日大概也会齐聚京城吧。不过可能不会全部赶来,如溪已经去信说明,希望几大门派趁此机会,铲除血影教的根基。把这些年他们收服的那些门派不肯归顺的人都召集在一起,重整门派。”
展承光露出微微失望的神色,低声问道:“那,天山派的弟子也不会来了吧。”
“天山派?”叶千忏一愣,而后了然般轻轻笑了笑,“承光,你是想问那位雪姑娘是否会来吧?”
展承光微微赧然。
没有说话便是默认了,叶千忏暗暗笑道。
自展承光来到秋水庄,便是由叶千忏代父授艺,教导他的武功,照顾他的生活。虽因叶千忏为人冷淡,教导颇为严厉,而展承光性情内敛,师兄弟二人平日不显十分亲昵,但感情却是极好的,叶千忏怎会不了解自己这个师弟的性情。
承光平日君子严谨,何曾对一位女子如此挂怀,今日还特意相询,如此赧颜。
不过想到一事,叶千忏不由轻轻叹息,露出难得的温和笑容来:“承光,有一事你或许还不知道吧。”
“什么事?”展承光疑惑地看向师兄。
似是不知该如何讲,叶千忏沉默片刻,方道:“半月前,天山派遭血影教偷袭,损失惨重,天山派的掌门沈大哥受了重伤,从此一身武功,怕是保不住了。”
语罢神色略显黯然,毕竟是忘年之交,难得知己。
展承光一惊,霍然站起,厉声道:“怎么会这样!”
“承光!”叶千忏虽知他着急,还是忍不住微微皱眉,轻声斥道,“注意分寸!”
展承光这才清醒自己竟对师兄如此无礼,不由低声道:“师兄,是承光不对,请师兄原谅。”
“你这孩子。”叶千忏无可奈何地一叹,“坐下吧,我跟你个孩子计较什么呢。师兄知道你心急,放心吧,那位雪姑娘没什么事,伤得不重,这会儿只怕早就好了,何用你操心。”
展承光不由怔愣起来,连坐下也忘记,只觉心中苦涩难言。
……不久前收到的那信,正是十三娘受伤之后写的吧。十三娘素来洒脱,从未开口邀自己去天山看雪,她师门遭此大难,自己也受了伤,写信来,是希望我去看看她么?早应该想到,十三娘的性子,怎会特意写信请自己赏雪呢……
十三娘,你是在等我么?
“承光!”
叶千忏见他愣愣的,看不下去,一把拉他坐下,暗暗摇头,本想教训几句,但转念想到当初如溪受伤时,自己惊悸不已,也只能长叹一声。
“何必这么担心,不是告诉了你雪姑娘没事么。待京中诸事了结,你去天山看看她吧。”
展承光虽心急,也知轻重缓急有别,只能按捺,低低应声道:“是。”